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霜色未消，玄铁城的清晨，向来冷得彻骨。可今日，城主府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躁动。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红毯从主殿一路铺至府门，却被一队玄甲军踏得凌乱。铁靴踩在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场风暴的前奏。
“奉陛下旨意，查证联姻真伪！”为首的宦官手持金令，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听闻党少主与魏少宗主成婚三日，却未曾同寝共枕，有违婚仪，恐有欺君之嫌！”
厅中，党琛宁立于案前，玄袍如墨，身姿挺拔如松。他眉目冷峻，眸光如冰，静静地看着那宦官，语气却平静得近乎淡漠：“陛下关心婚事，我等感激。但私事如何，似乎不需向一位内侍交代。”
“党少主此言差矣！”宦官尖声，“圣旨赐婚，乃国之大事。若二位少主貌合神离，岂非辜负圣恩？今日，我奉命查验——魏少宗主是否已入洞房，是否与您同宿三夜！”
他话音落下，身后两名宫女便要上前，似要搜查床榻被褥。
“站住。”党琛宁声音一沉，袖袍微动，一股无形气劲荡开，将那二人逼退三步。
“党琛宁。”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廊下传来，魏晨曦缓步而入，一袭赤金婚袍未脱，发髻整齐，眉眼含笑，仿佛昨夜当真与人共度良宵。
他走到党琛宁身侧，自然地伸手挽住对方手臂，笑意盈盈：“昨夜我们才练完剑法，正准备入寝，怎的惊动了宫里？”
宦官一愣：“练剑？新婚之夜，练剑？”
“怎么？”魏晨曦挑眉，笑意不减，“党少主剑术高超，我身为夫郎，自然要勤加学习，以免日后拖他后腿。难不成……公公以为，我们该整日缠绵床榻，不理正事？”
他语气坦荡，神色从容，竟让那宦官一时语塞。
党琛宁侧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低声道：“你倒会编。”
“这叫临场应变。”魏晨曦回他一个眨眼，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再说了，我说的也不是假话——我们确实‘练’了一夜‘剑’。”
党琛宁耳尖微红，轻咳一声：“别胡说。”
宦官见二人言谈亲密，举止自然，一时拿捏不准，只得道：“既如此……那便请二位出示婚契信物，以证婚约属实。”
魏晨曦松开党琛宁的手，从袖中取出一卷金丝绣帛，正是那日皇帝亲赐的婚书。他展开一角，露出两人名字并列其上，下方还印着双方宗门玉印。
“公公请看，婚契在此，信物齐全。”他笑得温润，“若无其他事，还请回禀陛下，就说我们夫妻和睦，日夜同寝，绝无欺君之念。”
那宦官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拱手退下。
厅中恢复安静。
党琛宁看着魏晨曦，忽然道：“你胆子不小。”
“我胆子一直不小。”魏晨曦收起婚书，笑意渐深，“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难堪。”
党琛宁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为何要替我挡这一步？你本可袖手旁观，让朝廷质疑我便是。”
“因为我是你夫郎。”魏晨曦上前一步，目光认真，“婚书上，我们名字并列，生死同契。你若被质疑，我魏晨曦也逃不掉。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愿见你被为难。”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党琛宁，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只靠一纸婚约维系。我想让它……变得真实。”
党琛宁心头微动。
他看着魏晨曦，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却透着难得的认真。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坦荡与真诚。
“你……当真不后悔？”他问。
“后悔什么？”魏晨曦笑，“后悔嫁给你？还是后悔选择联手？”
“两者皆有。”
“那我告诉你——”魏晨曦伸手，轻轻按在党琛宁心口，“我魏晨曦这一生，从不做后悔的事。尤其是，关于你。”
党琛宁呼吸一滞。
他忽然伸手，扣住魏晨曦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坚定。
“魏晨曦。”他低声道，“你若敢骗我，我必不会轻饶。”
“可我从未骗你。”魏晨曦反手握住他，“从交出密信那日起，我便已将真心交予你手。信与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间。”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窗外雪光映入，照亮了他们交握的手，也照亮了彼此眼底那一丝悄然滋长的情愫。
?
