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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暑期工作

七月的天,蓝得像刚洗过的玻璃,一丝云也没有。太阳是枚烧得白炽的铜钉,狠狠钉在头顶,把空气都烤得发烫、发黏。柏油路面软塌塌的,踩上去微微粘鞋底,每一步都像在黏稠的糖浆里跋涉。整个世界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只有行道树上声嘶力竭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之网,笼罩着午后死寂的小巷。

林池余蹲在旧巷口巨大的绿色垃圾桶后面,小小的身影几乎被浓重的阴影吞没。他身上那件洗得褪色发白、明显短了一截的旧T恤,后背早已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汗渍,紧贴着单薄的脊背。他低着头,眼神专注得像在拆解精密的仪器,又像是猎手在审视陷阱。手里那根磨得溜光、顶端弯成钩状的粗铁丝,是他最趁手的“武器”。此刻,他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避开垃圾桶边缘油腻的污渍和飞绕的蝇虫,用钩子精准地勾住一个被压扁的矿泉水瓶的提环,手腕轻轻一抖一拉,瓶子便顺从地落在他脚边。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与十岁年龄极不相符的熟练和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汗珠顺着他额前细碎的刘海滑下,汇聚在鼻尖,然后“啪嗒”一声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滋”地一声轻响,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用早已被汗水和灰尘浸透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仿佛擦掉的只是无关紧要的灰尘,而非生理的煎熬。

“嘶……”当他侧身去够垃圾桶更深处的另一个瓶子时,动作幅度稍大,左臂的旧伤处被牵动,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动作却丝毫未乱。过于宽大的T恤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了颈侧一小片尚未完全褪去的、边缘泛着青黄的淤痕,像一小片肮脏的乌云附着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立刻像被烫到似的,极其迅速地、几乎是本能地用手狠狠拽了拽领口,将那点秘密严严实实地盖了回去,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习惯了藏起这些“记号”,连同藏起所有可能引起追问的表情和呻吟。疼痛和伤痕,是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留给他的日常烙印,是林敏舟“管教”他时,酒气和暴戾混合的产物。他早已学会在疼痛中保持沉默,在伤痕里寻找生存的缝隙。

“喂!林池余!这边!这边!好多!快来呀!”

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和穿透力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猛地砸破了凝滞沉闷的空气。方程从不远处的另一个垃圾桶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在阳光下晃得刺眼。他穿着崭新的名牌运动短裤和透气速干T恤,头上歪戴着一顶崭新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兴奋得发红的下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显然把这当成了一场刺激的寻宝游戏,一场夏日探险。

“你看你看!这个!”方程像只精力过剩、永远不知疲倦的小狗,噔噔噔几步就跑了过来,带起一股混合着汗味、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和垃圾桶边缘特有酸腐味的热风。他献宝似的把怀里几个皱巴巴的纸盒和两个空易拉罐一股脑儿塞进林池余脚边的那个鼓囊囊的蛇皮袋里,袋子已经装了小半。“看!这个盒子!是装那种外国巧克力的!金光闪闪的!肯定能多卖几分钱!”他语气里满是发现新大陆的得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池余,期待着他的认同。

林池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沾着油渍的纸盒,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手上没停,铁丝钩灵巧地一探、一勾、一挑,又一个被踩扁的铝制饮料罐精准地飞入袋中,发出“哐啷”一声轻响,混入先前的战利品里。他快速而无声地清点着今天的收获,脑子里飞快地进行着心算:塑料瓶多少个?铝罐几个?纸壳多重?废品站老王头今天给的价是多少?加起来能换几块钱?够买明天的早餐吗?够不够下星期的作业本钱?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在他脑海里清晰地跳跃,最终汇集成一个微小的、却能短暂支撑他和外婆在那个低矮、压抑的房子里继续喘息的筹码。快乐?兴奋?那是方程那样的人才有资格挥霍的奢侈品,对他而言,生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精密的计算和冷酷的坚持。方程眼中的“宝贝”,在他这里,只是冰冷的等价物。

“热死了热死了!这鬼天气,要把人烤成肉干啦!”方程夸张地用手在脸旁用力扇着风,棒球帽檐下的小脸热得通红,鼻尖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汇聚成一小滴,然后滚落。他看了眼林池余被太阳晒得发红、甚至有些脱皮的后颈,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那副又厚又闷的大手套,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始笨拙地脱右手的那只。“喂,林池余,”他声音稍微放低了些,带着点试探,“喏,这个给你戴一只?晒伤了可疼了,会脱皮的,我妈说脱皮可难受了。”他把那只相对干净些、但内侧也沾了些灰的手套,不由分说地递到林池余面前。

