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周围的暖黄色场景开始一寸寸剥落，刚刚的一切的确是假的。她被吸入到粘稠的黑暗中，脚边蔓延着杂草，月光冷凄凄的浸着林立的墓碑。
“这、这还真是在墓地里，我就是随口一说啊。”
“嘻嘻～”
那笑声好似隔得很远，李岁澜听得并不真切，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堪比在墓地里看鬼片。
“不怕不怕，有什么好、好害怕的，我……我也是鬼啊！”
李岁澜害怕得浑身打颤，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碎在阵阵阴风之中。
笑脸贴在她的后背上，此刻也想不明白哪里出现了问题，明明是自己来了，她为什么会那么害怕？笑脸懒得等李岁澜发现自己，索性白脸一飞，直直地伸到了她面前。
“咦，小白脸蛋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诡异的笑声啊？”
李岁澜的小脸吓得霎白，正畏畏缩缩地往自己的墓碑后面躲。
笑脸陷入沉思，自己今天特意换了个声线，好贴合一下墓地这种阴沉沉的场景，没想到居然被李岁澜认错了。它有点不甘心，这可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即使她不喜欢，但也一定要让她听到。
“嗯，有没有可能那是我在跟你打招呼？”
“你怎么是这个声音呢？你还有变声期呢？”
紧接着，李岁澜盯着笑脸，却发现它除了空有一张脸，根本没有脖子，又哪来的变声期？目光往上移，对上笑脸那无语的神情，她只能尴尬一笑。
可恶啊，明明是它吓我，可为什么感觉是我说错话了？
笑脸眉头一皱，神情闪过一丝古怪。唉，果然，我还是永远不能理解你们。
“小白脸蛋儿，这三次游戏……是怎么算呢？”
“嗯，你赢了，”笑脸是有脾气的，刚刚那事它可还没忘，说出来的话也不像往常般欢快，而是闷闷的。
“哇！那是不是该有点儿……有点儿奖励啊？”
李岁澜身体前倾，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正一眼不眨地盯着笑脸。
笑脸眼眸微抬，淡淡开口：“当然，本主宰对待玩家从来都是公平公正，你赢了游戏，可以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
“真的吗？”
在得到笑脸肯定的回答后，李岁澜的心情更是难以抑制，直接绕着笑脸跑了两圈，一边跳还一边挥舞着双手，“耶，我可以回家了！回家了！”
兴奋之余，李岁澜扬着脑袋说：“我想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可以吗？”
“当然，区区小事。”
“等一下！”李岁澜看着笑脸周身突然泛起的光，突然喊住它，后者挑了挑眼，一时间也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等着她。
李岁澜蹲下身，白玉般的手指轻轻触着碑上自己的名字，像是与过去的自己做最后的告别，眼中泪光闪烁，轻声呢喃着：“再见了。”
“可以了吗？”
“可以了，我要回家。”
李岁澜深吸一口气，颇有仪式感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再次睁眼时一定会是自己温暖的小家，有爱她的父母、以及会在天上保佑着自己的表姐……
李岁澜睁开眼，果然回来了。她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一本练习题，她轻轻翻动着，发现正是那本《暑假超越题》。之前因为出车祸的缘故，她的手硬是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好，腿留下了些后遗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好。
念着中考的事，她后来又让妈妈重新去书店买了一本，而她也才刚刚开始做。
李岁澜翻了翻，她才做到第七页，她的心态有点儿崩了，后面还有300多页，她得做到什么时候去啊！
“哎，本来还想玩会儿的，可……真是命苦啊。”
李岁澜的眼睛瞪得溜圆，狠狠翻了个白眼，好像手下这本练习题跟她有着八百年的仇怨，一边碎碎念又一边奋笔疾书，“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写的完啊，真是要疯了！”
尽管骂骂咧咧，她手上的笔速却丝毫不减，不一会儿就写完了一整页。
她又回到了备战中考，无忧无虑的那个时期，好像变了，但也好像没变……
……
夜幕低垂，江自明郑逍云站在阳台上，晚风如无垠的月光般掠过身畔，带着夜的清凉与静谧，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似是点点繁星洒落人间。
“终于结束了吗？”郑逍云褪去一身疲惫，只留满心悠然，突然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自明微微抬头，目光似穿透夜色落在遥不可及的思绪深处，眉峰轻拢，如被微风揉皱的湖面，偶有一丝凝重闪过。
“我觉得不是。”
“嗯？”郑逍云转过头，脸上尽是不解的神色，“可是三个要素都已经集齐了，难道还有其他的吗？”
“水杯指的不是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在翻开那本暑假练习册时，上面还画了个笑脸，那个指的才是我。”
“笑脸？”
“对。”
“你指的笑脸是那件衣服上的笑脸吧。”郑逍云当然知道笑脸指的不是那个所谓的主宰，如果跟江自明有关，只能是件班服上的图案。
“是啊，可我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再想起，也以为那只是笑脸无聊时画的自己。但现在想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郑逍云愣了一瞬，如果真是这个，那他们到底何时才能摆脱？
“那个水杯，指的又是谁呢？”
“其实……”江自明的眉头狠狠皱起，五官似是在漩涡中扭曲，满脸的挣扎之色，“我已经有人选了。”
“谁？”
