尤散雾是没有耳洞的,为了戴上他哥送他的耳钉特意去打了一个。
突兀的耳钉戴在一个好学生身上显得怎么看怎么违和。
不过看习惯了,尤散暮就喜欢捏一捏弟弟的耳垂,盯着看一会儿,然后夸一句真好看。
兄弟两个人过年在家没待多久,一家子吃了一顿年夜饭,第二天尤父就又不见了踪影。
尤母包了挺大的两个红包给两个人,之后尤散暮又拿到了尤散雾给他的一个。
尤散雾说是之前攒的钱,现在让尤散暮拿着,想买什么买什么。
然后尤散暮就抽了两三张出来请方陌然和王可阳吃了一顿饭,可能是出于感激,知道了他和尤散雾的关系也能跟他们做朋友。
一行人就又在开学前狠狠放肆玩了一番。
开学以后,一切像是按下了快进键。每天都是上课、作业、补课、考试,尤散暮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虽然依旧不算拔尖,但至少他能听懂老师讲的东西了。
他变得安静了些,也更自律。早上被尤散雾叫醒也不赖床,晚上也不会在书桌前发呆,而是认认真真做完尤散雾布置的习题。
而尤散雾则一如既往的冷静、克制,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曾在窗帘后轻轻碰撞出的微弱声响,像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尤散雾的保送名额下来了,A大,国内最好的大学。
可是尤散雾拒绝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连班主任都震惊得当场打翻了水杯。他的成绩、履历、竞赛奖项全都无可挑剔,A大甚至主动来校里人找过他谈话,几乎是捧着名额递给他。
可他只是淡淡地说:“不去。”
没人知道原因。
只有尤散暮知道,他的梦想不在A大。
“我想当警察。”
尤散雾认真说出来的梦想尤散暮一直记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仿佛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
尤散暮在学校里终于不再被叫去谈话,成绩稳步上升。尤散雾准备警校的同时依旧维持着年级第一的水平,还偶尔帮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补课。
他们的出租屋很小,只有一间卧室。晚上复习太晚,就会一前一后躺在同一张床上,靠得很近,说话的时候都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沉默下来,安静得像是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尤散雾拿到保送A大的名额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他一直没对家里说。
不是不说,而是说了也没意义。
家里那样的氛围,父亲对他们的事一向不上心,不管是成绩、生活还是情绪,从不主动问一句,连学费都是母亲催了好几次才转过来。他甚至连兄弟两人的年龄都记不清。
母亲知道消息那天尤散雾在厨房洗菜,尤散暮在房间里一边写作业一边打电话,说漏了嘴:“散雾不去A大了。”
母亲当时愣了一下:“……不是说保送了吗?”
“他说要考警校。”
母亲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洗菜,尤散暮听到对面刀切在菜板上的声音重了些。
晚上尤母又跟尤父打了电话,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的话题,语气小心翼翼:“你有空的话……回来一趟吧,散雾保送了A大,学校还打电话来了。”
尤父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没多问什么,只说:“等我忙完手里的事。”
那语气听起来像在说谁家小孩考了个三好学生奖。
但挂了电话,他却悄悄联系了尤散雾的班主任。
班主任不明情况,以为他想了解孩子的奖项、表现,便将孩子近期的学习状态和保送流程说了一遍,还提了一句:“不过散雾同学好像不太打算接受A大的名额,他说……”
电话挂断那刻,尤父的脸色就变了。
他一直对这两个儿子没什么亲近感,尤散暮以前调皮,他觉得丢脸;尤散雾太沉,像个闷头读书的机器人。
可这次不一样。
A大,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
是别人听了都得竖起大拇指的事情,是能在饭局上提起来让别人羡慕的谈资,是能为他多少年“缺席父亲”的身份挣回一点体面。
他不能接受这个机会被儿子“不要”。
他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那个总跟他唱反调的长子在搅局,也许是这个从不吭声的次子终于学坏了,也许——只是单纯不服管。
无论怎样,他决定去一趟他们的出租屋,亲自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
这趟回来的行程他谁也没说。
不是因为要保密,而是他一直把“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当作一种掌控力的表现。
“让他们措手不及,看他们敢不敢当面跟我说不要去A大。”
尤母也跟着来了,说是想看看孩子们住得怎么样,还特意准备了些水果、衣物,说等下到了要夸夸他们,好让气氛轻松点。
尤父没反驳,但也没理。他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先试探,必要时逼问,要是不听话,他就——
他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但他一直相信,只要他在,孩子们就得听。
他们找到出租屋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天阴,风大,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
“门没锁啊?”尤母低声问。
尤父没说话,径直抬手推开门。
然后就看到——
昏暗的房间,两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儿子,靠在沙发里彼此亲吻。
他没有立刻发火,而是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浑身紧绷如石,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冷得像刀:“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向不近人情,骂人的时候也是沉声压调、讽刺带刮。
可这次他话没说完,就突然一阵剧烈胸闷,头晕目眩,呼吸仿佛一下子断了。
心脏像被什么重物压住,死死往下一沉。
他撑着门框,还没能骂出下一句,整个人就几乎是栽倒在了门口。
尤母的尖叫声、尤散暮冲上去搀扶、尤散雾立在原地——这三种声音和沉默交织在一起,把这场“惊喜”变成了一场彻底的灾难。
尤父被紧急送往医院——心脏病已经积累多年,病情恶化难以逆转。医生交代需要长期治疗和严格休养。
回到家后尤母整个人像被撕裂开一样,哭得眼泪肆意流淌,声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带着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
“都是你们害的!”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杯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摔在地上,杯子碎片散落一地,玻璃碰撞声震得两兄弟心头一紧。
“你们两个……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她咬牙切齿,声音因哭泣而破碎,浑身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倾泻出来。
她转向尤散雾,狠狠地看着他,声音夹杂着哭腔。
“从小我就看出来了,你对你哥哥的不正常感情,早晚会害了你们!”
