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京城郊外的一处农庄里,谷溪像往常那般端着饭菜来到他的夫君严意远屋前。
他站在门外先敲了敲门,一如往常的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谷溪推门进屋,将饭菜放在桌上,往里屋走去的时候便看见严意远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紧闭的窗口。
谷溪站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道:“夫君,我伺候你起来用膳吧。”
严意远眼珠子未曾转动一下,他仍盯着窗口,张了口说的却是:“今日外头怎么这么吵?”
“吵?”
谷溪看一眼窗口的方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吵指的是什么。
谷溪道:“夫君,今日是重阳节,好些人路过咱们这儿到郊外游玩,想必是因为这个夫君才觉得吵了些吧。”
“重阳节?”严意远眼皮动了一下,“原来又是重阳节了吗?重阳节是该约三五好友去登高,去游玩,去赏菊……”
谷溪道:“夫君,咱们院里的菊花也都开了,夫君想要去看看吗?”
“你叫我去看花,你要怎么去?”严意远嘲讽地说道,“叫人抬着去,还是叫我爬着去?你是想让别人看我如何缺了一条腿,如何狼狈不堪用吗!”
谷溪却道:“若夫君不想叫人帮忙,可以自己去的。”
严意远带着怒意看向谷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缺了一条腿!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我就是个废物!你叫我如何自己去!”
谷溪则认真地对他点点头:“可以的。夫君,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取样东西来!”
愤怒的严意远正待要说什么,谷溪却已经转身跑出了屋外。
果然过不久谷溪又回来了,他还搬进来一张样式奇奇怪怪,带着两个轮子的椅子。
“夫君你看这个!”
严意远皱着眉看着这张奇怪的椅子,道:“这是什么?”
谷溪将椅子放下后方道:“前些日子温二爷带着他的夫郎来拜访,顺道还将这张轮椅送来了。温二爷说这是夫君的老师万祭酒托他转交的。”
“老师?”一提起万祭酒这三个子严意远满腹的怨怼一下便消散无踪。严意远怔怔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并道,“过了这么久,老师还记得我吗?”
谷溪又道:“温二爷的夫郎走之前还同我说了句话,他说,人若自陷才是真的无望。”
严意远不解道:“夫郎?温二爷除了是温澜清还会是谁?温澜清不是只有一个妻子许微漾吗?哪来的夫郎?”
谷溪道:“这……我也不知晓。不过来者确是温澜清温二爷没错,拜帖上写的就是温澜清及夫郎沈越。”
严意远茫然地道:“夫郎沈越?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无数疑问,但他这些问题谷溪都无法回答他。
严意远双手撑起身体想要起来,谷溪赶紧上前扶他。严意远看着不远处的那张带轮子的椅子,道:“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不一样还需要他人帮忙才能动吗?”
谷溪道:“不是的,它不需要别人推。夫君你坐上去可以自己推自己。”
严意远皱眉,他不解道:“什么叫自己推自己?”
谷溪嘴拙,一时解释不清,便道:“夫君你看我。”
说着谷溪走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下,他学着沈越之前的演示先将两只脚踩在踏板上,然后转动最外头的两个小轮,随之这张轮椅便轻巧灵活地在屋中动了起来。
看着谷溪坐在轮椅上,只需活动双手便能在屋里来去自如,这样的画面叫严意远看得大受震憾,久久说不出话来。
温澜清送沈越回到他屋里,看他喝下药沉沉睡下后,小心帮他拉好被子,这才起身往屋外走去。
屋外头这会儿站着全婆婆及一身狼狈哭得眼睛红肿的忍冬。
忍冬自己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衣裳全是泥,看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澜清将房门掩上后看了眼忍冬,道:“你看过大夫不曾?”
默默擦泪的忍冬道:“回二爷,我打小皮糙肉厚没受什么伤,我是担心越哥儿。”
温澜清道:“他没什么事,你去将身上衣裳换了,别让越哥儿担心你。”
忍冬这才应道:“是,我这就去换衣裳。”
等忍冬走后,温澜清才对全婆婆道:“婆婆,这儿暂且拜托你了,我去处理点事,若越哥儿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派人去告诉我。”
全婆婆应道:“是,二爷。”
方才温澜清在照顾沈越时,就听下人来传话说李同方将伤马的那人给带回来了,温澜清是去处理件事。
这会儿人正被李同方扣押在堂屋外头的空地上,温澜清来时这人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眼珠子不停地动来动去,像是在打量四处的情况。
抱臂冷眼盯着这人的李同方一见温澜清便将双臂放下,“二爷,就是这人用生石灰粉伤了马。”
温澜清围着跪在地上的这人慢慢转了一圈,看得这个精瘦男人额上渗出了冷汗。
温澜清在男子面前站定,他问李同方:“可问出他是什么人?”
李同方道:“我抓到人后在现场就问了人,有人将他认出来了,说是附近村庄里住着的一个二流子,姓石,整日无所事事,还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人憎狗厌得很。”
温澜清闻言低头又看这个企图将脸埋起来的黑瘦男子,然后道:“派你来的人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来伤马害人?”
男子一听忙道:“我没想害人,那人只说让马受惊分散他人的注意罢了,生石灰粉也是他给我的!”
温澜清双眸一沉,他盯着这姓石的道:“他是谁?”
姓石的二流子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颓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给我了几银碎银子,叫我将石灰粉撒马脸上。”
温澜清继续问道:“他长什么样,穿的什么样式的衣裳,有什么特征?”
