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的土坯房里，王桂香正蹲在灶门前烧火。锅底的玉米糊糊 “咕嘟” 冒泡，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溅出来，映红了她满是皱纹的脸。
“娘，我回来了！” 门 “吱呀” 一声被撞开，她儿子李铁蛋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这小子二十出头，个子不矮，就是好吃懒做，脸上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迷糊。
“死小子，咋才回来？” 王桂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今天队长没安排你去挑粪？”
“去了去了。” 李铁蛋往炕沿上一坐，得意地晃着腿，“不过我溜出来了，去看了看那林秋。”
王桂香手里的火钳一顿：“看她干啥？”
“嘿嘿，” 李铁蛋搓着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看她从地里往回走，那模样，也就一般般。瘦得跟个柴火棍似的，脸黑黢黢的，穿着打补丁的破衣裳，哪有村里二丫好看？”
“你懂个屁！” 王桂香把火钳往地上一磕，火星子溅了李铁蛋一裤腿，“好看能当饭吃？能当房子住？那丫头有间独门独院的房子，还有存款，这才是正经事！”
李铁蛋撇撇嘴：“房子再好，人不咋样也没用啊。我看她干活笨手笨脚的，拔草都比别人慢，将来肯定不是个能干活的料。”
“慢怎么了？” 王桂香瞪着他，“慢说明老实，好拿捏！等你跟她成了亲，那房子不就是你的了？到时候让你哥嫂搬过去住，咱家也能宽敞点。你娶了她，有房子有存款，还愁日子过不好？”
李铁蛋挠挠头，有点心动：“那倒是。不过她要是不愿意咋办？”
“不愿意？” 王桂香冷笑一声，“她一个孤女，在村里无依无靠的，咱们家好歹有三个劳力，她不嫁咱们，还能嫁谁？到时候让刘婆子多撮合撮合，再给她点好处，不怕她不答应。”
正说着，门外传来刘婆子的声音：“在家吗？”
王桂香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开门：“刘婆子，快进来，刚说你呢。”
刘婆子走进屋，搓着手笑道：“我猜你们就在念叨我。今天我去地里看了看，那林秋丫头，看着倒是个精明的，不好糊弄啊。”
“咋个精明法？” 王桂香给刘婆子搬了个板凳。
刘婆子坐下，喝了口王桂香递过来的水，慢悠悠地说：“我跟她提了提你家铁蛋，她没直接答应，也没直接拒绝，就说现在不想考虑这些。我看她那眼神，警惕着呢。”
李铁蛋在一旁嘟囔：“我就说她不是个好对付的。”
“你闭嘴！” 王桂香呵斥道，又看向刘婆子，“刘婆子，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只要能成，好处少不了你的。”
刘婆子笑了笑：“那是自然。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我打算明天再去她家一趟，跟她好好说说。就说你家铁蛋老实能干，嫁过来肯定不受委屈，再提提房子的事，让她知道，跟你们家是最好的选择。”
王桂香点点头：“还是你有办法。你跟她说，只要她肯嫁过来，将来生了孩子，我帮她带，家里的活儿也不用她干太多。”
刘婆子眼珠一转：“这话说得好。不过也不能太顺着她，得让她知道，她一个孤女，能找到铁蛋这样的人家，是她的福气。”
李铁蛋在一旁听着，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已经把林秋的房子拿到手了：“娘，到时候我要把那间屋改成我的婚房，再买个新柜子。”
“等成了再说吧。” 王桂香白了他一眼，又对刘婆子说，“你多上点心，要是成了，我给你做身新衣裳。”
刘婆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们也得配合着点，让铁蛋在她面前多表现表现，别整天吊儿郎当的。”
“知道了知道了。” 王桂香连声答应。
刘婆子又说了几句，起身离开了。王桂香送她到门口，回来对李铁蛋说：“听见没？以后给我老实点，别再去偷偷看人家，让人看见了不好。”
李铁蛋撇撇嘴：“知道了。”
王桂香看着儿子，心里盘算着：等把林秋娶过来，房子到手，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候让她多干点活，再生个大胖小子，自家的日子就能蒸蒸日上了。她想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灶房里的玉米糊糊还在 “咕嘟” 冒泡，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却掩盖不住这屋里的算计和贪婪。
李家的堂屋和灶房只隔着道薄薄的木门，门轴早就磨坏了，留着道指宽的缝。大儿媳妇赵春燕端着刚纳好的鞋底，本想找婆婆要根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她的脚像被钉住了似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门缝里能看见婆婆王桂香正对着刘婆子点头哈腰，小叔子李铁蛋翘着二郎腿坐在炕沿，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得意。