林池余的动作瞬间顿住了。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正眼看向方程。那张总是带着点傻乎乎、没心没肺笑容的脸上,此刻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关心,干净得像头顶那片被烈日洗过的蓝天。林池余的目光在那只崭新的、与这脏乱环境格格不入的手套上停留了一秒,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随即,他的视线移回方程被汗浸湿的额发和那双亮得过分、不谙世事的眼睛上。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但瞬间又被更厚的冰层冻结、覆盖、碾碎。那点微弱的波动,像一颗投入深不见底古井的石子,涟漪还未及扩散开,就被井壁厚厚的、经年累月凝结的坚冰无情地吞噬了。善意?关心?陌生人的好意,尤其是方程这种生活在蜜罐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的好意,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需要高度警惕的陷阱诱饵,一种甜蜜的毒药,一种可能引火烧身、将他拖入更深渊的奢侈品。他筑起的心墙,早已高耸入云,坚不可摧。

“不用。”他收回视线,声音比刚才更冷硬了几分,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他重新低下头,继续用铁丝钩专注地翻找着垃圾桶边缘的废弃物,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和目光交汇从未发生过。“脏。”他补充了一个字,像是解释,又像是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他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习惯了在沉默中承受烈日和风雨。他人的善意,尤其是这种带着“少爷”气息的、未经苦难淬炼的善意,对他而言,非但不是温暖,反而更像是一种需要消耗心力去防备的负担,一种可能打破他脆弱平衡的危险信号。

方程举着手套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他看着林池余重新投入“工作”的、那过分沉静、疏离甚至带着点冰冷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抿紧的嘴唇透着一股倔强的拒绝。方程忽然觉得,自己递过去的不是一只可以防晒的手套,而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对方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他撇了撇嘴,倒也没生气,只是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和不解嘀咕了一句:“真是的……不识好人心,晒成黑炭可别哭鼻子……” 然后,他把那只手套胡乱地、带着点赌气意味地塞回自己裤兜里,又像来时一样,噔噔噔地跑开了。他的情绪,像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池余面无表情地从一堆散发着浓烈酸腐味的厨余垃圾边缘,准确地勾出一个几乎完好的、标签都还鲜亮的塑料饮料瓶。他把它丢进袋子,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那“不识好人心”的嘀咕清晰地飘进耳朵,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冷峭的弧度。好人?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人。他只知道,依赖别人,相信所谓的善意,最终只会让自己摔得更痛,跌得更惨。

信任,是这世上最昂贵的毒药。

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双能翻捡废品的手,和那颗早已被现实磨砺得冰冷坚硬的心。

太阳似乎更毒辣了,像一个愤怒的火球,肆无忌惮地倾泻着光与热。蝉鸣也愈发聒噪,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灼热得几乎扭曲空气的小巷里移动。

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林池余的鬓角和后颈滑落,流进领口,与衣服摩擦着敏感的伤痕,带来一阵刺痛和黏腻。他抬起胳膊,用T恤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粗糙的布料蹭过皮肤,火辣辣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巷口那唯一一点阴凉处——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躲在一棵枝叶稀疏的槐树阴影下,有气无力地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她面前是一个刷着白漆的木头箱子,盖着厚厚的棉被,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冰棍”两个字。那箱子仿佛散发着一种魔幻的凉气,吸引着所有在酷暑中煎熬的灵魂。

林池余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甚至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痛。胃里空荡荡的,发出细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鸣叫。胃部的饥饿感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小兽,在用细密的牙齿啃噬着他的意志。今天捡到的瓶子不少,袋子沉甸甸的,也许……能换一支最便宜的老冰棍?那冰凉清甜的滋味,哪怕只有一瞬间……这个念头刚像水泡一样从心底冒出来,就被他脑中一个更冰冷、更严厉的声音狠狠地按了下去,掐灭了。

就在这时,方程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带来一股更浓郁的热风。他手里紧紧攥着几枚亮晶晶的、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光芒的硬币,显然是刚从他那个鼓鼓囊囊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小腰包里掏出来的。他热得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鼻尖上的汗珠亮晶晶的。他看都没看林池余,径直冲到冰棍摊前,声音响亮得盖过了聒噪的蝉鸣:“奶奶!买冰棍!要两根绿豆的!要最冰最冰的那种!” 他踮着脚,把硬币叮叮当当地放进老太太摊开的、同样粗糙的手掌里。

老太太慢悠悠地掀开厚重的棉被,一股白色的冷气瞬间涌出。方程迫不及待地接过两支冒着丝丝寒气的绿色冰棍,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转身,噔噔噔又跑回林池余身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享快乐的兴奋。他甚至没问一句“你要不要”,就直接把其中一支硬塞到林池余手里。冰凉的触感,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林池余下意识地猛地一缩手,指尖甚至带着一丝明显的抗拒和僵硬。但方程塞得很用力,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霸道,冰棍直接贴到了他汗湿、晒得发烫的手腕皮肤上,那沁骨的凉意激得他皮肤剧烈地一颤,像被电了一下。

“喏!快拿着!快吃!化了就不好吃了!白花钱啦!”方程自己已经猴急地撕开了那简陋的包装纸,咔嚓一声,毫不犹豫地对着绿色的冰体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被冰得倒抽一口凉气,发出“哈——”的一声长叹,仿佛全身的燥热都被这一口冰镇压了下去,“爽!凉快死了!”