这姓石的被温澜清问得脑袋上的汗一颗一颗往脸上流淌,他一边回想一边道:“就、就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人,留着胡子,衣裳、衣裳我记不太清了,就是常见的颜色与样式,没、没什么特征。”
温澜清盯着这个姓石的二流子看了许久,最后收回了目光。
李同方跟了他有些日子,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往下问了,“二爷?”
温澜清平静地道:“送他去开封府,如此重要的节庆之日他于京畿要道故意伤马害人,导致马车失控冲撞现场老百姓并出现伤者,造成严重影响,须加以严惩。”
姓石的男子一听立马慌了,他赶紧道:“我没有故意伤人,我只是想让马受惊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罢了,我没有想伤人!”
于重要地段至马受惊伤人,及惊马压根不是一个罪名,后者可能就是一个搅乱秩序的罪过,前者可是分分能叫人入狱关上好几年的。
男子明显知道两者的分别,故才会如此慌张。
温澜清却不再听,转身便往堂屋里走去。
李同方见状当即点了两个家丁将这姓石的男子拖出温府,扭送到开封府去了。
李同方回来后走到端坐在屋中闭目养神的温澜清身旁,轻声问道:“二爷为何不逼他将幕后主使说出来?”
温澜清闭目道:“他说不出来。”
李同方略一想也想明白了,“这个姓石的真该好好严惩一番,拿钱就办事,也不管对方是人是鬼!”
说完后李同方又道:“那二爷,这事儿?”
温澜清这才睁了眼,“等,等岳子同那边的消息。”
温鸿与江若意本想晚些再回来,可一听府里头的下人来传话说家中出了事,他们便再也待不住,匆匆辞别太常寺卿刘品及其夫人薛夫人后便带着温秉均往家中赶。
路上,他们夫妇二人便将事情经过听了个大概,得知沈越受了伤,都是一脸凝重。
等他们赶到家中时,太阳已经西下,天色正渐渐变暗,他们的马车一停下,便看见外头也停了一辆马车。
原来是岳子同先他们一步赶到了温府,岳子同不光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一个男人前来,便是之前喊出“王老三”的名将这闹事的王老三一行吓跑的那人。
这人便是王老三的兄长王老大,虽然排行老大但家中夫妇从来最疼的便是小儿子王老三。王老大一家辛辛苦苦做生意养活一大家子,王老三一家如同吸血的蝇虫般贪得无厌,王老大一家忍无可忍最终闹到要分家,并且为了分家王老大一家当初可谓是净身出去的,今天闹到头上来的这块地还根本不是王家的地,是王老大媳妇的嫁妆!当初分家时王老三就看上了这块地,还闹着想拿走这块地,还好王家族长也知如此不对,没叫王老三得逞。王老大一家因为分家几乎没什么银钱傍身了,为了继续过日子,王老大媳妇才忍痛将这块地卖出去当本钱,哪曾想王老王如今竟然还敢闹上来。
岳子同带王老大登门,是想给温澜清及沈越赔罪的,今日这事儿,岳子同只觉得愧疚难当。哪里想到好心帮忙却办成了坏事儿。
但温澜清想知道的却并不是这个,他等岳子同及王老大将话都说完后,才问道:“这王老三一家为何会闹上来,你可问过了?”
坐在一旁的王老大一听便摇头长叹道:“想必又是这王老三贪心太过,不甘心没贪下这块地!”
岳子同知道温澜清问的何意,他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已经叫人领着官差去王老三家里找人了,他无故带人闹事这事儿官府定然会管,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王老大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在他俩面前身份太低,不好问,便老实地闭口不言。
过不久就有人进来传话,说王老三刚跑回家就被守在他家中的官差给逮住了,还说王老三一家一见官差立马就怂了,只差没下跪求饶,说他们今天去闹是有人给了他们好处,叫他们去闹的。
王老大一听,顿时一脸震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但没有人回答他。岳子同对来传话说的手下道:“可知道是谁叫他们去闹事了不曾?”
这名手下道:“王老三说他们也不知道,只说来找他们的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他们是见钱眼开,又觉得没什么风险才同意了。”
温澜清这时开口道:“王老三现在在何处?”
岳子同的手下回道:“回二爷,已经叫差役押回官府了。”
岳子同对温澜清道:“年约六十的老人?这,范围也太广了,不好找人啊。”
温澜清略一思忖后,道:“王老三家里头的人想来也见过此人,想办法从他们口中问出这个老人的样貌,然后画出来再叫他们认。”
岳子同明悟地一击拳,“是了,还有这等法子。”说罢他忙站了起来,“澜清兄,这事儿就交由我来办,你放心等着便是。王老大,咱们走。”
岳子同带着王老大及自己的手下方迈出大堂的门口便撞见了往里走的温鸿夫妇及温秉正。
岳子同忙对他们夫妇拱手道:“温老爷好,江夫人好,子同今日有事就此别过,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罢他便领着人匆匆走了。
温鸿江若意夫妻二人看他走远,才带着温秉正进到堂屋里头。一见着坐在里头的温澜清,江若意便问道:“我听说越哥儿受伤了,他现在如何了?”
温秉正一进屋便往温澜清跑去,并轻轻叫了声:“爹爹。”
温澜清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然后才回江若意的话:“磕到了脑袋,头晕得厉害,看过大夫了说无大碍,喝过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江若意来到他身旁,先坐到椅子上,然后才问道:“怎么就出了这等事?我听说是越哥儿买下的那块地其中出现了问题?”
温澜清道:“现在还在调查,具体原因尚不明确。”
温鸿坐在另一头,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拿起丫鬟们端上来的茶汤若有所思地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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