“…… 只要把林秋娶过来，那房子就归铁蛋了…… 到时候你哥嫂搬过去住……”
婆婆的话像颗火星子，“轰” 地一下点燃了赵春燕的心。她攥着鞋底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嫁到李家三年，她和男人、公婆、小叔子挤在两间土坯房里，晚上孩子哭、大人吵，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她早就盼着能分家单过，可婆婆总说家里穷，分不开。
原来…… 婆婆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春燕的心跳得像擂鼓，耳朵紧紧贴着门缝，生怕漏听一个字。刘婆子说要去林晚秋面前说铁蛋的好话，婆婆许诺给好处，小叔子在一旁傻乐，说要把新屋改成婚房。
一股隐秘的狂喜顺着血管窜遍全身。她嫁过来时，娘家陪嫁的木箱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放不下，孩子的尿布只能晾在炕梢。要是能搬到林秋那房子去…… 她见过那院子，比自家宽敞两倍，还有单独的灶房，墙角那丛灰灰菜长得多旺啊，够吃一春天的。
“傻子才不乐意呢。” 赵春燕在心里啐了一口。她才不管林秋愿不愿意，也不管铁蛋配不配得上人家。只要能分家，能住上宽敞房子，别说是撮合小叔子娶媳妇，就是让她去给林秋磕头，她都愿意。
屋里的说话声渐渐低了，赵春燕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装作刚走过来的样子。刘婆子掀帘出来时，正好撞见她，皱了皱眉：“站在这儿干啥？”
“找俺娘要根线。” 赵春燕低下头，声音透着刻意装出来的温顺。她能感觉到刘婆子怀疑的目光扫过她的后脑勺，后背的汗瞬间冒了出来。
等刘婆子走远了，她才掀帘进屋。王桂香正对着铁蛋骂骂咧咧：“…… 到时候见了林秋，给我放老实点！再敢跟二丫眉来眼去，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 铁蛋不耐烦地应着。
赵春燕把鞋底往炕桌上一放，脸上堆起笑：“娘，俺听刘婆子说，要给小叔子说亲？”
王桂香瞪了她一眼：“大人的事，你少掺和。”
“俺不是掺和，” 赵春燕往婆婆身边凑了凑，给她递过一杯水，“俺是觉得，小叔子也该成家了。要是能成，咱家就更热闹了。” 她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是村东头那家？听说条件不错？”
王桂香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问那么多干啥？赶紧纳你的鞋底去。”
赵春燕装作被训得委屈的样子，拿起鞋底往自己屋里走。进了屋，她反手关上门，脸上的温顺瞬间变成了精明。她坐在炕沿，摸着孩子熟睡的脸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光等刘婆子和婆婆忙活可不行，得自己加把火。明天去井台挑水时，正好能碰见张嫂她们。她可以装作无意地说：“昨天见刘婆子往俺家跑，好像是说亲的事……” 再叹口气，“俺家铁蛋啥都好，就是没房子，谁家姑娘愿意来遭罪哟……”
这话传出去，用不了半天，全村人都能猜个**不离十。到时候大伙都觉得林秋嫁过来是高攀，那丫头就算有点心思，也架不住全村人的议论。再说了，她还可以跟相熟的几个妇人念叨念叨林秋一个人住多不容易，铁蛋多会疼人，把这门亲事往 “天作之合” 上引。
“只要事成了，俺就能带着柱子搬出去了。” 赵春燕低头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蛋，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她甚至开始盘算着搬过去后，要把西屋收拾成孩子的房间，窗台上摆两盆花，炕上铺层新稻草……
灶房里传来婆婆叫吃饭的声音，赵春燕连忙抹了把脸，换上副木讷的表情。她端起碗，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糊糊，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知道，从今天起，这门亲事不只是婆婆和小叔子的事，更是她能不能熬出头的指望。她得像地里的野草似的，悄没声地使劲，把这事往成了里推。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在李家低矮的屋顶上，也照在不远处林秋那间安静的小院。赵春燕喝了口糊糊，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这场看不见的算计，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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