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澈做了三个菜,这些日子,他早已摸清霍清弦的饭量,他向霍清弦一一介绍,蘑菇炖鸡叫“冬日狂欢煲”,焦香锅贴叫暖贴贴,黄瓜拌猪耳叫“双脆齐鸣”。
霍清弦听得出,李元澈今日心情十分愉悦:
“将军……你可知,我今日去了哪里?”
这些日子,两人的饭桌上几乎都是李元澈叽叽喳喳地在说,霍清弦性子冷,但也会认真回复李元澈。
“殿下难道不是上街买菜去了?”
李元澈扒了口饭,两侧的腮帮微微鼓起:
“我是去街上买菜了,买完菜我又去了从前住的地方,那里……现在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夸张地说,以前那里就是一条臭水沟,连乞丐都不会去那里。”
“现在官府竟然修缮完毕,那里的人都有了新的院子,就连我之前住的那个破院子也修了,嗯……我那个院子……大概是太破了,估计长时间没人住,就修了个围墙。”
他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起身又给霍清弦挑了个鸡翅。
“不过,我倒是挺开心的,幸好给我留下来了,还可以看到以前生活的痕迹,也算是一种纪念。”
霍清弦目光沉静地落在李元澈脸上,这是李元澈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上次在污淖巷被人欺负,李元澈没有提及半字。
她想大概李元澈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可今日,李元澈坦荡地说出了自己曾住在污淖巷,只是他被欺负的事,从头到尾未吐露半分。
霍清弦看他开心,心里的某一处逐渐变得柔软,她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明帝下令后,污淖巷的修缮就已逐步开始,因霍清弦的财力上的资助,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霍清弦给予魏国公财力上的帮助,她向魏国公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是留下李元澈那个院子,原来的样子,只需帮他修缮外表。
昨日,霍清弦在去军营前,她先去了污淖巷,她不知曾经的污淖巷是如何败落不堪,可眼前的污淖巷整洁干净,上次云霄跟着李元澈来过一次,她找到李元澈的院子并不难。
她敲了敲门,给她开门的是后来的主人刘二武,刘二武大惊,他的眼前是一位俊朗悦目的翩翩公子,只是这位公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他不敢造次,再说他今日无饮酒,清醒得很。
“请问……公子找谁?”
霍清弦盯着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你……”
说完便自顾进了院子。
刘二武见来人气度不凡,他不敢拒绝,只好在后面跟着,院子不大,有一处起居区,一处炊饮区,前面是一片小小的菜园子,菜园子里的烂菜并未清理掉,还散发着臭味。
霍清弦走进正屋,里面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她眉头微皱,墙上钉着目钉,挂着一些杂物,左边一张陈旧的矮木桌子,两条自制的木凳。
右边被帷幔遮着,刘二武顺着她的的目光看去,他一脸尴尬,里面乱七八糟的全是他的私物,他刚想阻拦,霍清弦却已掀开走了进去。
里面是两张硬板床,中间也隔着一层破旧的帷幔。
她想李元澈和窦氏大概就睡在这张木板上,中间只能隔着一层帷幔。
她转身又去了厨房,厨房的摆设上落满了灰尘,却摆的整整齐齐,刘二武摸摸脑袋:
“这些都是之前的主家留下来的,我平常不做饭,这厨房我从未用过。”
霍清弦并未搭理,她走出厨房,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刘二武。
“往后……你的住处是最西头的那家,从这里搬出去吧。”
刘二武一脸震惊地看着霍清弦,西头他可去过,那里的房子可比这里好多了。
他目光贪婪地在钥匙上打转,却又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公子……我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这钥匙……给我……”
霍清弦拿出房契给他,刘二武双手接过看得目瞪口呆,上面房屋的主人竟然是他。
刘二武一脸惊喜,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公子拿新院子,换我的旧院子,这会不会太亏了……公子可是有别的要求?”
霍清弦目光如炬,她静静地审视着刘二武。
“当然……”
冰冷的语气让刘二武浑身一颤,他就知道,天下没有好占的便宜。
他低下头,眼珠子快速转动,对方会让他做什么,杀人?
