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朝因为他的话而微蹙起的眉头,黎宿鬼使神差地说:“你求它,不如和我说说,你有什么愿望。”
好歹,林朝小时候向他提过的要求,他都做到了。
“说不定我能满足你。”黎宿说。
林朝闻言愣愣地看向他,目光相撞时,耳畔只剩自己的心跳在虚空中震颤。
太阳逐渐热烈,黎宿背对着窗户,阳光在他的头顶将发丝勾勒成金色,像极了林家老宅里供奉着的,被烛火包围的神像。
林朝的心霎时狂跳起来,有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呐喊,念头憋不住地脱出:“我想,我想让我妈妈,让李婉萍活过来!”
“……”黎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给憋了回去,“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那……”林朝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又道:“我想回到八年前,不,九年前,我想救李婉萍。”
“……”黎宿开始怀疑林朝的精神状态,明明看着是个漂亮机灵的模样,怎么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他伸手摸了摸林朝的额头,微微热,没发烧。
“换一个。”黎宿斩钉截铁道。
闻言,林朝狠狠皱起眉头,“那我再想想,再想想……”
如果救不了李婉萍,那该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黎宿说蛊神不能实现他的心愿,但黎宿或许可以,是因为黎宿比蛊神还要厉害吗?
林朝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黎宿哥!我想到了!”
“什么?”黎宿看向他,少年微红的眼尾挑起,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林朝高声道:“我想要杀了赵茹和林毅!”
林朝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而赵茹是压在他身上的巨山,人力无法搬动巨山,但比蛊神还要厉害的黎宿一定可以!
妈妈活着的时候就和他说过,黎阿姨手段超脱常理,甚至称得上离奇,黎宿即便不如黎阿姨,也必定会比他自己厉害,能办到他办不到的事。
可黎宿不是神,他说:“法治社会,不能随便杀人。”
“黎宿哥……”林朝着急地挪了挪凳子靠近黎宿,双手环抱住黎宿的手臂,掌心下坚硬柔韧的肌肉,像是抱着一颗不能撼动的树,“黎宿哥,求你了,我妈妈的东西都在他们手上。”
这件事对他实在重要,如果妈妈不能回来,那从林毅手中夺回妈妈的遗物,便成了第一要务,为此他甘愿低声渴求。
黎宿不为所动,他虽未和昨天一样抽出自己的手臂,但也并不想答应林朝离谱的请求,“杀人违法,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高考,不是杀人。”
“高考?”这个词离林朝很遥远,在林家的时候他没想过想过自己有机会参加高考,毕竟赵茹连期末考试也不允许他到场,“那高考结束之后呢?是不是就可以了?”
现在正值高三下学期,林朝在心里计算时间,只需要再等不到半年的时间。
黎宿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是个很擅长拒绝的人,但一连串的请求下来,林朝眼里的期待,让他不能再继续冷声下去。
林朝这张脸长得太适合示弱,即便能轻易看出他的讨好亲昵只是不得已的委曲求全,也没人会忍心拒绝。
“李阿姨的遗产全在林毅手里?”
林朝点头,“对,我妈妈和外公外婆所有的资产都在他手里,可能赵茹也有,我不太清楚。”
“杀人是不可能的,”思考了半分钟,黎宿说:“但高考结束之后,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拿回属于你妈妈的东西。”
林朝愣了愣,盯着黎宿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才露出个笑脸。
“好。”林朝闻言轻轻将脸贴在黎宿肩膀上,“黎宿哥,我会报答你的。”
“还有,”黎宿用两根手指钳住林朝的下巴将人推开一些,他已经完全确定林朝没有接受过正常的三观教育,按照黎清的嘱咐,他有责任要教他一些浅显的东西,“去学校之后不要随便抱陌生人,更不能贴着陌生人,这很没有礼貌。”
如果林朝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学校里抱着别人说“求你了,求你帮帮我吧”,黎宿想不出会惹来多少麻烦。
林朝的脸被钳制在他手中,“没礼貌吗?我知道了,黎宿哥。”
失礼在林家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特别是于外人面前,这代表他将受到长达三天的残酷惩罚。
楼下传来“滴滴”的喇叭声,是黎宿叫的车来了。
林朝将手中的胳膊松开,坐在一旁等黎宿收拾他没吃完的面条,全部扔进塑料袋子里,而后两人一起下楼。
还是昨天那辆三轮车,这次都不需要沟通,被黎宿称作吉叔的司机便拧下油门,“叮叮当当”地往寨子深处走。
吉叔车子只开到一半,剩下通往祭坛的路很偏僻,满地杂草中硬是被人踩出一条通道,车开不过去,只能靠两人步行。
路虽难走,但好在并不算非常远,林朝跟在黎宿身后只走了十多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祭坛和林朝想的有些不一样,他原以为这里会像书本上描写的那样阴森又充满神秘气息,或是像林家祠堂一般用贡品围满蛊神。
