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儿可真肥!"威越突然压低嗓门,"三日前北极星君误触定宁天结界,现在还在天河里捞本命法器呢!"
问茶突然冲我挤了挤左眼,广袖遮掩下比了个"天知地知"的手势。这厮不愧是我的竹马仙友,连我打算用苦肉计给却霜消气的算盘都摸得门儿清。可惜威越这实心眼的正要捶胸顿足,我赶紧把话头往云海里扔。
"本仙的脸皮可是老君丹炉里炼过的!"我戳了戳威越腰间晃个不停的螭龙玉佩,"倒是你们这司刑殿观光游......"
问茶突然抖开鎏金卷轴,惊得廊下仙鹤顶着鸡毛掸子乱窜:"最轻是禁足方偏门当“盆栽”,"他指尖划过卷轴某处朱批,"最重嘛......"鎏金墨迹突然化作囚笼幻象,"去给司刑殿大牢当镇牢“瑞兽”。"
威越突然拽着问茶腾空而起:"快看!判决书上的星辉咒印开始褪色了!"他广袖翻飞间抖落满地星屑,"要是色褪尽前赶不到司刑殿,本君就要变成喷泉雕塑给司刑殿添景了!"
我掌心还留着问茶手中余温,抬眼只看见两道流星穿越过了琼花架。院中突然传来却霜的威胁:"再盯着云路发呆,本君就把你变成引路石嵌在虹桥上。"
我杵在院里数了十八遍飞鸟,终于忍不住蹭到那扇雕着流云纹的房门前。指尖刚触到门环,门扉突然自动滑开,惊得我后撤时踩中了廊下打盹的谛听兽尾巴。
"杵着孵蛋呢?"却霜的声音混着松烟墨香飘来。我盯着屋内九重鲛绡帐,突然觉得膝盖发软——好家伙,这哪是卧房,分明是把蓬莱仙岛搬进来了!
月洞门旁琴台如卧龙,棋枰似星阵,最绝的是墙上那幅《天河饮马图》,马尾巴甩出的墨点居然在缓缓流动。我正盯着案头那支戳穿砚台的狼毫发呆,忽见却霜广袖一挥,某幅山水画里的仙鹤突然探出脑袋冲我眨眼睛。
"随便坐,本君这儿没有老虎凳。"却霜指尖星芒流转,正在装裱的"勤能补拙"四字突然飘到我眼前。
我秒速弹向最近的蒲团,不料那团云锦突然长出爪子,拽着我往鎏金香炉方向挪了三寸。抬头正撞见却霜抿紧的唇角,惊觉他后方那幅《寒江独钓图》里的蓑衣翁正在偷瞄我!
"帝君的墨宝......"我盯着他手中逐渐成形的卷轴,"可比瑶池蟠桃会有看头。"
却霜突然屈指弹在砚台边缘,惊得笔架上七支紫毫齐刷刷立正,他用法力缠住我妄图摸向香炉旁边棋盘的手,“看就行了,还想去碰。”
话音未落,那幅《踏雪寻梅图》里的黑熊精突然冲我比了个噤声手势。我这才发现满屋字画都在悄悄移位,活像群看热闹的仙官挤在云头吃瓜。
我目光扫过温润棋子,忽见棋盘上星芒流转,竟与多年前下界那场和局分毫不差:"这珍珑局......莫不是从棋圣手中得来的?"
却霜无意瞥了一眼,卷轴上的金纹晃得人眼晕:"阿泽下界时顺回来的。"他忽然用卷轴轻敲棋盘边缘,"怎么?聂仙官要替旧主讨要?"
我缩回手讪笑:"明珠投暗才可惜,此局合该配帝君的灵秀仙居。"
却霜眉梢微挑:"这珍珑局你也曾领教过?"
我摸着下巴作高深状:"想当年在凡间遇着位棋痴,我俩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最后竟落了个和局。偏生那时年少气盛,嚷着和局算我输,啧,如今想来......"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颤。
"听这语气,莫不是棋差一招抱憾终身?"
