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欧特琳德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靠在椅背上，紫罗兰色的眼睛直视着希尔德加德：“既然如此，那我也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希尔德加德坐回位置上，心里还在想着刚才莉莉安那个醉醺醺的样子。
她瘦了。
明明才三个月，怎么瘦了那么多。
“我确实需要这场婚姻。”欧特琳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希尔德加德愣了一下：“需要？”
欧特琳德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我有两个哥哥，都是废物。大哥亚历山大，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整天泡在酒馆和妓院里，连剑都握不稳。二哥腓特烈，稍微好一点，至少会装模作样地处理政务，但也只擅长搞一些阴谋诡计。”
原来是为了王位。希尔德加德在心里想着，表面上认真听着。
“索伦丁虽然有女性参军的传统，但在继承权上，”欧特琳德冷笑，“那些老顽固还是觉得男性优先。即使我比我那两个废物哥哥强一百倍。”
“所以您需要外部支持？”希尔德加德理解了。
“没错。”欧特琳德点头，“如果我能娶到埃拉西亚的英雄，独眼女爵，制秤人的代行者，那些反对的声音就会小很多。”
真是现实啊。希尔德加德苦笑，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她真的对我有感情。
“而作为交换，”欧特琳德继续道，“我不会干涉你和她的事。只要不影响表面的关系，私下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希尔德加德瞪大眼睛。
她随后试探的问到：“如果我希望你用索伦丁王室的权力为……那个人提供庇护呢？”
欧特琳德眯了眯眼，狡猾地笑着说：“只要她不太张扬，乐意之至。不过如果她也愿意为索伦丁王室效力就那更更好了。”
这个条件太优厚了。
而对莉莉安的政治庇护，正是她想要的。
“你不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吗？”
“公平？”欧特琳德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我得到我想要的，你得到你想要的，这就够了。”
“而且，”欧特琳德又补充道，“也许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我也不错？”
她眨了眨眼，难得露出一丝俏皮。
希尔德加德的心情更复杂了。
“你不用现在答复。”欧特琳德突然话锋一转，“我们的约定有三天，你还有可以继续考虑。”
“明天午夜。这家餐厅，等你的答复。”欧特琳德潇洒地站起身，“账单已经结了，你慢慢吃。”
说完，她带着列奥离开了。
餐厅里只剩下希尔德加德一个人。
她端起茶杯，又放下。义眼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一会儿盯着窗外，一会儿盯着桌上的糕点。
莉莉安来了。
虽然醉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来了。
这说明她还在乎我。不然为什么要喝成那样还硬撑着来跟踪。
想到莉莉安趴在玻璃门上的可怜样子，希尔德加德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真是的，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我，偏要躲躲藏藏。
但转念一想欧特琳德的提议，她的心情又严肃起来。
政治联姻。对两国都有好处，对她个人的处境也有帮助。而且欧特琳德说了，不会干涉她的私事，甚至愿意给莉莉安提供庇护。
这条件真的很诱人啊。
她叉起一块蛋糕，机械地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味让她皱了皱眉。
不对，我在想什么？怎么就这样嫁给别人。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如果莉莉安永远不肯现身呢？难道要一直这样等下去？
而且欧特琳德人其实挺好的。
抛开那些夸张的追求方式，她聪明、坦诚、直接、知道自己要什么。
希尔德加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理性分析一下。
接受欧特琳德。好处是两国关系改善，她不会干涉我的私事，而且会对莉莉安提供庇护。坏处是对莉莉安不公平。
拒绝欧特琳德。好处是问心无愧，继续等莉莉安。坏处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她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我可以设个条件，如果明天午夜之前，莉莉安愿意以真实身份来找我，我就拒绝欧特琳德。如果她不来就说明她还是不愿意面对。那么接受一场对所有人都有利的政治联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这么决定了！
希尔德加德站起身，心情突然轻松了不少。
她给了莉莉安机会，接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付了小费，她快步下了楼。
然而刚走到广场，她就看到喷泉池里有两个人正在呕吐。
准确地说，是一个人趴在池边吐，另一个人试图拉他，结果两个人都掉进了池子里。
“救命！”莱安德在水里扑腾，“我不会游泳！”
旁边的莉莉安倒是会游，但她醉得太厉害，游泳姿势像只螃蟹。
希尔德加德扶额。这两个人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快步走过去，装作刚好路过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女爵大人！”有人认出她，“这两个醉鬼掉进喷泉里了！”
希尔德加德看着池子里的两人——莉莉安还保持着伪装，棕发绿眼的样子，正抱着一尊美人鱼雕像不撒手。莱安德则在旁边狗刨式游泳，水花四溅。
真是太丢人了。
她举起魔杖，水流在她的控制下形成一只大手，先把莉莉安捞了上来。
莉莉安浑身湿透，还抱着美人鱼雕像的手臂不放：“不，不放……希尔德……”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她在叫女爵的名字？”
希尔德加德赶紧咳嗽掩饰：“大概是醉糊涂了。”
她小心地把莉莉安放在地上，然后转向还在水里扑腾的莱安德。
这家伙……算了，不能见死不救。
她挥动魔杖，但这次动作明显敷衍了许多。水流粗暴地卷起莱安德，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岸上。
“咳咳咳，”莱安德趴在地上咳水，“谢谢。”