可这里除了杂草比来时路上的要浅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硬要说,便是林朝面前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坑底一片漆黑,林朝很努力地往里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跪下。”黎宿站在他身后说道。
林朝没有任何抵触心里,顺从地朝着坑洞跪下,膝盖压在绿油油的杂草上,沾上了些潮湿的黑泥。
“眼睛闭上。”黎宿又说。
人看不见之后身体会失去一定的平衡能力,身前是深坑,会有掉下去的风险。
林朝转头看了一眼黎宿,张了张嘴,还是将头转回闭上眼睛。
失去视觉之后,其它感官会更加敏锐,林朝感觉阳光炽热,照得自己脸上发烫,而后又有一阵风吹过。
紧接着,一双比阳光温度更高的手自身后按在林朝肩膀上,那双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游移。
林朝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不是衣料摩擦声,那动静来自身前,这个深坑里,像是有什么表面潮湿粗糙的东西缠绕在一起,此时被人急切地解开。
那声音越来越近,林朝感觉它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就在这时,黎宿抓住了他的左手。
黎宿的手很大,掌心粗糙干燥,将他整个手都包裹着往前探去。
灼热感传来,林朝才发现自己后背正贴着黎宿的胸膛,跟随着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被压迫着向前探出上半身。
前面是深坑,林朝想挣扎,身体却以更快地速度前倾,失重感即将传来时,他的腰被黎宿的另一只手拦住。
“黎宿哥……”林朝闭着眼睛小声叫到。
回应他的,是手臂上奇怪的触感。
有什么东西,顺着黎宿的手爬到了他的小臂上,一路往上停在他肩头。
两根像是龙虾胡须地东西轻轻在他脸上扫过,林朝一动不敢动。
鼻尖没有任何气味,但林朝却无端升起一股恶心呕吐的眩晕感,好在他的身体被黎宿牢牢把控着,不然可能下一秒就会跌下深坑。
过快的心跳让他忘记估算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东西离开,林朝才被黎宿拉着站起身。
“可以睁眼了。”黎宿一边说,一边拍拍自己身上沾着的草叶泥土,见林朝膝盖处被草染上的绿色汁液和黑泥,便顺手也帮他给擦了。
林朝睁眼后,周围已经恢复正常,那坑里静悄悄地,像是从未从里面爬出过长满脚和胡须的生物。
“我得到蛊神的认可了吗?”林朝问。
“嗯。”黎宿点头,转身往来时路走,“回去吧。”
此时已经中午,太阳正烈,吉叔还在下车的地方等,他坐在车里抽着烟躲太阳。
等林朝和黎宿两人上车之后,便往寨子里开。
不知道是不是跪久了的缘故,林朝一路上腿都是软的,胃里也翻江倒海,整个人躺在座椅上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一只手贴在自己额头上,随后他模模糊糊听见黎宿和吉叔说了什么,原本要回家的车转了个方向,开到另一处陌生吊脚楼前。
林朝有些难受,无心过问为什么要到这里,只紧紧跟在黎宿身后往楼里走。
屋里气味奇特,带着青草和淤泥的气息,让林朝更想吐了。
房子里只有个年迈的女人,身上戴了好几圈银质项圈,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帮他看看。”黎宿领着林朝走到女人面前。
说是要看看,可林朝却发现女人双目上覆着一层厚翳,根本就看不见。
“坐。”女人说。
林朝看看黎宿,小声问:“黎宿哥,她要给我看什么?”
“你不是不舒服?”黎宿反问。
“哦,是有点不舒服。”林朝说着,坐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
一缕白烟被女人点燃,浓厚的草木清香将淤泥的臭味掩盖,林朝深嗅了两口,一歪头,睡在了桌子上。
再次醒来时,林朝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属于自己房间的床上,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下午六点。
他睡了近六个小时,连一个梦也没做。
胃里已经没有难受的感觉,身体也没有长时间睡眠的沉重感,林朝只觉得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脚上的鞋子被人脱了放在床边,他起身穿上,出门。
隔壁好似是听见了动静,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黎宿哥。”林朝朝他打招呼,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客厅桌上摆好了菜,是几盘清淡的素炒和一大碗汤,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坐。”黎宿面色冷淡地去厨房盛了两碗饭,道:“不能吃辣椒怎么不说?”
流云县潮湿,这边的人几乎所有菜都会放辣椒,连炒青菜都不例外。
“可是,辣椒很好吃。”林朝小声说。
今天的菜里没有好吃的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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