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惦琴新得了瑶山雪芽。"子恒说着就要拽人,那架势活似凡间话本里强抢民女的纨绔。我悄咪咪往后缩,退得比天河里的星光还安静。却霜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忽地晃了晃——好家伙,这千年老神仙莫不是用暗纹在翻白眼?
耳畔忽地飘来却霜温润的嗓音,听着像是用昆仑雪水浸过的玉磬:"今日原是要赴惦琴之约,偏巧被些俗务绊住了脚跟。"
子恒眼底的星光都快凝成银河了,这位天界著名直言选手同却霜一样,压根不懂何为含蓄。我缩在雕花屏风后数梅花,恨不得化作墙角青苔,在识海里把隐身诀默诵了八百遍,硬是一点用都没有。
"瞧我这记性!"子恒一拍脑门,金冠上的流苏晃出欢快的弧度,"算日子正是今朝,咱们这就......"
眼见两人广袖交叠就要腾云,我正暗喜要逃过一劫,却霜忽地偏头,眸色带着期待望来:"聂容可要同往?"
霎时间子恒的眼风化作钉子将我钉在原地。苍天在上,这位帝君怕不是专修"祸水东引"大道?我顶着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硬着头皮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自然是要瞻仰帝君风采......"
却霜唇角微扬,我跟着扯了扯嘴角——此刻我定是九重天上最像哭丧的跟班。
子恒突然闪现到我身侧,爪子"啪"地扣在我肩上,对着却霜摆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瞧我见着故人就欢喜过头,竟把聂容兄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心头直道:真是好个两面三刀,人面兽心的好色之友!
外头仙侍叩门声适时响起,却霜转身应门的瞬间,子恒的传音入密像窜天猴似的扎进我耳朵:"好兄弟江湖救急!待会你随便编个肚子疼......"
"您老这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当我是瞎的?"我梗着脖子用气声回怼,"问茶还在方偏门煮着八宝粥等我呢!"
子恒感动得金冠上的流苏都要甩出残影,我趁机扒拉下他爪子:"你诓我来傲霜斋究竟作甚?"又赶忙补了句:"我刚刚着了离愁天仙的道,要不是紫徽帝君路过揭穿那移魂术......"
"却霜会管闲事?"子恒眉峰挑得能挂灯笼,"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认得你?"
"不认识,我对着日月发誓!"——如果当年在半空捞我的不是他,这话绝对比金子还真。
好在子恒没深究,神神秘秘凑过来:"威越那呆子偷摸打了把剑,天雷劈闪电削寒冰泡天火烤,说是要谢你那本《盛世华庭》。盛行正给他包扎烤糊的爪子呢,本想邀你找素雅讨些药送去督造府......"
我感动得泪珠子都要化作南海珍珠,这铁憨憨竟真把醉话当了真!当即拍案:"巧了不是?仙侍说素雅去蓬莱挖灵芝了,我且在此候着......"
"大恩不言谢!"子恒拍得我肩胛骨都要脱臼。
"二位要说体己话,不妨移步饮茶。"
确实聊的有些忘时了,却霜不知何时端坐案前,广袖翻飞间茶香四溢。子恒拖着我窜过去,端起茶盏牛嚼牡丹似的一饮而尽:"却霜斟茶,别说十杯,就是江河水我也当仙露琼浆。"
我捧着茶盏的手都在打摆子——这位可是天帝都要礼让三分的祖宗!偷瞄却霜似笑非笑的唇角,总觉得他在茶汤里下了"看戏散"。
"咔嚓"一声脆响,我手里的茶盏直直往下坠。却霜广袖轻扬,两根玉箸比月老的红线还利索,稳稳托住杯盏推回我跟前:"下回若端不稳,本君倒不介意亲手喂你。"说着还冲我弯了弯眼角,"毕竟摔了一品堂的物件,可是要赔蓬莱三百灵芝的。"
子恒笑得直拍案几,震得盘里点心都在瑟瑟发抖:"聂容兄这手抖的毛病可得治!帝君不知,他上月还摔了司命星君的轮回镜......"
"是了,"却霜慢条斯理夹了块翡翠糕放进我碗里,"本君掐指一算,聂容飞仙命里缺个端茶递水的仙侍。"
我盯着碗里摇摇欲坠的糕点,感觉三魂七魄都在打太极。正要告罪,忽闻窗外传来清泉击石般的嗓音:"贵客临门,素雅来迟了。"
祥云缭绕间飘进个鹅黄身影,风雅之气扑面而来,连案上梅花都瞬间端庄三分。却霜搁下玉箸的模样,活像老僧入定八百年没挪过窝。
"拜见紫徽帝君,见过子恒小君。"素雅目光在却霜身上打了个转,我分明瞧见那截广袖下的指尖动了动——好家伙,这位雅仙怕不是悄悄掐了朵传音花?
我捧着茶盏暗自唏嘘:满天神佛见着却霜都跟瞧见佛骨舍利似的,也就是问茶那憨货敢拿他当冤家。正想着,却霜忽然偏头冲我挑眉,惊得我差点又摔了杯——这位祖宗该不会连腹诽都能听见吧?
