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归途
姜晚七十岁那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初夏的绣球花园，蓝紫色的花簇在风中摇曳，陆念站在花丛中，仍是七岁的模样，朝她伸出手。
“妈妈，你看。”他摊开掌心，一只蓝闪蝶轻轻振翅。
姜晚想去触碰，却发现自己也回到了年轻时的样子，长发如瀑，指尖光滑。
“念宝……”她哽咽着蹲下身，却见陆念身后走出一个人影——陆临川倚在树下，西装笔挺，目光温柔。
“好久不见。”他说。
姜晚惊醒时，窗外正飘着雪。
周瑾在厨房煮茶，收音机里放着三十年前的旧歌。
她望着无名指上的蝶戒，忽然笑了。
陆星带着女儿周棠回国过春节。
十五岁的周棠翻出老相册，指着陆临川的照片问：“这是外公的情敌吗？”
全家哄笑，周瑾却认真点头：“是世界上最值得敬重的情敌。”
他取下书房暗格里的铁盒，里面整齐保存着陆临川所有来信。
“他教会我一件事。”周瑾将泛黄的信纸分给孩子们，“爱不是占有，是希望对方幸福。”
周棠念出最后一封信的落款：“请代我看看她白发戴花的模样。”
壁炉的火光里，姜晚鬓边的珍珠发卡微微发亮。
初春的清晨，姜晚在绣球花丛边发现一只垂死的蓝闪蝶。
她用手帕将它捧回屋里，周瑾默契地递来玻璃罩。
蝴蝶最终在温暖的灯光下停止了呼吸。
“要葬在念宝旁边吗？”周瑾问。
姜晚摇头，推开落地窗：“让它飞走吧。”
她松开手，春风卷着蝶翼掠向晴空，恍惚间化作三个透明的影子——
穿背带裤的男孩蹦跳着追逐花瓣，西装革履的男人弯腰为他戴正帽子，更远处站着戴珍珠项链的少女，笑着举起相机。
姜晚的葬礼在一个晴天举行。
陆星按照遗嘱，将母亲与陆念、陆临川合葬。墓碑沿用当年的设计，只是新增一行小字：
“此处长眠着被深爱的人们”
周瑾没有出席葬礼。
他独自坐在绣球花园的藤椅上，对着空荡荡的秋千举起茶杯：
“晚晚，今天的阳光很像我们初见那天。”
风过花丛，仿佛有人轻笑。
周瑾离世那夜，周棠梦见三个孩子手拉手跑过花园。
最大的男孩回头喊：“棠棠快跟上！”
她拼命追赶，却在碰到他们衣角的瞬间醒来。
枕边静静躺着三样东西：陆念的蝴蝶胸针，陆临川的怀表，姜晚的珍珠耳环。
晨光透过窗帘时，她终于明白那个梦的意义——
“死亡不是终点，被遗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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