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涟初脑子转得飞快,以为自己暴露了,但那流言是自己传起来的,跟从没去过揽月楼的小顾有什么关系?
李冕肯定也不会想到这是自己传出去的,顾涟初不过是小小的既得利益者罢了,应该……不会知道吧?
顾涟初趴在凳子上看李冕。
那人端着那张冷脸,看不出一点端倪,只会让人瑟瑟发抖,两人对视后,顾涟初赶紧收回视线。
那两个狱丞哆哆嗦嗦地拿不稳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司直这会才知道王爷来了,跟在大理寺少卿的后面,呼呼啦啦来了一众人,刚进门就跪下,跑得太快的甚至往前滑了一段。
顾涟初危机稍解,忍不住乐了一声。
李冕不冷不热地觑他一眼,顾涟初连忙闭嘴。
大理寺少卿额头贴在地上道:“下官不知王爷到访,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今日,大理寺卿封大人与几位同僚公务在身,不在大理寺,王爷可有什么事吩咐下官?”
李冕站起身,抬步下了台阶,恰好就站在顾涟初那差点挨揍的臀部旁边。
顾涟初老大不自在,不安地扭了扭。
李冕忽视旁边像条蚯蚓一样扭动的人,说道:“诸位免礼,今日,我是来做……”
顾涟初:监工?行刑?吃瓜群众?
李冕看向顾涟初的后脑勺,一撮头发正竖着乱晃,像那天小狗尾巴一样。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证人。”
顾涟初头皮发麻,心虚地装鹌鹑。
少卿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顿地坐在了高台上,屁股挨着凳子之前还问了一句:“王爷要不您坐吧,我站在一旁断案即可。”
李冕没话说,薄薄的眼皮微掀,少卿一屁股坐下了。
案情不复杂,少卿先是赶紧命人把顾涟初放了下来,三人整整齐齐跪了一排,旁边站着王爷。
他顶着王爷冻人的视线,阅览讼状,一项一项问话。
顾涟初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到摔下窗户时,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提到张远被打伤,他将张远身前的衣服掀起来一点,那淤青的斑块已经发黄发紫,看着更加瘆人。
少卿恐怕从官以来,没审过这等芝麻小事,但还是按照惯例,在得到王爷证言后,一拍桌子大喊:“真是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作恶多端之人!”
洋洋洒洒哀叹了数百字,展示文采一样引经据典,在李冕揉了揉眉心后连忙停了嘴,“啊,行,证据确凿已经无甚问题,将那掌柜带上来!”
掌柜的来了又是一阵哭天喊地,少卿生怕惹了王爷不快,连忙让人将他嘴巴堵住了。
因此这案子审得极快,少卿大笔一挥,掌柜的要赔给张远一笔钱,还要打二十大板。
顾涟初也获得了一些赔偿,因为没受到实质伤害,因此不比张远拿得多。
但这已经是超出想象的好结果了。
拿到银子的时候,顾涟初看李冕的眼神犹如看到英雄降临,朝着李冕行了穿越一来最标准的礼。
“多谢王爷作证。”顾涟初仰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冕。
李冕视线下移,看到他脖颈上带着的一枚白玉。
那不是自己发带上的吗?
他看向顾涟初,那人脸上泛着红意,将银子几乎放在鼻子前,一一清点,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李冕心下奇怪却未多想。
事情已经了结,他不想多待,抬步离去。
大理寺一众人等跪下恭送,而顾涟初被苏云书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三个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门外还聚集着不少围观群众,不少人在看到顾涟初后都拍了拍胸脯,后怕道:“万幸啊万幸!”
顾涟初心情极好,事情解决,恶人受到惩罚,也不愿再让王爷和自己受流言困扰。
于是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义士们,多谢大家出手相助。但是我并不是精怪所化,并也有大神通。当日长街之上,我被无良掌柜从二楼窗户推下,砸到了王爷。我的弟弟也被掌柜殴打,不得已我才报官讨公道。”
“感恩王爷正直之心,愿意为我与舍弟作证,王爷与我情有独钟之事,实为谣传,请各位义士为王爷正名!”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说原来如此,自然也有人说不听不信,顾涟初几番解释这才让大家信了几分,慢慢散去了。
苏云书深吸一口气,肩膀一下子松懈下来,人都快弯成一只虾米,“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我生怕百姓一时激愤围上来打你。”
张远现在对顾涟初又是依赖又是崇拜,星星眼道:“初哥,你太厉害了。”
顾涟初捏了捏兜里的银子,满心欢喜:“一般一般,陇朝第三。”
苏云书笑哈哈地问:“那前两个是谁?”
顾涟初:“嗯……一个皇帝,一个王……啊啊啊啊啊!”
他话刚说一半,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再几个跳跃,消失在苏云书和张远的视线中。
“哥!!”
顾涟初心脏快爆炸了,被吓个半死,一把抱住黑衣人的腰,大叫道:“救命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
他在空中紧紧抱着人,又是咬又是踹,那人手抓得更紧了,实在被他吵得头疼,轻轻啧了一声,找了个断头巷子落了地。
顾涟初扶着墙干呕了几声,骂骂咧咧道:“呕……大哥,有话好好说,呕,太没有素质了吧,动不动就飞,你有载人执照吗你……”
他拍了拍胸口,一回头,那人竟是李冕。
顾涟初:京城这地方也挺邪门……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背靠着墙,掩着嘴问:“王、王爷,你好你好……我、你、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李冕凉凉看了他一眼,说:“我找狐狸。”
顾涟初尴尬一笑,扒着墙一点点平移:“好啊,找狐狸好,狐狸都很善良可爱,从不害人,也不编瞎话,您找吧……我就先走了!”
