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从早上上工起,她就觉得不对劲。那些平日里只是随口打个招呼的乡亲,今天看她的眼神格外不一样,带着探究、好奇,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人见她望过去,就慌忙移开视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模样,像是在议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干活也没了心思。趁着大家都埋头忙活的空档,她悄悄往旁边的柳树丛挪了挪,那里地势低,正好能听到不远处几个妇人的谈话声。
“…… 我看这事悬,林秋那丫头看着文静,心里可有数着呢。” 是张嫂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另一个声音接了话:“悬啥?李家虽说条件一般,可铁蛋是个壮劳力,总比她一个孤女强。再说了,李家有仨儿子,将来有个啥难处,也好有个照应。”
“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李家是看上人家那房子了。” 张嫂压低了声音,“赵春燕都跟我说了,刘婆子都去过她家了,就等着林秋点头呢。”
“真的假的?那林秋能愿意?”
“咋不愿意?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能找个婆家就不错了。李家虽说想占点便宜,可好歹能给她口饭吃,遮风挡雨的。”
林秋躲在柳树后,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窃窃私语,都是因为这个。李家,那个媒婆刘婆子,还有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赵春燕,竟然在背后这么算计她!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她攥着锄头的手忍不住发抖。她以为自己谨小慎微,就能安稳过日子,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他们看中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房子,她那点微薄的积蓄!
“真是欺人太甚!” 林秋在心里低吼。前世她在酒店后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想占便宜的,耍小聪明的,她都能应付自如。可到了这陌生的年代,她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得想办法应对。现在村里都传遍了,要是她表现得太过激动,反倒落了下乘,让人觉得她心虚。
“不能慌,不能乱。” 林晚秋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得想个办法,既不把事情闹僵,又能让李家和刘婆子知难而退。
她悄悄退回自己的地界,继续埋头干活,只是脸上的表情冷了许多。她能感觉到,还有人在偷偷看她,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但她不再躲闪,挺直了腰杆,手里的锄头挥舞得更有力了。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欺了。她得让村里人知道,她林秋虽然是个孤女,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房子,这积蓄,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谁也别想抢走!
傍晚收工的时候,林秋故意走在人群后面。她看到赵春燕正跟几个妇人说笑,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瞟向她,带着几分得意。林晚秋心里冷笑,等着吧,看谁笑到最后。
她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明天,刘婆子肯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她就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这日子,她要自己做主,谁也别想指手画脚!
下工的队伍渐渐走远,林秋落在最后头,慢悠悠地往家挪。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锄头扛在肩上,铁头磕碰着后背,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些议论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只甩不掉的苍蝇,但她心里那股火头,反倒慢慢降了下去。
“急也没用。” 她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看着石子滚进路边的草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天塌不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填饱肚子。
灶房檐下挂着的干辣椒在风里晃悠,像串红玛瑙,看着就喜人。她先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坐在灶门前烧火。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脸颊发烫,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随着蒸腾的热气慢慢散开。她盯着跳动的火苗,脑子里不再想李家的算计,也不再琢磨村里的闲言碎语,只剩下今晚要做的红薯粥和蒸野菜。
红薯干泡了一天,已经软透了。她把红薯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切成滚刀块,每一块都切得大小均匀。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哪怕是最简单的食材,也要处理得妥帖。切好的红薯块放进瓦盆里,撒上两把玉米面拌匀,这样煮出来的粥会更浓稠香甜。
锅里的水开了,她把红薯块和玉米面一起倒进去,用长柄木勺顺时针搅动。玉米面糊容易沉底,得不停地搅,直到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泡,泛起细密的泡沫,才把火调小,盖上锅盖慢慢熬。
接着处理野菜。下午上工路过田埂时,她顺手掐了把鲜嫩的荠菜,绿油油的,还带着水珠。她把荠菜放进水盆里,一根一根地清洗,连根部的泥土都没放过。洗干净的荠菜放在案板上切碎,撒上半勺盐,淋了滴胡麻油,用筷子拌匀。
蒸野菜得用箅子,可家里没有。她找了个粗瓷碗,把拌好的荠菜放进去,碗上盖了个盘子,放进锅里的粥上蒸。这样既能节省柴火,又能让野菜吸收粥的香气。
做完这些,她靠在灶门上歇了歇。锅里的粥香混着野菜的清香飘出来,钻进鼻孔,勾得人食欲大开。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的酸痛都减轻了些。
对待食物,她从来都是认真的。前世在酒店后厨,哪怕是一道简单的开胃小菜,她也会反复琢磨食材的搭配、火候的大小。那时师傅常说:“食物是有灵性的,你对它用心,它就会回报你美味。” 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虽然条件简陋,可这份认真不能丢。不管遇到什么烦心事,只要系上围裙,拿起锅铲,她就觉得心里有底。食物能填饱肚子,也能抚慰人心,这是她在无数个疲惫的夜晚总结出的真理。
粥熬得差不多了,她掀开锅盖,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甜度刚好,稠稀适中,红薯的绵软和玉米的清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又看了看碗里的蒸野菜,翠绿的颜色,看着就清爽可口。
把粥和野菜端上桌,她又从咸菜坛里夹了点腌萝卜条。白粥、绿菜、红咸菜,简单的三样,却摆得整整齐齐。
林秋夹了块红薯放进嘴里,绵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慢慢咀嚼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暖和力量。李家的算计,村里的闲言,仿佛都被这碗热粥熨帖了,心里那份焦躁慢慢被抚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不如先好好吃饭,养足精神,明天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毕竟,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愁出来的。只要还能好好吃饭,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林秋刚收拾好碗筷,听到院门被叩响的声音,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擦着手应声:“是王婶吗?进来吧。”
门闩 “咔哒” 响了一声,王婶拎着个布包走进来,她眼神扫过桌上的空碗,落在林晚秋脸上时,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犹豫。
“刚吃完饭?” 王婶把布包放在桌上,里面露出半截红薯干,“小丫她爹下午从地里刨了几个新红薯,晒得半干,给你拿点尝尝。”
“总让您破费。” 林秋给她倒了碗热水,“坐下歇会儿。”
王婶捧着粗瓷碗,指尖在碗沿摩挲半天,才抬头看向她:“秋,你…… 今天上工,没听见啥闲话?”
