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古老的柏树枝叶在青石板铺就的、幽静的小径上投下了一片片斑驳陆离的、温暖的光斑。
林知夏看着那道穿着黑色长裙的、孤冷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心里那片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又被投下了一颗更沉重的石头。
秦云舒……
也经常来这里?
她们……
认识?
一个个充满了混乱和不解的疑问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飞虫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碰撞。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团理不清剪还乱的毛线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采儿则像个没事人一样,抱着胳膊靠在一旁,那双总是显得懒洋洋的单眼皮此刻正饶有兴味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那眼神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审视着一只早已落入自己陷阱的、茫然无措的小动物。
“啧啧”她摇了摇头用一种过来人般的、故作深沉的语气点评道“仙女姐姐你这表情可不太对劲啊。”
“按照我看了二十多年狗血八点档的经验来看”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想问又不敢问的、充满了‘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感的模样十有**是为情所困。”
林知夏看着她那副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一样的模样心里那股巨大的烦躁竟然也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你……”她张了张嘴刚想反驳一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她好像还真的说对了。
顾采儿看着她那副被戳穿了心事后有些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心里那个早就有的猜想也彻底被证实了。
眼前这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姐姐绝对不是单纯地来巴黎看什么画展的。
她是来追人的。
或者说是来追忆某个早已逝去的人的。
这个认知让顾采儿那颗向来对别人的私事毫无兴趣的心第一次燃起了一股熊熊的、名为“八卦”的火焰。
“哎”她凑过去用胳膊肘撞了撞林知夏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个叫秦云舒的大画家是你什么人啊?”
“是……你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还是分了手却又念念不忘的朱砂痣?”
“或者……”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语气充满了恶趣味的猜测“……是你姐姐的前任?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有个姐姐嘛”
林知夏的身体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猛地僵硬了一下。
她那双清澈的杏眼里闪过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巨大的震惊和慌乱。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
却依旧被观察力敏锐到变态的顾采儿精准地捕捉到了。
“欧哟——”
顾采儿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五百瓦的灯泡。
她看着林知夏那张写满了“我被说中了我好慌我该怎么办”的脸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足以让她兴奋好几天的秘密。
原来……
是这么一出充满了禁忌和背德感的、刺激的戏码啊!
她还想再追问些什么。
可看着林知夏那张已经重新恢复了冰冷和戒备的、写满了“你再多问一句我就当场自尽,顺便把你也杀了,虽然可能打不过你”的脸她最终还是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算了。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地把这个有趣的故事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行了行了”她摆了摆手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今天下午三点圣心大教堂门口的广场我要去摆摊儿表演戏法。”
“你要不要来看?”
她看着林知夏那双狭长的单眼皮里闪烁着真诚的、不带任何杂质的邀请。
林知夏正好也对她那些看起来极其古老又玄妙的、东方的传统戏法充满了好奇。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采儿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又一次极其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她说“回店里我得好好地准备一下。今天可不能在我们仙女姐姐面前丢了面子。”
……
两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她们刚走了没多久。
一道穿着剪裁合体的、米色风衣的、高挑的身影便缓缓地走进了这片宁静的墓园。
她有一头及肩的、层次不齐的、亚麻金色的狼尾短发。
她的手里捧着一束开得正灿烂的、新鲜的、白色的玫瑰。
她走到那块宁挽云刚刚站过的墓碑前将那束还带着露珠的玫瑰轻轻地放在了碑前。
然后她蹲了下来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带着一丝眷恋的眼神看着墓碑上那张早已褪色的、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极其温柔的、儒雅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的东方男人。
“老师”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阵吹过塞纳河畔的、温暖的风“我又来看您了。”
“最近还好吗?”
“画展很成功。所有的人都说我是天才。”
“可他们都不知道。我所有的灵感都来自于您。”
“我只是一个笨拙的、模仿着您的笔触的、拙劣的学徒而已。”
她就那么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和那块冰冷的墓碑说着话。
像在和一个从未离开过的、亲密的老友分享着自己的日常。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清冷的、像鬼魅一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是宁挽云。
那个穿着风衣的女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这种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
她没有回头只是依旧用那种温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挽云今天来的有些晚哦。”
“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挽云在她身后站定那双总是充满了忧郁和空洞的瑞凤眼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的、化不开的迷雾。
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冷很脆。
“……还是平常的时间到的。”
“只是……”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
“……有人。”
“哦?”
那个女人听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缓缓地站起身转了过来露出了那张慵懒又性感的、充满了故事感的脸。
“是也来祭拜老师的故人?还是被我们家大天才的琴声给吸引过来的听众?”
她看着宁挽云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的、了然的打趣。
“……都不是。”
宁挽云摇了摇头。
“是……同类。”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却让那个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女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讶的表情。
“同类?”
她看着宁挽云那双罕见的、近乎灰色的琥珀色瞳孔里闪烁着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个女生。”
“和我……”宁挽云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却又无比肯定的判断。
“……很像。”
那个女人的脸上那抹惊讶的表情更深了。
“哦?”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居然还有能让我们家挽云亲口承认和自己很像的人?”
“那我可真是想见见了。”
宁-挽云看着她那双总是充满了忧郁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不确定的、细微的涟漪。
“……和她一起的另一个人”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认识。”
“好像是唐人街里一个挺有名的、年轻的戏法师。”
“戏法师?”
那个女人的惊讶更甚了。
她看着宁挽云那张因为提到了那个“同类”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甚至还带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好奇”的情绪的脸眼底闪过了一丝了然的、促狭的笑意。
“顾采儿吗?”
“她怎么会带人来专门见你?”
“还是一个你的‘同类’?”
“怎么样?”她凑过去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温柔的魔鬼在宁挽云耳边轻声地蛊惑道“想不想……去接触一下呢?”
宁挽云沉默了。
她看着那块冰冷的、被白色玫瑰簇拥着的墓碑那双总是充满了挣扎和痛苦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剧烈的挣扎。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性的语气说道:
“……如果她主动的话。”
“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女人看着她那副别扭的、口是心非的可爱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出手像安抚一只敏感又胆小的猫咪一样轻轻地揉了揉宁挽云那头墨黑色的、柔软的长发。
“我们家挽云”她打趣道“终于也想找个能陪着自己的……对象啦?”
“女生也很不错呢。”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迷离和疏懒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一闪而过的、深沉的伤感。
“我……”她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轻轻地咽了回去。
“……我以前也很喜欢一个女生呢。”
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温柔又从容的模样。
她拍了拍宁挽云的肩膀说道:“好啦回去吧。”
“今天的画展快要开始了呢。”
没错。
这个穿着风衣的、慵懒又温柔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魅力的女人。
就是秦云舒。
她走在前面那头亚麻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温暖的光。
而宁挽云则像一个沉默的、黑色的影子抱着她那把视若生命的小提琴跟在她的身后。
一前一后。
一明一暗。
两人也渐渐地走出了这片充满了死亡和回忆的、宁静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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