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人？还是不救？
对于江寻而言，这并不是选择题，而是最优解。
如果救人能解决问题，他自然会救人，反之亦然。
毕竟这种萍水相逢，就因为送来一颗糖的关系，就要让他去冒险，这明显不符合他唯我独存的利益。
因而江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让他去死。
当诡异将胡明坤吞噬，那骤然爆发的规则能量，将是自己第二次窃取能量的好机会，届时自己的实力再度增长，就有了在这诡域里，更多的斡旋资格。
他手指尖上的能量都淡了下去，一缕神念跃跃欲试，只等最合适的时机出手。
可是随着胡明坤距离镜子越来越近，镜子里那诡异的笑容愈发扭曲，江寻那活了万年的直觉，告诉他了不对。
自己既然已感知到整个规则世界的注意力都在这里，它甚至在实施诱导杀人，这说明它主动性，简直就像这个世界是活的。
那么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重复出手，第一次能量的丢失可以是意外，第二次难道还能轻松瞒过？
有风险！
江寻其实不需要任何证据，他已经意识到这个选择的错误。
更何况这其中的好坏都摆在眼前。
所以，那反过来就是要……
“胡明坤！”就在胡明坤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木板的刹那，李老师绝望嘶吼。
同时，王恒眼中凶光一闪，竟一把将林晓琪推向胡明坤。
“啊——！”林晓琪尖叫。
而也就在这十分混乱的瞬间，江寻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弹动了一下，一抹灰败的流光射出。
它不是单纯的规则之力，和这方世界的规则力量并不完全相同，而是江寻在窃取了一缕规则碎片后，再通过《噬诡初解》转化后的一缕真元，具有破开规则幻象，剑指规则核心的作用。
或者，该叫它“破妄之力”。
现在到了验证破妄之力威力，验证《噬诡初解》成功与否的关键时刻了。
只见那灰败的光，犹如夜色下的一缕银丝，瞬息间来到镜子前，并且狠狠撞了上去！
预想中，玻璃碎裂的声音并未响起。
那面映照着诡异笑脸的镜子，在被“破妄之力”击中的刹那，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镜面陡然荡漾起来。
镜中诡异怨毒的微笑，在这个过程里，被扭曲、变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在短暂坚持了一会儿后，彻底消失不见。
胡明坤应声而倒，瘫软在泥泞中。
人，成功救了下来，也证明了破妄之力对诡异有着直接的攻击能力。
只是不等江寻缓下一口气，那镜子里竟然涌出扭曲的红色。
不是诡异，而是某种规则遭到攻击后，本能的反击和发狂，最终在镜面上呈现从一种仿佛红色血管，纠缠扭曲的红色之花。
又或者是不断变化的万花筒？
江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行为引动了规则，犹如在一辆大卡车的发动机里丢下一根木棍，它开始震动，开始轰鸣，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在失控的尖啸。
同时，那扭曲的红花迸发出一股无形的能量，尖锐的灼痛随之刺入他的双眼，直至扎入识海，犹如一根剧毒的针，要从规则层面污染他。
江寻全力运行《噬诡初解》，与这股规则之力对抗。
幸运的是，刺入进来的规则之力，不过是诡异在镜面的反射，威力远比本体弱上太多。
最关键就是他的功法，既然起名叫《噬诡初解》，在创造之初，他就已经构思了吞噬规则为己用的能力。
现在，这规则凶猛了一点，难以驯服了一些，或许其他人遇见了必死无疑，可他是江寻，是站在修仙界最顶端的人。
他有太多的手段去应对这一刻的危机。
万年渡劫修士的灵魂磅礴恐怖，可以轻松调动筑基期的神识，与那缕规则之力斡旋。
期间《噬诡初解》全力运转，不但在吸收炼化这缕力量，江寻更是在这个过程里，不断完善功法。
与此同时。
被江寻救下来的胡明坤，脚上动作一滞，空洞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明，他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镜子，还有摔倒在脚步的林晓琪，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本来在镜子里恐怖的诡异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阳台外面，那漂浮的诡异本体，身体突然扭曲一下，周身张开的恶意触手好像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感觉就像是短路了一样。
紧接着，就如同投影消散的过程，从边缘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淡化，然后在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里，彻底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
“走，走了？鬼走了！”秃顶男第一个瘫软在地，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是、是我！”王恒喘着粗气，脸上惊愕的表情迅速被一种莫名的功劳感取代，他挺直腰板，指着摔倒在地惊魂未定的林晓琪，“看到了吗？是我推开了她！打断了那小子的动作！鬼就消失了！就得这么干！不然我们都得死！”