三日后，玄铁城武库。
“党少主，魏少宗主已将‘赤焰十三式’与‘玄铁九斩’融合，创出新招‘赤玄破’！”副将兴奋禀报，“此招刚柔并济，威力惊人，已可抗衡宗师级高手！”
党琛宁立于演武场高台，望着场中那道赤金身影——魏晨曦一剑挥出，火焰与寒气交织，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赤黑剑罡，轰然斩落，将三丈外的玄铁桩劈成两半。
“好！”党琛宁难得地露出笑意，抬手一挥，“传令，从今日起，玄铁城与炎阳宗弟子共同演武，共享武库，互授剑法！”
“是！”
场中，魏晨曦收剑而立，抬眸望向高台，与党琛宁目光相接。
他笑了，抬手执剑，遥遥一礼。
党琛宁微微颔首，随即跃下高台，落于他身侧。
“进步很快。”他道。
“有你教得好。”魏晨曦笑，“不过……我总觉得，这‘赤玄破’还差一点火候。”
“差在何处？”
“差在——我们还不够默契。”魏晨曦看着他，目光灼灼，“若你我真正心意相通，这一剑，当可斩山裂地。”
党琛宁沉默片刻，忽然道：“那便试一试。”
“试什么？”
“双修剑阵。”党琛宁抬手，玄铁剑出鞘，“我传你‘玄冥合璧阵’，需两人同心，气息相融，剑意共鸣。若成，可破万军。”
魏晨曦眸光一亮：“你肯教我？”
“你既是我夫郎，也是我盟友。”党琛宁看着他，“我信你。”
魏晨曦笑了，那笑里有惊喜，有感动，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动容。
“好。”他执剑而立，“那便让我看看，你我联手，能走到多远。”
两人并肩而立，剑锋相对，气息缓缓交融。一黑一红，一寒一热，竟在空中形成一道奇异的气旋。
剑起——
双影交错，剑光如龙，缠绕升腾，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对身影。
他们不再是敌对的少主与少宗主，不再是被迫联姻的棋子，而是真正并肩而战的伙伴，是彼此认可的强者。
剑落——
一声轰鸣，地面裂开一道深痕，直贯十丈。
演武场寂静无声。
良久，党琛宁收剑，侧眸看他：“如何？”
魏晨曦喘息微重，却笑得灿烂：“还不够完美，但……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你的心跳，与我的，是一样的节奏。”他轻声道，“党琛宁，我们真的可以……走到最后。”
党琛宁看着他，忽然伸手，轻轻拂去他额前汗湿的碎发。
“嗯。”他低语，“我信你。”
?
当夜，城主府后园。
雪已停，月如银盘。
魏晨曦独自立于梅树下，望着满树寒梅出神。忽觉肩头一暖，一件玄色大氅轻轻披上。
“夜里寒重，别着凉。”党琛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晨曦回头，笑了：“你怎么来了？”
“寻你。”党琛宁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你在看梅？”
“嗯。这梅，像你。”魏晨曦轻声道，“冷得彻底，却在最冷的时候，开得最盛。”
党琛宁侧眸看他：“那你呢？”
“我？”魏晨曦笑，“我像这雪，看似轻浮，实则覆盖万物，默默守护。”
党琛宁沉默片刻，忽然道：“魏晨曦，你曾说想让我喜欢你。”
“是。”
“我现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我开始明白了，那种感觉。”
魏晨曦心头一颤，转头看他。
“我不善言辞，也不懂风月。”党琛宁望着远处的雪景，“但我知道，自从你来了，这玄铁城的冬天，不再那么冷了。”
“所以呢？”魏晨曦轻声问。
“所以——”党琛宁终于转过身，直视他，“我想试试，能不能真的……与你共度余生。”
魏晨曦笑了，眼底有光，像是盛了满天星子。
他上前一步，伸手环住党琛宁的腰，将脸埋进对方颈窝：“那……我们说好了，不许反悔。”
党琛宁身体微僵，随即缓缓抬手，轻轻抱住他。
“不反悔。”他低语，“我党琛宁，此生此世，不负魏晨曦。”
风起，梅落。
雪花与花瓣共舞，仿佛在为这一对曾经的敌人，如今的爱人，献上最静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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