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褥子渗上来,林秋把自己裹得更紧些。窗外的风声渐渐歇了,只有院角的枣树枝偶尔刮擦窗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睁着眼睛望着糊着报纸的天花板,前世的厨房光景忽然清晰起来 —— 不锈钢操作台泛着冷光,恒温柜里码着进口食材,十几个厨师围着她转,手里的锅铲敲得铁板叮当作响。
"别想了。" 她往掌心呵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现在她的战场不是五星级酒店的后厨,而是生产队的一亩三分地。
根据原主的记忆,明天天不亮就得去村口集合。妇女们的农活大多是间苗、除草、摘棉花,赶上秋收就去地里拾麦穗。男劳力挣十分工,妇女最多八分,像她这样刚病愈的,估计只能评六分。
她在心里盘算:十分工能换半斤口粮,六分工就是三两。一天三两,一个月九斤,还不够塞牙缝的。队里年底分红按工分算,去年最好的劳力也只分了十五块钱,妇女能拿到七八块就不错了。这点钱要买油盐酱醋,要添置衣裳,还要应付头疼脑热,日子定然过得捉襟见肘。
"光靠挣工分可不行。" 林秋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向窗外。远处的山影像头蛰伏的巨兽,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原主的记忆里,那山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 春天有荠菜、马齿苋,夏天能采蘑菇、木耳,秋天结着酸枣和山核桃,运气好还能撞见野兔子。
只是村里人轻易不敢往深处去,都说有野兽。林秋想着,先在山脚外围转转,哪怕挖点野菜回来,也能省点口粮。她前世做过野菜宴,知道哪些能吃,哪些有毒,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她留的活路。
正琢磨着,隔壁传来王小丫母亲压低的咳嗽声。林秋裹紧棉袄,想起原主和邻居的来往。王婶是个寡言的妇人,却总在暗处照拂原主。去年冬天原主发烧,是王婶端来姜汤;春耕时她家的锄头坏了,王婶让王小丫悄悄送来一把。
作为回报,原主会帮着挑水、纳鞋底。有次王婶的手被镰刀割伤,原主把家里仅有的红药水送过去,还帮着做了三天饭。两家的院墙矮,平时借点盐巴、针线,都是隔着墙头递来递去,不用特意打招呼。
"明天得去谢谢王婶。" 林秋记得傍晚收拾屋子时,看到窗台上晒着半串干辣椒。那是原主秋天攒下的,不如送些给邻居。在这人地两生的村子里,能有个照应的邻居比什么都强。
她重新躺回炕上,把白天找到的钱布包压在枕头下。粗糙的棉布摩擦着脸颊,她却觉得格外安心。前世总抱怨没时间休息,现在有了大把时光,正好琢磨怎么把日子过起来。
"先挣工分稳住脚跟,再找机会进山看看。" 林秋对着黑暗握紧拳头,"总会有办法的。"
窗外的月光移过窗棂,照在墙上的宣传画上。画里的人举着红旗笑得灿烂,仿佛在为她加油鼓劲。她闭上眼睛,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野菜包子的清香,那是她在这个时代尝到的第一口温暖。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鸡叫头遍时,林秋就醒了。土炕依旧带着凉意,她披衣起身,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着穿鞋。
昨晚睡前她就盘算好了,今早做玉米糊糊配红薯饼,简单顶饱,还能多做些给王婶送去。
她先往灶膛里添了把玉米芯,划亮火柴引着,火苗 “噼啪” 舔着锅底,很快就暖了起来。水缸里的水结了层薄冰,她舀出半瓢,倒进锅里等着烧开。趁着烧水的功夫,她从玉米面袋里舀出两碗面,又抓了把白面掺进去 —— 这样口感能细腻些。
等水冒泡时,她把面碗举高,让粉末均匀地撒进锅里,另一只手拿着长柄木勺不停搅动。玉米面遇热容易结块,她得顺着一个方向转,直到锅里的糊糊变得浓稠顺滑,泛起细密的泡沫。
接着处理红薯。那几块红薯干硬得像石头,她用温水泡了半夜,此刻已经软透了。她把红薯放在案板上,用菜刀细细剁碎,掺进剩下的玉米面里,又加了点热水揉成面团。这面团不如纯面粉的光滑,带着红薯的颗粒感,摸起来有些黏手。
