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势时漫天星子都在剑脊流淌,他忽将战徽横亘眉间,玉指抚过鎏金篆文竟带起一串青光激荡。当薄唇轻触剑身那瞬,整座观星台突然降下千丝万缕的青光,仿若流星。
“它叫战徽?”青光落在他睫羽时,我曾经脱口而出的名字让我喉头一紧。这剑本是威越所赠,材料据说出自定宁天。
“是!”我点头。
却霜忽地转身,扫过仍在嗡鸣的寒刃:“好名字!”他眼底碎冰消融成春涧,笑得像只餍足的雪狐。振袖拂开凝滞的星屑,剑尖悬停的冰晶折射出七彩虹光:"凌风而渡的要义,在追星赶月。"他屈指弹响剑脊,霎时激起清鸣,"任他暴雨惊雷,你只需捕风捉影。"
战徽突然在我掌心发烫,当时他立于云端的模样突然浮现,那声"教你御风"的承诺,此刻竟化作喉间苦酒。
玄铁命盘突然降下月华,却霜退至北斗天枢位,广袖扫开三尺霜雾:"请。"我握紧嗡鸣的剑柄,忽见满地星砂都随剑气流转。
踏着记忆中的天罡步,剑锋挑起的不是寒芒而是流萤。当唇瓣无意识贴上鎏金徽纹时,整柄剑突然迸发龙吟,惊得我踉跄半步——这哪是模仿,分明是刻进神魂的本能。
"好个皇倾公子,完美复刻,天赋异禀。"却霜击掌震落观星台星辰,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战徽未散的辉光。
我面上微热:“不过六艺底子尚存。”
"能做九子圣手的人,偏说六艺只是'略有底子'?"
星轨映在他含笑的眼底,恍如那年对弈的琉璃灯盏。
我忙转移话题:“这是何地?”
陨铁命盘突然泛起青铜锈色,万千星轨交错成银河旋涡回归,一切恢复风平浪静。却霜指尖抚过斑驳的刻痕:“此乃三界命盘。”他袖口滑落的星光坠入凹槽,“仙脉萌发时凤鸣九霄,陨落时则龙吟幽潭。”
青铜纹路映出他轻颤的睫羽:“每闻悲声,总要捏诀三遍才敢踏进仙侣居去看你那仙脉。”我猛然抓住旋转的星轨,指甲几乎掐进青铜锈里:“若今日你受不过,是不是就此陨落。”
“我执掌众生仙脉,不可同日而语,淬雷犹如蛟龙饮露。”他目光暖如三月春风,“倒是你——”手指突然缠上我手腕,“方才眼眶红得像是要替我哭丧。”
胸腔大石终于安稳落地:“能为你哭丧也是荣幸。”
他懊恼地蹙眉:“偏这雷劫需闭关炼化,怕是有段时间不得出府,想见你可如何是好?”
我盯着双方纠缠的发丝发怔,那些下界对弈时他拂落的棋子、云海御风时相拥的怀抱,此刻都化作乱麻在心头蔓延。
“聂容?”他掌心星辉明灭如鲛珠,恰似初见那日投向我的目光。当年随手接住的棋子,如今已滚成困住三魂七魄的牢笼——等我惊觉时,早被时光夯实在名为却霜的深渊里。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指尖陷进他后腰的云纹锦带时,却霜凑近我脖颈处嗅了一下:“怎么像淋了雨的鸡?”他掌心抚过我后背透湿的中衣,“那年被你拖进水里时,都不见你这般失落狼狈。”
“怕来迟半步,就赶不上与你共饮孟婆汤。”我嗅着他襟前气息轻笑。云开雾散的天光将我们笼罩,他喉结在我耳畔滚动:“还情需要赔上性命?”
命盘突然倒映出千年雪原,那抹独行其间的紫色身影让我眼眶发烫。当星轨缠住彼此手腕时,我听见灵台深处的剑鸣:“不是还情,你曾说你的喜欢需要三魂七魄来拿,不知道我的三魂七魄你看不看得上?”
“死生契阔!”他咬破的指尖抹过我唇缝,血珠坠地竟开出并蒂冰莲,“那便让命盘为证——”
玄铁星轨突然爬满红绳纹,我笑着任他结印起誓:“倒像月老祠的痴儿。”命盘核心的星海突然嗡鸣,浮现的「聂容」「却霜」四字正被星火熔铸成一体。
“你本就是痴人。”他玉冠坠落的鲛珠滚进我掌心,“从你破开混沌而生那刻,三界最利的剑就生了软肋。”
我忽然环住他腰间,琉璃佩相击声里混着我的疑问:"对了,上界的雨好生奇怪,我能听到,奉左迎右都听不到。"
他指尖正拂过我发间沾的雨沫,闻言轻笑:"上界本无雨,今日雨幕原是我承天雷引来的,落地无声无形。不过——" 温热的吐息掠过耳畔,"你仙根与我同源,所听所感自然真切。"
"那看不见的呢?"我顺势将出门时方偏门情形说与他听,掌心贴着他后脊刺绣,"譬如某些眼神不济的老神仙?"