林池余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支突如其来的绿豆冰棍。绿色的冰体在炽烈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缕缕诱人的凉气,那凉气仿佛有形,丝丝缕缕钻进他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他又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方程。方程正毫无形象地大口啃着冰棍,冰水混合着口水顺着他咧开的嘴角流下来,在下巴上拉出一道亮晶晶的线。他也毫不在意,直接用崭新的T恤袖子在嘴边胡乱一抹,眼睛弯成了快乐的月牙,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满足和快乐,仿佛此刻他品尝的不是一根廉价的绿豆冰棍,而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那笑容纯粹、热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未经风霜的、阳光般的感染力,像一颗小太阳,灼热地照耀着周围。

林池余的指尖感受着冰棍沁骨的凉意,那凉意似乎能短暂地麻痹掉皮肤下那些陈旧的、隐隐作痛的伤痕。他沉默着,时间仿佛在酷暑中凝固了几秒。最终,生理上对干渴的强烈屈服,和对避免更大麻烦的冷生存的本能,总是优先于感受。他最终还是动作有些迟缓地撕开了那简陋的、有些粘手的包装纸。他没有像方程那样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只是低下头,张开嘴,在那光滑、冒着寒气的绿色冰面上,极轻、极快地咬了一小口。冰凉、微甜的绿豆沙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如同一股清冽的甘泉,短暂而有力地驱散了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灼烧感。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动作依旧斯文而克制,像是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却又无法投入热情的任务,带着一种疏离的仪式感。阳光把他和方程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滚烫得几乎冒烟的地面上。方程一边啃着冰棍,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的“战果”:“哎,林池余,我刚才在那边那个红垃圾桶后面,发现一个好大的纸箱子!真的超级大!我费了好大劲才拖出来一点,估计能卖不少钱!待会儿咱俩一起去拖好不好?我一个人弄不动……” 他兴奋地比划着,冰棍水随着他的动作甩出几点晶莹。

林池余偶尔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目光却总是越过方程兴奋挥舞的手臂和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投向巷子深处。那里,一栋外墙斑驳、墙皮大片剥落的低矮旧楼,沉默地矗立在白得晃眼的烈日下,几个黑洞洞的窗口像怪兽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窥视着巷子。那栋楼像一个沉默的、贪婪的怪兽,张着黑洞洞的血盆大口,等着将他这只刚刚尝到一丝冰凉滋味的猎物,重新吞噬回那无边的黑暗和酷热之中。那个所谓的“家”,是他所有恐惧的源头,也是他拼命捡拾废品想要逃离、却又不得不回去的牢笼。

他脚边的蛇皮袋里,捡来的易拉罐和塑料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着,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声响。那是他通往“安全”彼岸的、微薄却无比坚定的筹码,是他在绝望中为自己和外婆搭建的一根纤细的救命稻草。而手里这支正在快速融化的绿豆冰棍,那短暂却真实的冰凉触感和微甜滋味,如同这个炎热得令人窒息的夏日里,一个突兀闯入的、带着方程式鲜明印记的小小插曲。它短暂地存在过,真实地存在过。他感受着那凉意在干渴的口腔里蔓延、扩散,带来片刻的麻痹和舒缓,却又迅速被周围无孔不入的酷热贪婪地吞没、消解,最终只剩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植物清香的甜涩,顽固地萦绕在舌尖,也沉沉地、复杂地沉淀在心底最深处。

那甜涩,像极了他短暂十年人生的滋味本身——短暂麻痹的、虚幻的甜意之下,是长久而坚硬的、无法摆脱的苦涩基底。他默默地、近乎珍惜地小口舔着那根冰棍,直到它只剩下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粘在木棍上的绿色冰渣,仿佛在汲取这漫长酷暑中唯一一点,由另一个世界施舍而来的、带着强烈不安和别扭的暖意。这暖意如此陌生,如此奢侈,又如此……让他心慌。

“喂,你吃得好慢啊!都要化光了!”方程已经三下五除二啃完了自己的冰棍,意犹未尽地舔着木棍,看着林池余手里还剩一小半的冰棍,又看看他沉默的侧脸,忍不住开口。他凑近了一点,带着点好奇和不解:“林池余,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绿豆的?下次我给你买牛奶味的吧?”

林池余握着冰棍木棍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冰凉的木棍硌着掌心。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两小片浓密的阴影。

他不再看方程,也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舔舐最后一点冰渣的速度,仿佛要尽快结束这令他无所适从的“馈赠”。巷子里,只剩下方程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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