她在烧热的锅底刷了层薄薄的胡麻油,用手揪起一小块面团,在掌心搓圆再按扁,做成巴掌大的饼子。饼子边缘捏出几道褶,这样更容易熟。她一口气做了八个,锅底排得满满当当,盖上锅盖时,能听见饼子遇热发出的 “滋滋” 声。
灶膛里的火不能太旺,得用小火慢慢烙。林秋一边添柴,一边搅动锅里的糊糊,鼻尖很快沁出细汗。玉米面的香味混着红薯的甜气从锅盖缝里钻出来,揭开锅盖翻饼子。金黄的饼底已经起了焦脆的边,翻面时能看见上面均匀分布的小气孔。她往锅里洒了半勺水,迅速盖上锅盖,让蒸汽把饼子焖得更暄软。
等玉米糊糊盛进粗瓷碗,红薯饼也烙好了。她特意挑了两个最厚实的,又盛了满满一碗糊糊,用个竹篮装着。篮子里垫了块干净的粗布,把吃食放进去,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王婶,在家吗?” 她走到隔壁院门口,轻轻敲了敲柴门。
“是秋啊?” 王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很快就开了门。她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头发用布巾包着,看见竹篮里的吃食,眼睛亮了亮。
“刚做了点早饭,给您送些尝尝。” 林秋把篮子递过去,笑得坦诚,“前几天生病,多亏您和小丫照顾,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王婶连忙接过篮子,往屋里让她:“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快进来坐,我刚烧了热水。”
林秋跟着进了屋,屋里的陈设和她家差不多,只是更整洁些。王婶把吃食放在桌上,拿起个红薯饼咬了口,眼睛眯成了缝:“你这手艺咋这么好?比我烙的香多了,还有点甜味呢。”
“加了点红薯干,您要是爱吃,我下次再给您送。” 林秋坐在炕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王婶吃得香,心里也暖烘烘的。
“可别总麻烦你。” 王婶摆摆手,又问,“身子利索了?昨天听小丫说你起来收拾屋子了,可别累着。”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虚。” 林秋笑着说,“今天队里安排的是去棉花地除草,不算重活。”
王婶叹了口气:“那也得悠着点。你一个姑娘家,没人帮衬,可得自己疼自己。” 她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塞给林秋,“这是我攒的几个鸡蛋,你拿着补补身子,别舍不得吃。”
林秋连忙推辞:“王婶,这我不能要,您留着给小丫吃。”
“小丫有我呢。” 王婶硬把布包塞进她手里,“听话,养好身子才能挣工分。要是累着了,岂不是更亏?”
林秋捏着温热的布包,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前世在大城市打拼,见多了人情冷暖,没想到穿越到这贫瘠的年代,反倒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
“那…… 谢谢您了。” 她把布包小心地揣进怀里,“等我下工回来,给您送点我腌的野菜。”
“哎,好。” 王婶笑得眉眼弯弯,又叮嘱了几句上工要注意的事,才送林秋出门。
回到家时,锅里的糊糊还温着。林秋端起碗,就着红薯饼慢慢吃。玉米糊糊带着淡淡的甜味,饼子外焦里软,混着红薯的香甜,简单的吃食却让她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早饭,她把碗筷洗干净,换上那件半新的蓝布褂子,又检查了下镰刀和草帽都带齐了,这才锁好门,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晨光已经洒满了田野,远处的田埂上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影。林秋深吸了口带着泥土味的空气,脚步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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