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而过,沿着缝隙灌进马车里,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李元澈裹了裹紧斗篷,他时不时偷瞄一眼霍清弦,想到霍征远说的话,他的脸越来越烫。
当初霍清弦说得很清楚,成亲是为了让霍征远安心,既是如此,霍征远说出的话,自然是骗人的,真正想要孩子的人,是霍征远。
可不知为何,每当他看向霍清弦时,脑海里会闪现出霍征远说出要生十个八个的话。
李元澈正想着,马车一边的轮子不慎压过一块石头,他的身子失去平衡,竟一下子扑到霍清弦怀里。
他因本能死死地拽住霍清弦的衣袖,脑袋正好落在霍清弦的下颌。
一切发生的太快,霍清弦未反应过来,李元澈是如何扑到自己怀里的,大概是吓到了,李元澈急促的呼吸热腾腾地扑在她的颈间,如春风拂过,挠在她的心尖上。
那股淡淡的药香味更如一缕迷香,让人有些迷乱,她的身子仿佛要失去知觉,一时僵住,她眉头微动,眼里的隐忍逐渐汹涌澎湃。
李元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伏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肉眼可见的红晕却爬上耳根,他低着头慌忙松开。
“我……我不是故意的……”
霍清弦强压内心的躁动,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嗯……我知道……”
李元澈坐回原处,他脸上的绯红并未消退,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霍清弦。
霍清弦心神微定,看李元澈如此窘迫的模样,她嘴角却不觉挂上一丝笑意。
为不免两人气氛尴尬,她随口问:
“今日爹爹与殿下说了什么?”
李元澈滚烫的脸又上升了一个温度,刚才的情形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霍清弦垂落的秀发拂过他的脸颊,他竟有一丝贪恋,直到现在他的心还在怦怦乱跳,无论是脑海里还是心里,想的都是方才的情形,嘴里十分老实地说:
“老将军说……将军想和我生十个八个的……”
霍清弦身子一僵,猛然抬眸看向李元澈。
李元澈后知后觉,他一下子坐直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清弦,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红着脸赶紧摆手解释:“不……不是我说的……是老将军说你喜欢孩子……你想……生。”
说着他的尾音逐渐消失,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霍清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觉蜷缩在一起。半晌后,她问
“殿下……可喜欢孩子?”
李元澈一愣,他抿了抿嘴,吞吞吐吐地道:
“我……我还是算了吧,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说完他又讨好一笑:
“将军放心,我知道的,那是霍老将军的意思,我定然不会对将军有非分之想。”
霍清弦眸光微转,她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便不再说话了,周围的温度好像又下降了几度。
李元澈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刚才霍清弦明明还有兴致,问自己喜欢不喜欢孩子的事,这件事她能和自己交流,说明霍清弦不在意。
可现在霍清弦又冷着脸。
李元澈眉毛拧在一起,他想今日他不小心扑到怀里,霍清弦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吧,他不是那么轻薄无礼之人……
两人回府后,李元澈喝了药,便早早歇息了。
日子如常。
半月过去,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李元澈的身子大有恢复,他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亲自下厨做好饭菜,等着霍清弦练兵回来。
明帝赐给他的地,他做了一个小型养鸡场,还搭建了种菜的棚子。
他每日向秦军医讨教,吃什么对霍清弦的身子好,变着菜谱给霍清弦做饭。
这段日子来,他日日乔装打扮,背着背篓去上街买新鲜的菜,街上的人日日看到他的身影,很多小贩都记住了他。
他走在街上依然被姑娘们调戏,大家都喊他七郎,他郑重地告诉她们:
“我已经成亲了,这菜就是买回去要给我夫人烧菜的。”
这日子一久,众所周知,七郎是位贤惠的公子,有人耻笑,有人羡慕,有人议论纷纷。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的好福气……”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难道你希望你的男人只会买菜烧饭?”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他这样的男子,我断然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可惜了那副皮囊……”
“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小白脸,我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和他造娃。”
“瞧你那点出息……可惜……人家已经成亲了。”
“我倒是想看看七郎到底是被哪家的姑娘娶走了……”
街上传来哄笑声。
路过的人看见他都问:“七郎,又来给夫人买菜烧饭了?”