他刚跑出去,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正是赵再彤。
顾涟初崩溃道:“怎么又是你?!”
李冕手背在身后,一点点逼近他,声音沉沉道:“王爷?精怪?情有独钟?”
顾涟初后背抵住墙壁,在那双冷意凛然的眼眸中,闭紧双眼,双手合十道:“不不不,是大人,草民,饶我一命!”
李冕直起身,漫不经心道:“为何求饶,这流言是你编的?”
顾涟初连连摆手,在李冕的眼神中,心一横道:“不是我编的,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口口相传!”
李冕故作恍然大悟,道:“啊,口、口、相、传。这口可是三个黄口小儿之口?”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狗,正是那天在阶上捡到的那只,拿在手中细看。
顾涟初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震惊道:“你那天在揽月楼?!”
李冕:“如何,我去不得?”
顾涟初脑筋一转,脸上神色突然变得奇怪,有几分嫌弃地说:“那可是青楼啊。没想到……”
顶着他上下扫视的目光,李冕僵硬了一瞬,这才想起揽月楼的主业,沉默了一会才解释:“仅喝茶。”
“切,王府什么茶没有,要上青楼喝?”顾涟初一脸不信。
李冕无语凝噎,心里已经想出几百种赶走许思端的办法,听说他最怕蝎子,要不……?
想到这儿才意识到话题早被顾涟初扯远了,脸色一冷道:“胡搅蛮缠。君子之言,信而有规?。岂能杜撰怪力乱神之说,愚弄百姓?”
顾涟初不言不语地看着他,骤然沉默,而不是牙尖嘴利地反驳,倒让李冕不适应了。
“你可知错。”
顾涟初:“是错的,但我做了,又如何。”
顾涟初收敛起一贯没个正形的样子,靠着墙壁,双臂环胸。
那是一个很有防御性的姿势,也是一个拒绝的姿势。
李冕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火,不仅是因为他冒犯了自己的私隐,拿这种精怪传说四处传播,让自己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却毫无悔改之意。
更是因为……
更是因为什么?
李冕愣住了,难道他在因为顾涟初不肯解释、拒绝交流而生气么?
仅仅几面之缘,他已经知晓顾涟初本就不算君子,又为何因为他不解释而感到愤怒?
他又端上那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面容,薄唇微启:“冥顽不灵。”
顾涟初别着头不看他。
李冕也无心交谈,拂袖而去。
顾涟初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得大叫道:“喂!你给我回来!!这是哪里啊!!!我怎么回家!!”
已经傍晚了,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顾涟初饿得肚子咕咕叫,兜里也有钱,但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
他将一颗小石子踢远,走到跟前,再踢远,似乎是将那石子当成了李冕,一边踢一边说:“冥顽不灵,冥顽不灵……我看你才是见死不救!”
转念一想,李冕实际也救了自己,明明事情办成了,自己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都怪这个李冕!
顾涟初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走了好远才到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两人正在吃饭,顿时更委屈了,说道:“我被坏人抓走了,你俩怎么没心没肺的,还吃饭!”
张远委屈巴巴地说,“王爷身边的暗卫叶大哥来过了,说王爷有话跟你说,我们就回来了,哥你别生气。”
顾涟初也根本没生气,恹恹地趴在被子上说:“给我也盛点饭,冥顽不灵的我真的饿了。”
苏云书道:“什么冥顽不灵?”
顾涟初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今天收到了一个负分差评罢了……”
苏云书看他兴致不高也没多问,转而说起自己准备继续义诊的事。
顾涟初这才一点点走出阴霾。
叶崇玉没跟着王爷,赵再彤罕见地打了头阵,先回来了,一看见叶崇玉那张笑嘻嘻的大脸,就说:“主子心情不好。”
叶崇玉见怪不怪道:“哦,哪天心情好过。”
赵再彤张了张嘴,又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于是闭口不言。
等到王爷回来后,叶崇玉暗暗咋舌,竟然这么心情不好。
王爷走路快得像风,唰唰唰就进了书房,没过一会,许思端就被连人带鞋扔了出来。
“喂!还有我的扇子!我的扇子!”
话音刚落,一柄扇子嗖得刺破窗纸,像箭一样钉在柱子上,扇首还微微颤动。
许思端心疼得拔下扇子,也不敢触霉头,提着鞋跑去了偏院。
过了一会,书房里的李冕叫道:“崇玉。”
叶崇玉打了个激灵,低声道:“怎么是我??平日里有事不都是叫你吗?”
他不敢耽搁,走进书房。
李冕蹙着眉靠在榻几上,眼睛闭着。
“你去放一则消息。”
叶崇玉顿时精神抖擞,回京这么久,主子终于要拿出摄政王的气派了吗!
快说!是震慑东厂,还是威胁宰相,崇玉我使命必达!
他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王爷。
李冕道:“就说狐狸欺我瞒我,已与我割袍断义,我勃然大怒,命令全城搜捕。”
叶崇玉:啊?
不是,主子您怎么也续写上了!
叶崇玉:喂,我家事业批呢,还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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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冥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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