"天眼未损者皆可视之。"他忽然扣住我欲抽离的手腕,凤眸里情绪翻涌,"下界凡人、地府幽魂、精怪妖魔确是无缘得见。"
“看来我得回方偏门处理一些事情!”
他眸色坚定,"记住,求人不如求我。"
“好!”
阴霾尽散的天穹澄澈如洗,霞光流转的祥云瑞气重新笼罩定宁天。我们立在观星台雕花玉栏前,却霜垂眸望着鎏金地砖上纠缠的云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阑干:"我记得你畏高,这里可不低,你怎么上来的?"
我扶着沁凉的栏杆俯身望去,猝然被万仞高空刺得心口发紧。下方层叠殿宇如同金箔雕成的微缩景观,就连巍峨的万里乾坤殿也缩成掌心大小的糕饼。
"我......我就这么上来的啊!"声音虚浮地散在风里。
"那你还能下去吗?"
这是什么话?我诧异道:“你不下去吗?”
目光扫过他微扬的眼尾,我看见他忽然将指尖按在唇珠上,目光藏着狡黠,云纹广袖被天风吹得猎猎作响:"如果,摔下去也算的话?"
话音未落,织锦衣摆已擦过玉阶边缘。时间骤然凝滞成琉璃盏中的琥珀蜜,那道身影倒映着霞光的姿态,恰似断翼的凤尾蝶坠向云海。他舒展的广袖上金线绣纹明明灭灭,坠落时竟还噙着笑,伸出的手掌仿佛要握住我鬓边飘落的碎发。
待回过神来,我已凌空攥住他冰凉的指尖。云气在足下翻涌成漩涡,我死死扣住他腰间玉带,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
流云掠过耳际时,忽闻得一声轻笑。抬眸望去,正撞进他映着九重天光的眼瞳里。
“你捉弄我!”
却霜眼尾扬起得意的弧度,玉雕般的指节在我掌心轻轻刮蹭:"不错,誓言执行得很彻底,只是下次别抓这么紧——"他晃了晃泛红的手腕,袖口与肌肤交界处还留着我的指痕,"手疼。"
我盯着他衣襟上跳动的鎏金云纹,满心惊悸尚未消散。霞光为他侧脸镀上金边,连睫羽都沾着碎金:"畏高的顽疾不治而愈,"他忽然贴近我耳畔,温热的吐息染红耳垂,"所以算是两全其美,本君有功无过。"
突然惊觉自己竟真信了这拙劣的坠台戏码。喉间泛起酸涩的悔意,却在抬眸时被他用指尖抵住颤动的眼睫:"你这有力无处使的模样..."尾音化作气声缠绕在咫尺之间,"当真倾城。"
沸腾的情潮如地火熔岩冲破岩层,我低头猛然贴近。唇齿相撞的瞬间,泼墨长发与雪色发带纠缠着难舍难分,掌心下的蝴蝶骨随着喘息起伏,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气才惊觉咬破了他的唇珠。
紊乱的喘息缠绕在交错的鼻息间,我退开半寸望进他蒙着水雾的眼底,却被他扣住后颈再度封缄未尽之言。这次是沾着铁锈味的霸道反击,他抚过我脊背的指节带着安抚的韵律,任由我将他压倒在一尘不染的院落,当尾指勾住他松脱的玉带时,忽然听见云端传来鸾鸟清啼——方才惊觉回神。
交缠的呼吸在相贴的额间氤氲成雾,却霜睫羽轻颤时扫过我鼻梁:"要不要进去坐坐?"霞光透过窗棂在他眼尾晕开薄红,分明是邀约,偏生要用指尖绕着我的发丝打转。
我们都端着云淡风轻的架势,唯有相触的掌心渗出细汗。我望着他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齿痕,故意睁圆眼睛:"你确定?" 腰封上垂落的璎珞突然被勾住,却霜用指尖轻点我突突跳动的颈脉:"你之前说有事..."血珀珠在他腕间晃出残影,"那还是改天罢。"
脸颊贴着脸颊,我在他耳边窃窃私语:“我可是很愿意跟你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的。”
我耳边也传来他的私语声:“你现在这是以下犯上,待我调息完毕,定当压你一头方才不会有**份。”
“等你!”顺势在他脸颊偷亲了一下,随后便着手替他整理凌乱的衣襟。这样亲力亲为贴身伺候人的活惯不会做,但眼下却有模有样。
我数着云阶倒退着走,却霜倚着台阶目送。第十三次回眸时,他忽然开口:"当心!"
后脑撞上绘着鹤唳九霄的影壁,我揉着痛处嚷嚷:"谁叫你非要目送我的?" 廊下镇魂铃响起,叮咚声里藏着笑意:"谁叫你走路不看路的!"
轻风卷起满地落英,我们隔着数步距离较劲。若不是檐角铜铃忽被晚风撞碎清音,这盘用眼神布下的珍珑棋局,怕是要摆弄到星河垂落才算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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