像这种体面的达官贵人,最会找他们这种不体面的人做不体面的事了。
他身上渗出一层冷汗,钱财他爱,但他更惜命,他刚想把房契还回去。
就听霍清弦道:“你把这里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再去……”
“给那日来找你的公子道个歉……把这里还给他。”
刘二武一惊,心道难道就这些要求?他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公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说的不知是哪位公子……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霍清弦脸色微暗,她冷冷地盯着刘二武,他都把人弄哭了,竟然想不起对方是谁……
她的拳头不觉攥紧,又想到云霄说的话,那日,这人喝得大醉,想必是想不起来了,她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
刘二武怀疑自己,刚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股杀气。
霍清弦在小院待了一上午,直到刘二武将院子和里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她验收一遍这才罢休。
她大致将那日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刘二武摸着脑袋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霍清弦只好另作打算,二人便编排了哄骗李元澈的谎话。
临走前霍清弦叮嘱刘二武此事不能李元澈知道。
翌日,她知李元澈上街,便在和刘二武约定好的地方见面,随后带着刘二武去认人,她站在远处看着刘二武点头哈腰的给李元澈道歉。
又看着李元澈开心地跑到王府,她从后门回到王府,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府。
她想过这件事会让李元澈开心,可没想到,李元澈会躺在雪地里打滚,她听到李元澈清爽的笑声时,嘴角竟跟着微微上扬。
看侍女们围着李元澈,她这才出来,看到李元澈坐在地上,他笑容一点一点融进她的心里,内心的荒芜也逐渐生根发芽。
李元澈明明身为皇子,他的过去的日子却穷苦艰难,哪怕是回到宫中,他并未将自己放在高位,他的内心和过去一样纯净,珍惜当下的一切,他每日早起去买菜,无功名利禄之心,只想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只可惜……他生在帝王之家,沦为工具,被困在这里,和自己绑在一起。
她心里莫名地酸胀,一步一步走向李元澈,她伸出手去,想拉李元澈一把。
李元澈兴奋的语气将她的思绪拉回:
“它以前叫污淖巷,现在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连理巷,意为,永结连理,爱意缠绵。”
霍清弦目光微微一荡,她执筷的手紧了紧,平静地道:
“嗯……是比之前好听多了。”
李元澈又说自己家里的东西都还在,房子里还是从前的样子,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细细打量着霍清弦的脸色,他是怕霍清弦嫌自己聒躁。
但相反,好几次他看到霍清弦嘴角微微牵起的弧度。
他发觉,比起从前,霍清弦若有若无的的笑容越来越多,他不觉得想起霍清弦向自己伸出手时。
霍清弦好像也没有那么冰冷,她手里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心,一直暖到了现在。
两人用完膳,李元澈着急忙慌地去了趟秦军医那,霍清弦想,李元澈大概是找秦军医聊天去了,她也便去了书房。
李元澈回屋后霍清弦还没回来,他就麻溜地上了床。
近日,他养成一个习惯,就是裹着被子在床上写字。
霍清弦从书房回来时,李元澈还是挑灯夜战,不过,李元澈见她回来了,敷衍地向她打了招呼,又赶紧将自己写的东西,收起又压在枕头下面。
霍清弦解衣上了榻,却发现被窝里暖烘烘的,她一摸是汤婆子。
她心神恍惚,若是李嬷嬷准备的,自然会给她说。
她看了眼李元澈,李元澈像往常那样背对着她,
她躺在榻上,怀里抱着的汤婆子暖暖的。
漆黑一片的黑暗中,传来李元澈翻身的声音。
“天气凉了,往后……我每日都给将军备上,里面灌得是中药,不过……这味我试过了,一点也不冲,这药驱寒也可助眠,对将军的伤口有所帮助,将军可安心睡觉。”
霍清弦一怔,怪不得她刚闻着有股什么味,不过确实像李元澈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冲。
李元澈刚才提到伤口,看来是秦军医告诉了他什么。
那刚才李元澈去找秦军医,难道是给自己熬药去了?
她手指不觉抱了抱紧。
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嗯……多谢殿下。”
李元澈抱着被子,嘴角浮出笑容:
“将军……客气了,我是个闲人,能为将军做些事,是我的福分……”
李元澈又担心那汤婆子太烫,又问了霍清弦,霍清弦说刚刚好。
两人一来二去。
霍清弦问李元澈近日的身子如何,李元澈说多亏了秦军医,近来,他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无恙。
这些日子来,霍清弦每晚都会李元澈闲聊几句再入睡,这好像成了她的习惯。
李元澈时常觉得他和霍清弦相处的时间太少,无论是外面菜价的涨幅,还是府里发生的事他都要给霍清弦说一遍,而且说不完。
经过李元澈一描述,霍清弦才觉原来每日府中会有那么多事,那些大小的事物都是李元澈和李嬷嬷在处理,她确实是未曾插手。
比如李元澈说近日,天气变冷,侍女们的屋内越来越冷,他给侍女们屋内多添了几盆火,添了棉衣,侍女云溪病了,他叫郎中也来瞧过了,还给云溪熬了药和粥。
霍清弦静静听着这些,想来那些细小的事她不一定处理得来,没想到李元澈对自己照顾的周到,对侍女们也是关心在意,并无皇家贵架。
如此平常的日子,李元澈娓娓道来,她却也觉得很有意思。
翌日,李元澈像往常那样做了早膳,霍清弦吃完就去了军营,怀里还揣着李元澈为她准备的汤婆子。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掀开车帘看向外面,茫茫大雪,似乎要湮没了京城,汤婆子暖得她的身体越来越热。
冬日如期而至,李元澈没有死,反而活蹦乱跳的越来越健康……
她望着漫天飞雪,心生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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