林秋握着水壶的手顿了顿,随即坦然点头:“听见了些,说李家想让我…… 嫁过去。” 她刻意省去了 “房子” 二字,想看看王婶的态度。
王婶叹了口气,放下碗:“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那李家,你可千万不能沾!”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李铁蛋是个啥样人?十里八乡都知道,好吃懒做还爱耍小聪明,前两年跟邻村姑娘处对象,把人家的彩礼钱都拿去赌了。”
林秋端起水杯抿了口,温热的水流过喉咙,心里却沉甸甸的。这些她倒是没听说,原主的记忆里,对李家只有模糊的印象。
“还有他娘王桂香,” 王婶撇了撇嘴,“是村里有名的厉害角色,当年为了多占半分地,能跟人吵到嗓子冒烟。他家大儿媳春燕看着老实,那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 今天这些闲话,十有**是她传出去的。”
这些话和林秋的猜测不谋而合,她顺着问:“他们…… 是看上我这房子了?”
王婶拍了下大腿:“可不是嘛!李家仨小子挤两间土坯房,眼馋你这院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刘婆子收了他们两尺布票,正琢磨着怎么把你说动心呢。” 她忽然抓住林秋的手,掌心粗糙却带着温度,“丫头,听婶一句劝,这坑咱不能跳!他们要是明着抢还好说,就怕来阴的 —— 到时候名声传出去,你一个姑娘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林秋指尖微凉,王婶的话像盆冷水,浇得她心里更透亮了。她不是没想过拒绝,但确实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围堵的法子,先在村里把闲话坐实。
“可我现在……” 她迟疑着,“直接翻脸,怕是要被说不识好歹。”
“要我说,就得快刀斩乱麻。” 王婶眼神亮起来,“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提过的事不?村支书说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军人,叫陆湛的,人家这两天正好探亲回来。”
林秋愣了愣,才想起相亲那回事。当时心思全在怎么活下去上,压根没往心里去。
“那后生我见过,” 王婶说得恳切,“上次送军属慰问品时碰见过,站在那儿跟铁塔似的,说话办事都透着实在。家里是城里的,爹娘都是工人,根正苗红。最重要的是,人家不缺房子住!”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一个姑娘家守着这份家业,迟早被人惦记。不如趁这机会,跟陆同志见一面。成不成另说,至少能堵上那些嚼舌根的嘴 —— 让李家看看,你不是没人要,是他们配不上!”
林秋捧着温热的水杯,心里翻涌得厉害。王婶的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心里那扇犹豫的门。她原本想顺其自然,可眼下的情况,显然不能再等了。
“这会不会太急了?” 她指尖有些发颤,“我连人家面都没见过……”
“见面怕啥?” 王婶笑得爽朗,“就当认识个朋友。要是觉得投缘,就处处看;要是不喜欢,咱再想别的辙。总比被李家缠上强,那家人要是黏上来,能扒你三层皮!”
窗外的星星又亮了些,照在王婶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真切的关切。林秋忽然想起穿越那天,是王婶让小丫送来了姜汤;发烧时,是这双手摸过她的额头。在这陌生的年代,这份朴实的善意,比什么都珍贵。
“我听您的,王婶。”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的混沌突然散开了,“您帮我问问,看陆同志啥时候有空。”
王婶眼睛一亮,拍了下手:“这就对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支书家打听,保准给你回话。” 她起身要走,又回头叮嘱,“今晚把院门闩好,要是有人来敲门,千万别开。”
送走王婶闩好院门,林秋站在院子里望着星空。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心里那点忽然冒出来的热乎气。她不知道这个叫陆湛的军人会是怎样的人,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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