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瑛突然睁开了眼睛,外面天光已大亮。
她坐起来摸了摸嘴唇,手指触到破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怎么回事?是做梦?
她还能梦中自己咬自己一口?
谢文瑛掀开床幔,向外面喊道:“凌枝。”
凌枝很快进来了。
谢文瑛问她:“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凌枝摇了摇头,“没有啊公主。”
谢文瑛突然想起,“我昨晚睡不着,开了窗,你去看看,还开着吗?”
凌枝闻言看过去,窗户关得严丝合缝。
凌枝:“……”
“怎么样?开着呢吗?”
疑枝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公主,开着的,您怎么能开一晚上呢?会受凉的。”
谢文瑛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昨晚那确实是个梦。
她又苦恼了起来,她怎么能做这种梦呢?是她太寂寞了?
长今阁后临深山断崖,前有古庵高尼,四周看守也如铁桶一般。
阁内仅有的几个小厮杂役,不是有这个胆子的。
守卫的护**,都是皇亲国戚里的贵族子弟。
九族不想要了,敢欺辱大夏公主?
谢文瑛思索着,不小心咬到了嘴唇上的伤口,瞬间一疼。
她确实有咬嘴的坏习惯,也不无可能就是她自己咬的。
谢文瑛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照进屋内,久不住人的偏殿还是有些霉味的。
想起还迟迟维修好的主殿,谢文瑛打算去看看。
她搭着凌枝的手,一只脚刚踏过门槛。
里面就响起了霹雳乓啷的声音。
凌枝惊慌地尖叫响在耳边,“公主小心!”
谢文瑛感觉到一股风迎面向她扑来。
但是她看不见,来不及躲闪,这股风就已经压倒了她。
危急时刻,她身上一重。
有人挡在了她身前,只听一声闷哼,滑落地梯子砸在了这人身上。
闻声而来的小厮们搬开了梯子和这人。
凌枝把谢文瑛扶了起来,“公主您没事吧?”
“本宫无事。”
面前突然响起了双膝磕地声,“公主恕罪,是小人没踩稳梯子,惊扰了公主。”
谢文瑛没说话,空气一时凝滞。
凌枝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公主,他头上出了挺多血的。”
谢文瑛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救了本宫,阿枝,给他请个大夫吧。”
凌枝送走了大夫,回来后禀告谢文瑛:“公主,大夫说,他腿骨断了,不宜再多走动。”
谢文瑛正在练字,闻言停了下。
墨汁滴在了纸上,像水珠滴在了平静的湖面上。
层层晕染,渐起涟漪。
凌枝听见她说:“那就让他留在阁内养伤吧,外面的那些守卫若问起来不同意,就让他们过来找我。”
“是。”
天气炎热,酷暑难熬。
某日凌枝突然端来了一碗冰镇西瓜。
谢文瑛稀奇道:“哪里来的?”
如今她们在幽禁,吃穿用度不比以前。
夏日没有冰块,冬日炭火不足。
凌枝笑着说:“是杨一方想出的法子,将西瓜放进水井里,几个时辰后再捞出来,就冰冰凉凉的了,一点也不比用冰块冰过得差。”
“杨一方是谁?”
“就是那个泥瓦匠啊。”
谢文瑛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他腿好了?”
“还没有,只是他说,公主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他不想当个闲人。”
谢文瑛吃了一勺西瓜,确实冰凉爽口。
她随口说:“想不到他一个泥瓦匠,名字起得倒是如此文雅。”
凌枝笑了起来,“何止是名字文雅啊,长得也很不错哦。”
谢文瑛闻言挑了挑眉,也笑了起来,“真的?”
“当然了,公主您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谢文瑛又吃了一口甜甜的西瓜,难得她开心,某两位她的逆鳞的名字也轻易地说了出来,“比卓云清和姜南见好看吗?”
凌枝激动地抓住谢文瑛的胳膊,“毫不逊色哦。”
“哦~我说你那天怎么还为他说话了,感情原因在这呢,原来是长得太好看,你又犯花痴了啊。”
凌枝咳嗽了一声,放下了自己激动的手,“怎么会呢,奴婢身为公主肚子里的蛔虫,自然得为公主的幸福着想,有好的,自然是得给公主留下。”
谢文瑛呛了一下,“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凌枝嬉皮笑脸。
谢文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吃起了自己的西瓜。
凌枝继续试探道:“公主真的不打算收下他吗?”这次问的语气倒是多了几分认真。
谢文瑛实话实话道:“有些伤,我还没养好,还是算了吧。”
凌枝语重心长地劝说:“可是我觉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投入另一段新的感情。”
“你从哪里得出这些歪道理的?”
“书上写的啊。”
谢文瑛好奇道:“哪本书这样离经叛道?”
“穿越先生写的思乡记,公主你不知道,这本书这几年在京都可火了,多少名门闺秀小姐私下都在传阅这本书,写得特别特别好看,比那些无聊的话本子好看多了。但后来被皇上知道了,说倒反天罡,把此书封为了**,写书人也被抓了起来。”
凌枝神神秘秘道:“公主,你猜这书是谁写的?”