“陆万晨。”
江自明的话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响雷，惊得郑逍云浑身一颤，嘴唇不自觉地大张着，喉间溢出一声轻不可察的“啊”，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良久才缓缓开口：“为什么是陆万晨？”
“因为那个深灰色水杯，就是他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而他自己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江自明这下总算明白了笑脸当时为什么会同意他许下的愿望，陆万晨的记忆即便被删了又怎样？他最后还是会被拉进来。
“你跟陆万晨那么熟，对他的事情肯定很了解，你好好想想，关于陆万晨的游戏大概会是什么样子的？”
江自明的脑中浮现出那个喜欢穿亮黄色运动服的男生，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会笑着从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溜出来，热情又温暖地揽过自己的脖子。
江自明很认真地想了想，无比肯定地开口：“他长这么大，就没遇上过什么不顺的事。”
郑逍云撇了撇嘴，嘴角扯出一丝不屑，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我是认真的，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难受过，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突然，江自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淡淡开口，“他唯一一次伤心，还是因为我死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哭。”
“这不对吧？如果你死在暾暮山上，那你根本就没有能遇上陆万晨的可能性，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你哭呢？”
“笑脸之前把陆万晨的记忆保留了下来，说是作为我的成年礼物，所以他也硬生生卡在了那段时间里。”
“那后来呢？多出的记忆怎么处理的？”郑逍云想到整天没事儿就傻乐的陆万晨，他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经历过朋友生死的人。
“我让笑脸删了那部分的记忆，让陆万晨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可却没想到……笑脸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刷新我对它的看法。”
“可陆万晨的人生平淡而又普通，有什么能够拿来设计游戏的内容呢？”
郑逍云的话不无道理，不管是他还是江自明，或是李岁澜，三个人的过去都发生过跟生死挂钩的事情——他割腕自杀，江自明坠下山崖，李岁澜经历过人贩子拐卖和车祸。而陆万晨，一直都是平平稳稳地幸福着，郑逍云想不明白。
江自明又想到了那张抽象的画作，眼波流转间尽显茫然，眉头轻皱着，似是在努力拼凑着那些不确定的思绪。
“你说，会不会……跟我有关？”江自明的喉结上下滚动，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在这两条世界线中，他唯一的不同就是有没有遇上过我，我的存在对陆万晨来说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你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是一个朋友而已。陆万晨的朋友并不少，他并不缺你这一个。”
“可我们不仅仅只是朋友，更像是家人。”
郑逍云无语得直翻白眼，但同时心里默默叹着气，要是他跟江自明能早点遇上就好了，不然怎么会让陆万晨跟江自明在幼儿园里就认识了？
果然，无论跟陆万晨认识多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他。
“那除了这些，他还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呢？”讨厌归讨厌，事情还是要干的。
“挫折？”江自明仰着脑袋，非常非常努力地想着，陆万晨这家伙有过什么挫折吗？他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出：“陆万晨高中毕业后一直想谈恋爱，到了大学也一直没谈上，这事儿算吗？”
“呃……”
郑逍云脑中浮现出陆万晨那贱兮兮的脸和他特有的贱嗖嗖的语气，顿时感到一阵恶心。
江自明看着郑逍云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口：“应该算不了吧。”
“当然不能算了，那事儿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吃完一顿好饭后，他不就又开始到处犯二了吗？”
“这心态，确实好啊。”
江自明在遇到陆万晨后，不止一次觉得好的心态对人有多么重要。陆万晨这人的心态更是好到爆炸，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的事，不用别人安慰他，他都会先把自己开导好。
“都是大傻子了，心态能不好吗？”
江自明选择性地略过这句话，毕竟郑逍云最近对陆万晨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至少都是明着骂他，而不是以前暗暗地在背后递眼刀、翻白眼儿。
“那陆万晨有出过什么意外吗？要那种最后躲过一劫的，就跟李岁澜差不多。”
“意外？我得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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