"非也非也。"我拨浪鼓似的晃脑袋,"胜负如浮云耳,只是那日雾锁重楼,未曾看清对弈之人真容,倒像是..."故意拖长音调,"遇见了蓬莱棋仙。"
却霜忽的拂袖起身,案上玉棋子叮当作响:"不如现在手谈一局?"他眼底星河璀璨,倒比棋盘上的黑白子更亮三分。我忆起问茶说过此人棋风诡谲,兴致顿起:"妙极!这卷轴可要悬于堂前助兴?"
"此物另有归处。"却霜广袖一展,竟将那卷轴塞进紫檀雕花矮柜,"就搁在这床头暗格里,想看?"他尾音上扬,恍若猫儿逗弄线团。
我双目炯炯如炬,扒着柜沿的模样活像被抢了糖葫芦的垂髫小儿:"当真给看?"
"客人自然是给看的,你的话——"他狐狸般狡黠地挑眉,青玉冠上流苏轻颤,"不给。"话音未落又悠悠补了句:"往后若有机会。"
“切。”我盯着他施施然落座的背影,掌心白子都快攥出汗来。趁他整理云纹广袖的当口,饿虎扑食般将拳头悬在棋盘正上方:"猜先!猜先!"活像只守着鱼干的炸毛狸奴。
却霜慢条斯理拨开垂落的银丝流苏,目光在我青筋微凸的手背上逡巡。我慌得连另一只手都扣上去,差点把棋子捏成齑粉:"说好了不许用法术作弊!"
"咱们这是要赌东海龙宫还是昆仑玉脉?又不堵什么物件,你随意就好。"他笑得眼尾都漾起涟漪,指尖轻轻巧巧撬开我叠罗汉似的十指。青玉棋子叮叮咚咚落回棋盒时,倒像是奏了曲《阳春白雪》。
待他把墨玉棋盒推到我面前,我两指捏着黑子正要杀他个片甲不留,忽听得他悠悠道:"聂容选黑子有三层深意——"尾音拖得比天河水还长。
棋子"当啷"跌在星位上,我望着那粒滴溜溜打转的黑子,恍惚看见自己七窍生烟的模样。却霜抚掌而笑:"这一嘛是体现尊重,表示并未轻敌;二嘛是顾全主客之仪;这三嘛......"他忽的凑近半尺,狐狸尾巴都要翘到九重天,"若是我输了,可说黑子本就占优!"
"你、你莫不是趁我不查用了读心术!"
"世上若真有读心术——"却霜广袖拂过棋盘,惊得我指尖黑子又跳了三跳,"那月老殿前的痴男怨女,早该把三生石哭化成沙了。"他玉箸般的手指悬在棋子之上,偏头笑得像偷喝了琼浆的鹤童。
我忙按住他手腕,却见两截霜雪似的皓腕交叠在星罗棋布间,竟似出自同一人,更奇的是他腕间红珠如凝血珀,衬得青玉棋盘都黯然失色。"这红珠......"我鬼使神差地抚上那串殷红,惊觉他脉搏竟快如擂鼓。
"聂容这是要改行当摸骨相师?"却霜飞鸟如林般缩回袖子,那抹赤色霎时隐入云纹深处,"此物乃故人所赠,无比金贵。"他耳尖飞红倒比血珀珠更艳三分,活脱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雪貂。
“咳咳……抱歉!”我讪讪摸着鼻尖,棋子都快捏成骰子了:"下棋下棋!方才这步'天元落子'可是暗藏玄机......"话音未落,却霜突然执白子往我眉心一点,凉意激得我差点从蒲团上蹦起来。
"专心。"他垂眸轻笑,腕间赤珠在棋枰投下斑驳红影,"再走神的话——"白子"啪"地落在边星,"当心我给你施个定身术。"
玉枰之上霎时烽火连天,却霜执白如执龙泉剑,招招直取我三寸咽喉。眼见黑子被逼至天堑,我咬牙拍出记"倒脱靴",硬生生在西北角撕开道血口。
