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突如其来,惊得怀罪下意识一怔。
这正是发怔的这一小会儿,手下力道不自觉松懈,右弼星官瞅准时机将身一扭,趁她不留神之际,果断溜之大吉。
无影无踪地,他溜了,正如他无影无踪地来,他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人居然就这么跑了!怀罪懊恼地斜吹了口气,额前碎发纷纷扬扬。
在冥界,后土娘娘就曾有过沉甸甸的十字箴言:“男人三分泪,演到你心碎”。说者有心,听者无意,没成想风水轮流转,如今转到她自个儿这来了——第一回受骗她明明是打算留给比祁的啊!
罢了,鉴于比祁近日表现不佳,受点苦头也没什么。待到这小子流泪的时候,就等着吃她此次积攒下来的宝贵经验吧!
怀罪原本也没打算要和右弼星官死磕到底,正苦恼于不知道怎么甩掉这个讨厌鬼才好,现在他自己溜了,也算是歪打正着。
四下寂静无声亦无人,怀罪紧抿双唇,静静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节——方才上手抓了右弼星官一遭,探得那躯体九分实一分虚,不像是鬼,不像是生魂,像是人,却又不是那么像人,古古怪怪的。
当冥王这么久,牛鬼蛇神见了个遍,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个玩意儿。
难道一方水土养一方儿女,仙体早已有别于其他五界了?可能吗?不好说。这似乎是一个不无可能的理由,毕竟仙果那种遭天谴的东西吃多了,难保不会出什么毛病。
怀罪绞尽脑汁思索着,但很明显,仅靠想是想不出来答案的。事实上,她也没来得及思考多久,因为只要一思考,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窜出右弼星官的脸,再然后,窜出来的就是他那一大串难听的屁话。
屁话虽是屁话,但沉下心来细细一想……果然还是很可气!
悲哀的是,怀罪听进去了,还心惶惶地发觉,从某方面来说,撇去那些难听的字眼,他说的其实不无道理——比祁确实有弃她而去的苗头,而且这苗头最近蹿得很有些欢快。
妖族美名远播,在妖界的时候,怀罪都没有担心过比祁会被某个貌美的女妖勾走,可谁知,不曾设过防备之心的仙界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不行不行,不可以再任由事态严峻下去了!
当晚,怀罪一怒之下连吃了二十个仙果,以平复躁动不安的心绪。
仙果虽好,却是实在不是人吃的,也不是鬼吃的。刚开始,她还能皱着眉头嚼一嚼,后来吃多了,越嚼越想吐,只好两手捂住嘴,拧着眉头强吞下去;再后来,也没动力细嚼慢咽了,吞金一般,大义凛然地直接生咽下去,越吃越感动,越吃越想哭,一边在心里来来回回地揍比祁,一边泪水涟涟地继续啃果子。
更可气的是,克服二十仙果的大关后,当天晚上她特地换了身纤细些的衣裙,满心期待地在比祁面前转了三个圈圈,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变化。这家伙舔着嘴角打量半晌,最后摸摸她的肚子,又拍西瓜似的拍了拍,说她今晚应该吃得很好很饱。
好吃个大头鬼!