李老师扶起还在发抖的林晓琪，闻言气得脸色发白，手指颤抖地指着王恒：“你这是谋杀！你怎么能……”
“放屁！”王恒粗暴地打断他，面目狰狞，“老子救了你们所有人！按你的磨磨叽叽，现在大家都变成鬼了！在这里，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不懂就闭嘴！”
他的歪理邪说，配合着刚刚确实消失的厉鬼，竟让秃顶和瘦高男人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甚至下意识地靠近了王恒几分。
恐惧之下，强权和看似有效的暴力，总能轻易俘获人心。
王恒看着这些沉默的羔羊，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阳台里，浑身湿透的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两人是有些许畏惧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总能精准点出这诡域的关键，也有可能是他们的眼睛，一双眼冰冷锐利仿佛能看穿灵魂，另外一双眼透着疯狂让人无法看清。
明明他们弱的自己一拳可以打死两个。
“喂，你们刚刚找到什么了？”王恒开口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缓和了一些。
苏倦睫毛轻颤，慢慢走出来两步，将自己挡在了江寻和王恒中间。
“先等一下。”他说。
“等什么？有什么东西就快点拿出来！”王恒催促着，声音又大了一点。
苏倦只是笑着：“不急，这里我们会找的，不如你们先去生物室。”
“你们究竟在瞒着什么？”王恒的脸色愈发沉，同时也试着踏入雨中，冰冷的雨水浇的他汗毛矗立，语气也多了几分急切，“鬼可能一会就回来了，有什么快点说！”
苏倦并不说话，但眉宇间，多了一丝焦虑。
雨水阻挡了王恒一会儿，但在死亡的威胁下，王恒耐心在快速流逝。
秃顶男和瘦高男更是开口：“别耽搁大家时间，没听见问你呢！”
“你们在搞什么？没听见吗？过来！”
最后他们甚至试图让那师生三人开口。
但这三人虽然被三个壮汉围着，显得十分弱小单薄，但却并未因此而顺从，反而尝试劝道。
“或许有什么事……”
“肯定有原因啊，你们别催。”
“要不，要不我们就先去生物室？”
“喝，tui！”王恒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一步凶狠地踏入雨中，大步流星冲了过去。
苏倦脸上出现明显慌乱，主动迎上拦下他：“你等等。”
“等……”王恒的手扒开苏倦，后面的话却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压抑的抽气。
近距离下，他终于看清了江寻此刻的模样。
湿透的蓝白色校服，紧紧贴在少年过分消瘦的身体，雨水顺着他黑软的发梢不断滴落，划过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他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从这张脸上，看不到丝毫活人的神采。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胸口那片被雨水洇开，泡的发黑发暗的大片血迹，像一朵枯萎腐烂的花，烙印在衣服上。
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呼吸的起伏。
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
冰冷而死寂。
简直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被强行摆放成站立姿势的年轻尸体。
王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冰冷的雨水还要刺骨。
“他死了！！”
一声嚎叫，划破黑夜。
王恒晦气的往后直退。
“江寻？江寻啊？”李老师却跌跌跄跄地冲了出来，眼泪已经在眼中打转。
就在这时，那僵直站立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头。
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本该漆黑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覆盖着一层薄膜，上面流淌着某种犹如链条般的细纹，发出淡淡的蓝光，如呼吸般明灭了一瞬。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地略过王恒，最终落在焦急的李老师身上。
他微微张嘴，一个冰冷而沙哑的迎接，混着雨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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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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