“谁?”谢文瑛插起了一块西瓜。
“探花郎孔子吟。”
谢文瑛手一顿,西瓜掉在了桌上,“是她?”。
“是啊,这是京都这两年发生的大事,听说他最后病死在了狱中。想当年三甲游街时,京都女子的花都快把他埋了,那么风姿绰约的人,好可惜啊。”凌枝惋惜地叹了口气。
谢文瑛放下插签,叫凌枝把书拿给她看看。
凌枝很快就拿来了书,读给谢文瑛听。
这话本讲的故事很奇异。
话本先生有天晚上做了一场梦,去了一个叫二十一世纪的地方。
在那里有不用马拉的车,有能在天上飞的车。
那里的男人不留长发,那里的女人也可以出门劳作,挣钱养家。
那里只准一夫一妻。
若是不想一起生活了,可以随时和离,再娶再嫁都自由随意。
话本先生在那里变成了一个女孩,从小上学读书,最后还做了官。
本来人生顺遂,姻缘却总是失败,难遇良人,屡遭变心。
凌枝说的话,就是出自这一片段。
后来话本先生终于找到了心爱之人,却在成亲前一天意外去世了。
凌枝一直给谢文瑛读到了深夜,谢文瑛没让她回去睡。
洗漱过后,两人一起平躺在床上,内心还久久不能平静。
凌枝问谢文瑛,“公主,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你还真当真了啊,不是都说了,是他的一场梦。”
“可是这个梦,也太美好了吧。”
谢文瑛冷酷地说:“怎么美好了,屡屡难遇良人,最后终于遇到了,自己却突然死了,哪里美好了。”
“她的姻缘确实不美好,但是那个世界很美好啊,女子可以读书学习,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还能做官。书中还说,有个叫英国的地方,她去访问的时候,是女王接见的她呢,女王啊,女子也可以称王称帝吗?”
凌枝还在感叹着,谢文瑛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她撑起身,严肃道:“不要命了,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凌枝这才醒悟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立马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谢文瑛都快睡着了,凌枝突然说:“公主,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杨公子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谢文瑛不理她。
凌枝继续锲而不舍吹耳边风,“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投入另一段新的感情啊。”
谢文瑛翻过身,背对她。
“玉清庵太过冷清了,有个知心人陪陪公主也好啊。公主又不是真的尼姑,何苦为难自己。等咱们幽禁结束,出去了,给他点银子,把他打发了就好了,顾着面皮他也不敢声张。”
谢文瑛终于忍不住了,气恼地翻过身来捏住凌枝的下巴。
冷笑着说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替他说话?”
凌枝嘿嘿一笑,“也没什么……”
“就是他干活干得实在是太好了,那十个小厮十个丫头外加两个厨娘都不顶他一个,他一个人瘸着腿能一上午挑满五缸水,劈完十捆柴,中午做的菜比两个厨娘做的还好吃,下午还能洗完二十件衣服,还能插漂亮的花……”凌枝越说越激动。
最后搓了搓手,总结道,“公主,留下他吧,太省钱了。”
谢文瑛松开了手,无言半响,还是忍不住道:“你这么虐待他,他能愿意留下来吗?”
见公主松动了,凌枝赶紧猛猛点头,“他愿意的,是他主动来找我,说那日见到公主,一见倾心,这才失足摔下了梯子,还差点伤了公主,他非常愧疚,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他做牛做马都可以的。”
谢文瑛听完后没什么表情,平躺了回去,留给了凌枝一句,“让本宫再想想,本宫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的。”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睡觉吧。”
凌枝知道她最后会留下杨一方的。
看着谢文瑛白皙美丽的脸,她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胸腔却突然泛上来一种沉闷的痛。
凌枝闭上眼,咬紧牙,攥紧拳头。
在疼痛中,她想,对不起了,小公主。
第二天谢文瑛醒来,发现凌枝发烧了。
她叫人请来了太医院的黄太医。
黄太医看过后说:“无妨,只是染上了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
门房将药方交给了门外护卫,护卫很快差人抓了药送来。
但凌枝喝了两天的药,却依然不见好。
小花一连熬了几天的药,大夏天还守着火炉子,心里有些抱怨。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看见灶台上有一碗冰镇西瓜,舔了舔嘴唇,见四周无人,便偷吃了一块。
谁想不到片刻,肚子就开始疼。
杨一方劈完柴,在柴房的墙角一一码好。
走出柴房,正巧碰见厨房里熬药的小花。
小花见到他,像见到了救星。
“杨大哥,能帮帮我吗?”
“出什么事了?”
杨一方一张脸俊美无双,尤其是他专注且关切地注视着你的时候,更让女孩子心脏怦怦跳。
小花红着脸说:“我,我想去趟茅厕,你忙我看一会儿药吗?”
“哦,行,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谢谢谢谢。”小花焦急地跑开了。
杨一方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然后转头看向药罐。
袅袅白汽摇摇晃晃,轰然暴涨升上上空,咕嘟咕嘟声滚滚而来。
一声瓦盖轻扣音响后,又变得寂静无声,恢复了原状。
只余空气中溢满的苦涩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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