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收场,庄月柔被江雁枫送到了月夜园。
那是一个专门为庄月柔准备的小院子,是江雁枫根据庄月柔高中时期提到过的未来居所而专门请设计师复制设计的。
庄月柔在水里被江雁枫捞了出来,期间情绪一直很激动,直到看到这院子,错愕这下理智才回复,逐渐地平静下来。
她让江雁枫回去了,没有交代理由,只是说想自己待着。
门一关,江雁枫被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庄月柔这么一关,就关了近小半年。
这半年里,庄伯珊亲自来找她,她依旧是闭门不见的态度,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偶尔,她会要求见党代云。
党代云被江雁枫带了进去,见到了瘦了很多的女人。
明明是冬天,庄月柔却穿着青色的旗袍,没有穿鞋,躺在卧榻上,露出了一半截小腿。
她看着党代云,也不说话,只是幽幽地注视着逐渐像自己的女孩,而后挥了挥手让党代云出去。
“怎么样?她有说什么吗?”江雁枫等在门外,见党代云出来,立刻上前。
党代云还是摇头,这一次和以前一样,庄月柔什么都没说。
江雁枫叹了口气,满脸愁容,抬眼见到党代云专注的眼神后一愣,有些愧疚地说,“辛苦你了。”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党代云心钝痛,眼一红。
江雁枫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这个女人又变成了党代云当初看到的那样,有距离感、没有弱点。
党代云知道她失言了,她不应该问这个超出红线的问题。
那天之后,江雁枫和她摊牌了,她也接着做出了选择,成为了江雁枫的明牌替身。
她蓄长了刘海,模仿着庄月柔弄了一个卷发。她戴了耳饰,是明媚又张扬的风格。她买了很多裙子,全是之前自己不喜欢的亮色。甚至,她模仿着庄月柔的神态,偶尔会耍耍小脾气。
江雁枫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对她越来越好,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她的床前,她顺嘴提到的地方,江雁枫会精心安排好时间带她去,她加班累得脖子肩膀痛,江雁枫为了能及时帮她缓解,专门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
“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嘛。”党代云模仿着庄月柔的样子抱住江雁枫的胳膊,小声求饶。她又半抬头,用下巴蹭了蹭江雁枫的胳膊,她知道,这个角度看,她最像庄月柔。
果然,江雁枫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冰霜融化了,女人又恢复成了党代云熟悉的样子。
“我怎么舍得对你生气。”江雁枫蹲下来,握住党代云的手。
“最近太忙了,都忘了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了。”江雁枫看了看党代云裤子下的腿。
女人的目光让党代云心里一颤,她的那双腿明明没有了知觉,现在却感觉似乎有一股暖流从中流动。
“什么消息?”党代云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她瞪大眼睛,强烈的不敢相信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试验手术成功了,可以给你动手术的人出现了。”江雁枫笑了笑,把这个好消息说了出来。
好似一声惊雷在党代云耳旁响起,她觉得自己体内的一切都被轰空了,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壳子还留在这。
“高兴傻了?”江雁枫看她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揉了揉她的手。
党代云纷乱的思绪终于被收了回来,她没回应江雁枫,只是看向自己的腿。它这样有多久了?一年?还是两年?她已经忘记了。她只知道,每一天,当她费劲地用双手撑着自己去洗澡,费劲地像虫子一样丑陋地趴下去给自己穿鞋,费劲地借着力把下半身甩到床上……这样的每一天,她都会厌恶自己这双软绵绵的腿,会憎恨那个害了她的江紫晴,会恶心这个该死的不公平的世界。
现在,她终于能摆脱这种生活了吗?这种像从蚕茧里爬出来的蛾子一样笨拙的生活,这种永远只可以看着别人健康的双腿暗暗嫉恨的生活……
眼泪从党代云的脸上无知无觉地流下来,那冷了后黏糊触感的眼泪滴在了她的衣服上,留下了斑驳又奇怪的印记。慢慢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像是出现了裂痕,悲痛从其中溢了出来,她慢慢张开了嘴巴,从喉咙里滚出了像是尖叫的哽咽,那哽咽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失声痛哭。
江雁枫不明白党代云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明明出现的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可多年的阅历让她清楚,现在她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陪在这个女孩的身旁。
两人抱在一起,党代云的泪沾湿了江雁枫的衣襟。
手术安排在了年后,新年的钟声由远及近,纷乱的雪花在某个酣睡的夜里悄悄落下。
雪花打在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罐星星落在水面发出的晶莹的燃烧声。党代云睁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窗子,看到了落雪像是小钻石一样落了满窗。