她又转向尤散暮,声音哽咽:“你怎么就不争气?为什么要让这个家变成这样?”
她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声音哽咽:“他那样一个人,冷冷清清,根本不懂得疼我们,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你们……你们毁了这一切!”
她忽然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向门口,仰头对着阴暗的天花板嚎啕大哭,身体剧烈颤抖,像是被看不见的巨浪打击。
“他现在躺在病床上,说不定……”她哽咽着说,“说不定没几天了……没有他,我怎么活啊……”
话语里满是绝望和无助,像一把无形的刀割开了每个人的心。
尤母在尤父面前表现得无比软弱,默默照顾着他,却又因为失去丈夫的依靠感到生活无望。她拒绝离婚,因为她害怕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害怕自己连一个依靠都没有。
尤散雾和尤散暮默默低着头,心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压得喘不过气来。
尤母的眼泪与怒火交织成一片阴霾,弥漫在这个本已支离破碎的家。
父亲生病后,尤散雾和尤散暮连续几天都没有去学校,家里乱成一团,兄弟俩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外界。
老师同学们也都并不知情,他们只是看到两个学生莫名其妙地无故缺席。
方陌然和王可阳注意到了异样。
方陌然发了几条消息:
“散暮,散雾,你们还好么?我们很担心你们。”
王可阳也跟着问:“家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帮忙吗?”
然而,信息发出后,却没有任何回复。
时间一天天过去,兄弟俩仿佛消失在世界的角落。
?
宋亚轩这两天气压非常低。
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他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似的,笑不出来,也不愿多说话。
入戏太深了。
这一幕他拍得格外累——尤散暮被母亲扇了一耳光,站在病房外,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推进ICU。他整个人都要崩了,但仍要咬牙扛住自己崩溃的情绪,压抑眼泪,只剩下死死盯着走廊尽头的背影。
戏结束了,但情绪还卡在他心口出不来。
刘耀文看出来了。
拍完那天晚上,两人回到刘耀文的住处。
“宋前辈。”刘耀文故意拉长语调喊了一声。
宋亚轩没有反应。
“宋哥?”他又喊了一句。
宋亚轩还是没理他,只是窝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别管我”的气息。
刘耀文想了想,突然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近得过分,甚至膝盖都轻轻碰上了他的大腿,然后用低哑又略带调侃的语气凑过去:“好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啊?”
宋亚轩的睫毛颤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今天结束收拾的有点慢,是不是让你一个人等的累了?”刘耀文轻轻推了他一下,估计夹着嗓子扭捏着撒娇:“哥哥哥哥,开心一点嘛~”
宋亚轩终于转头,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
“有啊,病得不轻。”刘耀文眨眨眼,整个人往沙发靠背一倒,随手就把一只胳膊搭在了宋亚轩的肩上,“病名叫:哥哥不理我就会死。”
宋亚轩被这句幼稚到极致的话给逗笑了,想忍住,却没忍住,嘴角一弯,眼里带了一点失控的水光。
他低头笑了几声,又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我不是不理你。”
刘耀文听见了,却没接话,只是收敛了平时的轻佻,慢慢靠得更近了一些,语气也低了下去:“拍戏是拍戏,生活是生活,我怕你陷得太深了,会对自己的情绪造成很深的影响。”
宋亚轩没回答。
他没法说。
戏里的情绪掺进了太多现实的感情,他早就分不清楚,是尤散暮的痛苦,还是他自己的隐忍。
三年的喜欢,压在心底,一点都不能表露。可这个人每天和他相对对戏,戏里是弟弟,戏外却一点点撩得他喘不过气。
“耀文。”他忽然低声唤了一句。
“嗯?”刘耀文转头看他。
宋亚轩盯着他那双眼睛看了好几秒,像是在掂量什么,又像在拉扯自己某根悬而未断的神经。
最终他只是笑了笑,说:“我没事。”
刘耀文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轻的:“那好哥哥早点睡,明天还有重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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