七郎大大方方地笑着点点头,故作听不出他们话中的调侃:
“是啊是啊,这冬天了,今天给她做暖胃的羊肉汤。”
李元澈听过很多不堪入耳的话,但他还是每日坚持上街,对流言更是充耳不闻。
这日,他穿着平常人家穿得素布棉袄,戴着暖帽,鼻子冻得红红的,他想霍清弦昨晚吃了大鱼大肉,今日需给她做点清淡的。
他一路走一路想,大冬天的出来卖菜的小贩不多,他随便挑了几个萝卜,一点豆腐装进背篓就打算回去。
街上没几个人,但他的身后却一直跟着一个有节奏的脚步声,李元澈没有回头,他故意快走两步,那人也跟着快走两步,他放慢脚步,那人也放慢脚步,他脚下一滞,突然跑起来,那人也跟着跑起来。
他猛然停下转身,那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李元澈猛地撤出几步,心里虽是恐慌,但面上的气势却不输:
“你……你是什么人,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戴着暖帽包得严实,只能看清他那双眼睛,他扶了扶暖帽,低头哈腰笑道:
“公子……”
“还记得我吗?”
李元澈仔细打量来人:“我不认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红绳的钥匙拎在眼前: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李元澈一下子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醉……”
他话锋一转:“你怎么在这?”
那人赶紧走到李元澈跟前,不等李元澈反应过来,就将那把钥匙放在李元澈手里。
“公子……污淖巷修好了,我有新的房子了,你的房子我还你。”
李元澈一怔:”污淖巷……修好了?”
那人点点头:
“不过……公子的院子可没动半分,还是原来的样子,里面我已经收拾干净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不过,那院子里的菜要等到明年再种了,但公子请放心,您的菜园子我已经清理好了。”
他弯着腰看了眼李元澈:
“公子……上次之事,实在是我喝多了……求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如今我已有了新的住处,想到上次对公子无礼,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找了半月才找到公子,特意来告诉公子这件好事。”
李元澈一怔,他是想问这事来着,这人为何这样好心特意来找他,况且上次他醉成那样,竟然记得自己。
那人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人其实没……那么坏,只是喝多了就犯糊涂。”
既然别人都这么诚心的道歉了,李元澈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于他:
“无事……无事……我早就忘了……”
他一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污淖巷到底怎么回事,他在污淖巷住了多年,从未有人要修缮改变那里,别说会有官府的人来,就连家境稍微好些的平民百姓都不会去那里,怎么突然一下子修好了,他的房子也还回来了。
他问了大汉到底怎么回事,大汉说他那院子,起初是有人给他银两,叫他看着,可他看了很久,也不知道那么个破院在看什么,他这人又懒,住着住着就还不如从前了。
如今,官府突然修缮大力改造污淖巷,还给他分了新的房子,他这才把旧的还给李元澈。
那人道:“现在……那里不叫污淖巷了,它有了新的名字,叫连理巷,意为,永结连理,爱意缠绵。”
李元澈万万没想到,污淖巷有一天会重获新生,他跟着大汉一起去看,巷子早已不是那个巷子,整齐规整的房屋,干净的街道,那里的臭气几乎都已消失。
他跑回曾经住的院子,院子周围的墙已被修缮,房屋瓦片也换上了新的,屋内干净整洁,里面的陈设简单又旧,但那都是他和窦氏用过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整的保存着。
李元澈一时热泪盈眶,他转身一下子抱住大汉:“大哥……谢谢你。”
大汉身子一僵,他尴尬地笑笑,两只手抬起来不知放哪:
“公子……客气了……”
李元澈开开心心地回到府里,他一路小跑,刚进门就扔下背篓,一下子扑在堆积起来的雪地里,两只脚不停地上下摆动,李嬷嬷和侍女们匆匆赶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地上,快起来……”
“殿下……快起来吧,别着凉了……”
“快给殿下拿衣服……”
侍女们焦急的声音,吓得秦军医都赶了出来。
李元澈翻过身,张开双臂,突然就笑了,他的笑声脆清朗悦耳。
“怎么回事?”一声凛冽的声音打破他的笑声。
他一愣,霍清弦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他一下子盘腿坐起来,漫天的飞雪落在身上,看到霍清弦的眉头逐渐舒展,他的嘴角弧度一点一点牵起,漾开一圈温柔的笑意。
飞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他轻颤下,眼底的暖意蔓延开来。
他的好看并非英气逼人的好看,而是线条分明的五官勾勒出的精致柔和的轮廓,易碎的风韵中透着柔和的美,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欣赏和保护。
侍女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元澈,心里更是绝叹惋惜,这样的美男子自己不能拥有。
李元澈很想分享自己心中的喜悦,看到霍清弦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喜悦,仿佛一下子有了出口。
他更没想到,会有一双手伸到他面前,那个声音似乎比平常温柔了几分。
“殿下……起来吧,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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