江雁枫均匀的呼吸声在她耳旁响起,党代云侧脸,看着那张闭眼后眉眼显出冷漠的脸,轻轻伸出手,沿着那高挺的鼻梁向下,摸到了那饱满的唇。
“姐姐,我找到证据了。”姚书承兴奋的声音似乎还在党代云耳畔响起。
证据?党代云的手指停在了江雁枫的唇上。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江雁枫会伤心吗?党代云松开手,转头望着天花板。
一股沉闷感堵塞在她心口,她脑中似乎千头万绪又似乎空空荡荡。窗外的雪逐渐打白了玻璃,党代云看着那黑暗的烂银色,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慢慢收束,再次收束成了姚书承的一句话——“姐姐,我们去报警吧”。
“下雪了?”有些沙哑的女音靠近她,一双带着热气的手臂抱住了党代云的脖子。
“你被吵醒了?”江雁枫半睁半闭着眼,下巴抵在党代云的肩头。
“下雪声太大了,一醒来就睡不着了。”党代云安静地看着头发散乱的女人。
江雁枫没有说话,只是头慢慢从党代云肩上滑落,又沉沉地堕入梦乡中了。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早上一起来,那雪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大层,像是大棉被一样铺满了屋檐和地面。
江雁枫一早就去上班了,留下党代云一个人在家线上处理工作。
可江雁枫刚出门没多久,这个家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党代云一边口头制止江紫晴,一边偷偷给姚书承发了个消息。
江紫晴几乎把整个衣柜里江雁枫的衣服都拿出来扔在了地上,她眼睛瞪着衣服,恨不得用眼神把那些东西撕碎,脸都气歪了,面部表情格外狰狞。
“都是你,你抢走了我妈咪!”江紫晴用脚狠狠地踹了柜门。
党代云看着毫无损伤的柜门,淡淡道:“我抢走了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江紫晴差点被她气死,她呛了一下,“都是你!妈咪现在都很少陪我了!我又和小时候一样很难见到她了!都怪你都怪你!你和那个庄月柔不仅长得像,连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阴险狡诈!”
江紫晴很激动,越说越激动,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党代云操纵轮椅稍微远离了她,生怕她过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妈咪还瞒着我,她为什么要瞒着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说了什么,她才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江紫晴狠狠地踩了几脚衣服,而后慢慢地朝着党代云的方向走过来。
“你冷静一点,江雁枫马上就要回来了。”党代云看出她的不对劲,扯谎道。
“你骗谁呢?”江紫晴快走一步扯住党代云的领子,那张娇俏的脸变得格外地扭曲。
党代云的上肢因着双腿的不便被锻炼得很强,她强忍住窒息的不适感,双手用力地把江紫晴扯了过来,一把捆住对方,想要制住女孩的动作。
江紫晴上半身被紧紧束缚住,但是下肢的力量还在,她急红了眼,下了狠手地死踢轮椅。那轮椅往后推,把党代云和她自己都折磨得够呛。
“你疯了!”党代云下巴磕到江紫晴的头,牙齿发麻,舌头也被不小心咬到了。
江紫晴冷笑,尚能活动的左右手扯住党代云没有反抗力量的腿,强忍着不舒服用力地往后扯。
“咚”的一声,党代云在失衡的危险中下意识松开了束住江紫晴的手,反射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嘭!那轮椅失了控,往后极速滑动,撞到了门上。党代云也从轮椅上被扯了下来,整个人重重地撞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江紫晴也摔在了党代云身上,压得党代云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她脑中一阵晕眩,天花板在脑中倒转,差点没晕过去。
“为什么妈妈要喜欢你们?喜欢我一个人不行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妈妈就是我一个人的!”江紫晴有个肉垫,自己完好无损,这会缓过来,趁着党代云还晕着,又开始掐住党代云的脖子质问了。
“你……”党代云被掐得说不出话来,舌头都大了,脸色也开始涨红。她努力抬起自己酸痛的左手,想要把江紫晴推下去。
“姐姐!”姚书承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大吼一声,一拳头打在了江紫晴脸上。
江紫晴吃痛,松开了手,捂住嘴巴吐出一颗血牙来。
“你居然敢打我?”江紫晴缺了颗牙齿,说话都含糊起来。
“打你怎么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打我姐姐呢!”姚书承怒气冲冲,又挥了挥拳头以示威胁。
“书承,你别冲动,先把我扶起来。”党代云嗓子沙哑。
“别怕,我们去医院检查。”姚书承抱起党代云,匆匆就要往外走。
“站住!”江紫晴拦住她们,“泥们打桑我,还想跑?”
姚书承留着短发,眉眼间很英气,这会冷笑一下,流露出了煞气。
她往前踏了一步,把江紫晴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牙齿。
“跟过来,就再揍掉你一颗牙。”姚书承威胁。
江紫晴对这个高大的女生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气得直跳脚,却不敢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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