怀罪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两撇眉毛一蹙,凶神恶煞地将他扑上床,二话不说就要亲他。为了让他知道自己今天吃了多么难吃的东西,她强硬地探出舌尖,试图将滋味递入他的唇齿。
她想告诉他,仙果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没有饴糖甜,也没有桃酥香;她想听他说,怀罪你怎么苗条了一些,好像更好看了,我喜欢你。
可这家伙不但什么也没说,还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乐在其中。虽然一开始为她的粗鲁所讶异,为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所惊愣,却渐渐尝出滋味,甘于被她侵略,喜欢她用舌尖挑破他的齿关,与他进行更深一步的纠缠。
她凶巴巴地擒着他,整个人几乎完全地坐在了他身上,俯身霸道地强吻他。仙果本来就没什么滋味,她还担心比祁尝不出她今日吃过的苦,勤勉地将舌抵入他的口腔,寸寸磋磨。
然而,令怀罪心碎的是,她不喜欢的仙果味,比祁似乎很喜欢。一开始他唇舌的动作还很生涩,后来熟稔起来,似乎着了迷,一下一下迎合着她的吞吐,温柔而缱绻;后来上了瘾,甚至反客为主,翻身将她箍在身下,粗喘着压制住她的手脚,居高临下地逗弄她,似要将口舌中残存的味道攫夺扫尽,不留一分。
嗯……怎么有点好玩……
虽然这不是怀罪最初的设想,但最后,身为始作俑者的她倒被亲得晕晕乎乎的,一番生擒猛扑,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事后她多有懊恼,细细自省之后,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发挥好——行为不够凶悍,态度也不够强硬,这才致使比祁占了上风。那晚她几次窒息,脑袋里只剩下晕眩的快感,根本想不起来原本还打算趁乱揍他几拳。
当然,也有意外所得,譬如收获了一个新的快乐小妙招——相比于以往单调的亲亲嘴唇,齿舌相接似乎容易获得快乐得多,怀罪和比祁心照不宣,默默将其纳入了“好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小游戏”榜首。
然而遗憾的是,新把戏并没有成功拉回好友的心,似乎还把他越推越远了——
怀罪心碎地发现,比祁常常在睡着之后偷偷去打扮,还背着她。一连好几日,她都只能在夜里见到比祁。他每日清晨出去,夜里才回来,出工一般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比祁也不怎么跟她说话,回来就钻进有容殿里捯饬自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仙人。
然而这还不是最后一根稻草,真正让怀罪如临大敌的,是当她说离开仙界时,比祁第一次不同意。
“比祁,你想去神界吗?”
怀罪知道,这是比祁心中唯一的夙愿,她从不曾怀疑他对这个愿望的忠诚,就像从前他说会永远做她一辈子的好朋友那样。
“想。”比祁的答案依旧是肯定的。
怀罪松了口气,像是看见了久违的希望,大眼睛眨巴着,散发着亮晶晶的光,向小狗摇尾巴那样半央半求道:“那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可是这一回,比祁却没再肯定地回答她了,就像她再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永远陪着她。
“为什么?”怀罪一下子泄了气,眼里盛满碎脆的光,委屈和不解一起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向他发问。
“因为……”比祁像是不敢看她,含糊其辞了半天,“怀罪,仙界好像挺不错的,我们再多待一段时日,好不好?”
在举目无亲的仙界,比祁似乎比她更加游刃有余。他穿仙界的衣袍、梳仙人的发髻、和仙人一起玩耍,现在还喜欢上了仙果的滋味。怀罪心里莫名地难受,比祁明明就在她眼前,可是,她却感觉他们之间开始不动声色地疏远了。
不慌!不忙!镇定!
青霄白日,怀罪独自坐在空荡的以宁殿,开始闭目调息,作运筹帷幄状。
血河大将军曾有教诲:“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保持优雅!铭记从容!报复之路尚未走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穷途末路,是时候祭出最后的杀招了!
这一日,怀罪哪儿也没去,就在暮云宫里乖乖待着,同时也没有松懈瘦身大计,一面围着庭院走来走去,一面将目光频频落在宫门外。
日上三竿,比祁没有回来。
正午当头,比祁仍没有回来。
落日熔金,比祁还没有回来。
等了近一日,没看见比祁,怀罪也不失望。毕竟按照惯例,比祁最早也是要在日暮之后才会回来。
她朝手心哈了口暖气,告诉自己再等等。
很快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暮色渐渐压得深沉,怀罪掐指一算,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于是扭过头,几步折返回以宁殿,严丝合缝将殿门关好。
未消多时,宫外出现了比祁的脚步声,他似乎心情很好,跨入宫门经过庭院时,脚步都十分轻快,只是视线落在深暗的有容殿时,脚步缓了,目光也跟着黯了黯。
平日此时,怀罪早早地在烛火中盼着他了。
但今天,怀罪没有如往常般在有容殿等他,而是回了自己的以宁殿。此刻,她正蜷着身子猫着腰,虚起眼,透过门缝偷偷向外看,一边观察一边恨恨地想——这几日算是便宜这小子了,贴心地给他点了这么多回蜡烛,看,今夜没见到烛火还不习惯了吧?
比祁在院中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回了有容殿。眼见他闭上殿门,怀罪这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下一刻,赶紧启开门缝偷偷溜了出去,一路跑出暮云宫。
今晚她有大事要做,一件不能让比祁发现的大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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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恶(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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