却霜广袖轻拂道声"免礼",子恒翘着二郎腿摆手喊"客气",这二位活像是南天门看大门的哼哈二将。我正犹豫要不要学凡间书生来五体投个地。素雅已携着满身兰香飘至跟前。
"这位定是聂容飞仙。"素雅突然冲我躬身,吓得我差点把茶盏打翻,"舍妹冒犯之事多有得罪.....素雅这厢赔礼了!"
"使不得使不得!"这位一品上仙朝我施礼奉茶,我慌得差点踩着自己衣摆,"离愁天仙自愿受罚去了......"话没说完就被却霜一记眼风截断,他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封口咒,我顿时觉得舌头重若千钧。
素雅轻叹着递来盏云雾茶,我捧着茶盏满头雾水能浇灌三亩仙田。转头见案上布局更奇——却霜跟前空空如也,连块点心渣都没沾过,倒像是来当镇宅神兽的。他见我目光看向了他,粲然一笑,我喉头一紧,舌头上那重若千钧之力陡然消散无踪。心中叹到:这祖宗,喜怒无常啊!
素雅刚执起玉壶要添茶,门外守卫的传音恰似惊雷:"禀上仙,子恒君与其友已在堂中候了一个时辰。"看来这东道主一回来是越过大门直接到了这里,到底是一品上仙,这满堂的仙气只怕是离府八百里都瞧见了。
"还不是威越那憨货!"子恒笑的眉眼弯弯,语气讨好,"炼剑炼得浑身冒烟,劳烦上仙赐些清火玉露膏......"
素雅眉尖微舒:"好说好说!不知伤到何处?”
子恒突然抓住我正要夹水晶饺的玉箸,我盯着离唇瓣仅剩三寸的虾仁急眼:"作甚!"这厮冲我翻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转头笑得像凡间兜售假药的江湖郎中:"详情聂容兄最是清楚,子恒与帝君还有要事......"
我望着即将到嘴的虾饺悲愤交加,硬着头皮接茬:"是极是极,二位仙......二位尽管去,我同素雅上仙详谈便是。"
"既然聂容不去那就走吧。"却霜突然截过话头,语气有几分凉薄,广袖带起的风熄了案上熏香。我与素雅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那道紫色身影已到了门外。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池塘金鱼吐泡泡。
我与素雅面面相觑,她手中玉壶悬在半空,我筷尖虾饺"啪嗒"落回瓷碟。门外适时飘来子恒做作的惊呼:"哎呦帝君你走慢些!”
素雅默默将虾饺夹回我碗中,我盯着却霜用过的冰裂纹茶盏——方才这祖宗竟用茶汤在案上画了只叉腰瞪眼的简笔小人,此刻正冲我呲牙咧嘴。
场面一时尴尬异常,素雅上仙和我满脸都是不知所措。我和素雅上仙一同速速起身,一起说道:“恭送……”
话才刚出口,他俩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不见,徒留我和素雅上仙面面相觑,心内的忐忑久久不安,到底怎么就惹到那祖宗了?
外头突然炸开子恒的喝彩,活像凡间街头卖艺的捧哏:"帝君这手幻术绝了!"
我与素雅冲出门时,险些被漫天红霞晃瞎眼——却霜的仙轿悬在九重天上,周遭飘着千万朵烈焰般的奇幻兰花,烧得云彩都成了胭脂色。轿帘忽地掀起一角,那朵之前被我薅断的花正颤巍巍飘到跟前。
"这是......"素雅盯着悬空的花枝,活像在参悟无字天书。
子恒踩着云头绕轿三圈,嘴皮子比月老还勤快:"看也看了,帝君怎的还不走?莫不是要等百花仙子来观赏借鉴。"
我盯着花瓣上残留的余温,忽地福至心灵——这祖宗怕是记着之前打赌,非要我亲口应声!当即对着轿影作揖:"聂容愿赌服输,定当办到!"
那花"嗖"地缩回帘内,但见三十六抬仙轿跑得比被风推云还快,徒留子恒在云上跳脚:"等等我啊!说好同去惦琴喂锦鲤的!"
漫天幻花"噗"地化作红雾,我袖口突然沉甸甸的——素雅不知何时塞来两瓶仙露,眼神复杂得像在看话本主角:"飞仙保重,紫徽帝君的......咳,花枝招展之术,委实精妙。"
我捏着药瓶望天,总觉得方才轿帘翻飞时,瞥见却霜在拿那朵花笑的不怀好意。这位仙界高岭之花的心思,果然比老君炼丹炉需要的火候还难琢磨!
素雅广袖掩唇轻笑,笑得我后颈汗毛倒竖:"三日前听司命殿仙娥说紫徽帝君的轿辇在云路急转弯,撞翻了三筐蟠桃——原是为了追飞仙的云头?"
"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差点把茶盏捏出指印,"那是子恒顶着我的脸满仙界捣乱,帝君大约是怕污了众仙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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