“不客气。”希尔德加德冷淡地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她蹲下身查看莉莉安的状况：还在醉着，但没有大碍。
“需要送去医院吗？”有热心市民问道。
“他们只是喝多了。”希尔德加德站起身，“让他们在这里醒醒酒就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莉莉安蜷缩在地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看起来格外可怜。莱安德也好不到哪去，像条死鱼一样瘫着。
唉。
她悄悄施了个小法术——温暖的风包围住两人，帮他们烘干衣服。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板！”阿尔菲涅从天而降，落在她肩膀上八卦地问，“和王女的约会怎么样？”
“不是约会，是谈判。”
“谈判？谈什么？”
希尔德加德想了想，告诉了它欧特琳德和她的谈话。
“什么？！”听完，阿尔菲涅差点从她肩膀上掉下来，“那你打算答应了？”
“还没有。”希尔德加德说，“但我给自己定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明天午夜之前，莉莉安愿意用真实身份来找我，我就拒绝欧特琳德。”
阿尔菲涅沉默了一会儿：“那如果她不来呢？”
希尔德加德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板……”阿尔菲涅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的。”希尔德加德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不来，是她的选择。”
但她还是默默地在心里问道：
莉莉安，你会来吗？
与此同时，喷泉边，两个湿漉漉的身影正艰难地爬起来。
“妈妈，看！有两个醉鬼掉池子里了！”一个路过小男孩兴奋地指着他们。
“嘘，别看。”母亲赶紧拉着孩子要走，但一群孩子已经围了上来。
“哇，他们好臭啊！”
“是酒臭味！”
“还有池子里的青苔味！”
莉莉安想要站起来维持点尊严，结果脚下一滑，又倒了下去。
“哈哈哈她又掉下去了！”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走走走，赶紧走。”莱安德勉强支撑起身体，扶起莉莉安踉踉跄跄地快步离开了。
————
破旧的地下室里，莱安德瘫在椅子上。
他突然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等等，我们身上怎么是干的？”
莉莉安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头发还有点湿，但衣服已经完全干了，还带着淡淡的温暖。
“是她。”莉莉安轻声说。
“明明装作不认识，还是偷偷帮忙。”莱安德撇嘴，“你这个希尔德加德，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个好人。”莱安德叹气，“太好了，好到让人不忍心骗她。”
莉莉安沉默了。
他趁着沉默准备拿杯水润润嗓子，结果手一抖，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怎么了？”莉莉安皱眉，走过去扶住他，“刚刚还好好的。”
话没说完，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莱安德！”
“我没事！”莱安德咬牙坚持，额头上冷汗直冒，“就是心跳有点快。可能就宿醉和泡水，再加是看到你家希尔德加德和别人卿卿我我，替你着急上火。”
莉莉安：“……”
“说起来，”莱安德深吸一口气，强行转移话题，“你也该振作起来了。与其借酒消愁，阴暗爬行，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莉莉安苦笑，“我现在这个身份，怎么出击？”
“身份算什么？”莱安德突然来了精神，摆出一副人生导师的架势，“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你看我当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当年追求那些贵族小姐的时候，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差距。只要真心相待，没有打动不了的人。”
莉莉安狐疑地看着他：“你当年谈过恋爱？”
空气突然安静了。
莱安德保持着那个“指点江山”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施了石化术。
“那个……这个……”他的眼神开始飘忽，“谈没谈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论知识。”
“所以你没谈过。”莉莉安一针见血。
“我那是没时间谈！”莱安德急了，“我忙着征战天下，哪有功夫儿女情长？”
莉莉安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五百年的光棍，还好意思教我谈恋爱。”
“我那叫独身主义！”莱安德不服气地反驳，但声音越来越虚弱，“而且理论和实践可是统一的，我看过的小说可多了。”
“小说？”莉莉安挑眉。
“咳，那是为了了解民情。”莱安德的脸有些发红，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尴尬，“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你应该准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那是欧特琳德干的事。”
“那就写情诗？”
“我文化水平有限。”
“送礼物？”
“我现在穷得叮当响。”
莱安德被噎住了，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就真诚一点？”
莉莉安翻了个白眼：“废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算了，”莉莉安叹了口气，然后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找个医生。”
“不用！”莱安德立刻拒绝，“我就是需要休息一下。血色暴君怎么可能被区区……”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莱安德：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不过大家放心他不会真的出事的Hhh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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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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