待最后一子落定,棋枰上腾起三昧真火似的杀气。却霜广袖翻飞如白鹤晾翅:"妙哉!聂容这手'天魔解体**',倒把我这'棋中圣手'逼成了和事佬。"
我盯着棋盘上阴阳相生的太极阵,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厮杀的震颤。右手不自觉往虚空一探——往日这时候,方偏门的云雾茶早该氤氲满室了。
"找这个?"却霜两指捏诀,凭空化出盏冒着热气的茶汤。见我眉头微蹙,他手腕轻转将茶泼作漫天星子:"法术变的雨前龙井,可比不得你方偏门随时烹煮的新茶。"
我讪讪收回手,却见他眸色忽明忽暗:"严冬将至,不如下界收些无根雪?听说人间此刻正流行拿梅花雪水煮茶,倒是风雅得紧。"
"当真能去?"我差点把青玉棋盘掀翻,前些日子问茶说要带我看人间烟火,结果被杂事劈散的承诺还悬在房梁上打转呢。
却霜广袖翻飞间已掐出朵祥云:"就你这腾云驾雾的本事——"他指尖戳了戳我腰间玉佩,"怕是连南天门的看门兽都瞒不过。"
我梗着脖子嘴硬:"不会御云怎么了?那些老仙还骑避水金睛兽呢!"
"哦?"他突然俯身逼近,腕间血珀珠几乎贴上我鼻尖,"那敢问聂容飞仙的坐骑是吞了金丹的玉兔,还是偷喝仙酿的麒麟?"温热的吐息惊得我后仰,险些撞翻琉璃灯。
眼见我像煮熟的虾仁,他忍笑正色道:"今日能带你腾云,明日能替你挡灾,可若哪天..."话音忽如昆山玉碎,青玉棋子"叮"地落在生死劫上,"你当真愿被困在方偏门一辈子沉寂?"
我盯着棋枰上困住黑龙的白子阵,梗着脖子讨价还价:"先看雪景再学腾云。"
"成交。"却霜击掌惊起鹤唳,转眼又摸出卷玄铁锁链,"不过得先给你拴个'勤学咒',免得某些人看完雪就装失忆,为表公平,可为你朋友减免半份罪责。"见我瞪圆眼睛,他腕间红珠忽然流光溢彩,“若不答应,他们短时间出不了司刑殿。”
"我答应!我答应!"我扑上去要捂他嘴,却被他反手扣住命门。青玉案上茶汤泛起涟漪,映出我俩交叠的倒影,倒比棋局更似珍珑。
此姿势过于暧昧了,对上他的眼睛,会不自觉的沉沦。我挣扎着找回一丝理智,“为何如此厚待于我?”
却霜脚下祥云散去,拽着我袖口往院落里一杵:"你看——"他指尖青光流转处,但见那棵树和那根藤身边的隐藏结界消失了,那树照旧生机勃勃,那绿藤蔫头耷脑的正依附着树根打瞌睡,"这便是你成仙的仙脉,瞧着还不如田间地头里的韭菜长势喜人。"
仙脉乃是定宁天之主才能觉察的存在,我伸出的手指堪堪停在离它三寸外,那细藤竟突然抖了个激灵,活似被雷劈的蚯蚓。"它、它怎么跟受惊的锦鲤似的?"
"有结界,别碰!"却霜广袖翻飞间将我扯了回去,他屈指弹了弹结界壁,细藤立刻蜷成个翡翠环。
“上次来怎么没有?”我下意识问道。
"忘了!”他如此解释,“你这仙脉赖在我仙侣居,吃了我几百罐玉露。"
怪不得他要我千年月奉,我盯着那柔弱的绿藤咽了咽口水。
"结果就冒了八片叶子!"却霜突然转身,银纹广袖扫落几瓣琼花,"知道阿泽怎么说吗?说本君养了株千年铁树,怕是等它开花要比等蟠桃会请柬还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