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只是缺氧昏了。”
白若柳踩着窗框跳回房间，扯开胸前的衣襟，上面是三颗跳动的白色五角星。
他从迟拓手里接过倪波，粗暴地塞进衣襟里兜住。
然后指着五角星，对迟拓解释道：“他是我的队员，他的生死我都可以感应到。”
还能这样？不愧是妖，手段就跟小说一样，千奇百怪。
迟拓脑子里流转过千万个念头，最后长舒一口气：“还好没事。”
白若柳闻言，低头看迟拓。迟拓的额头上挂着细碎的汗珠，正坐在原地，大口喘着气。
他背着手看了会儿，忽然就伸手，替迟拓抹去汗珠，然后在他面前蹲下，头也不回地说：“爬来我背上。”
“做什么？”迟拓不解。
白若柳头也不回：“我背你啊。”
“倒也没有这么虚弱。”迟拓推了推白若柳：“花妖跑了吗？”
白若柳转过身，半蹲在他身前，仰头道：“花妖在灌木丛里提前布置过迷阵，到处都是他的味道，即便以我的味觉也没有办法准确地追踪。”
“他估计是有备而来的。”迟拓断言：“倪波闻到的香味，应该就是刚才他在儿童房外面观察倪波。”
“有可能。只是这栋房子应该被管理局用结界封锁住了，花妖他是怎么突破结界，还需要我们去调查。”白若柳也认同。
迟拓揉了把脸，叹息到：“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说着，想要爬起身来。
白若柳却一把按住了他：“不急，你可以再休息一会。我们要把接下来需要做的事重新规划一遍。”
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我们需要去观察结界，看清楚花妖是怎么进来的。”
“其次，花妖案的另一位男受害人的尸体，我们还没有找到。”
“第三，花妖案是住在这附近的麻雀妖报的案，我们要重新找它了解一下情况。”
迟拓连连点头，试探着问：“那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
“当然，”白若柳毛茸茸的爪子再度蒙上他的眼睛，迟拓看到银白色的光在他眼前凝聚，他的视觉变得不同。
“我为你开了一个持续时间更长的权限。如果你有发现，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现在只有你和我，也只有你可以帮助我。”
-
毫无收获的迟拓和白若柳，在当天深夜丧丧地回了花店。
伟大的狗妖——倪波大人，因工受伤，被白若柳从衣服里掏出来随手一丢，成功独占了迟拓店面后的小套间里柔软的单人沙发。
迟拓环视一圈一眼就能望到边的小套间，念着白若柳的照顾，忍痛把不大的单人床分出一半，自己则蜷缩在另一半，点着小夜灯翻开笔记本。
说它是笔记本也不准确。迟拓翻开这本绘图本的首页，只有右下角的位置有几行潦草的小字：
-
迟拓：
我看过你的设计图，非常优秀，得奖几率很高。
我用这个牌子的本子画草稿，拿到了金奖，希望它能把好远传递给你。
陈静羽
-
花妖杀人案的女受害人陈静羽。
迟拓慢慢抚过这个名字。
陈静羽在学校里，似乎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每日独来独往。她明明专业优秀，拿了不少金奖，却拒绝了设计公司邀请，早早结婚生子。
迟拓与她没什么交集，甚至记不清她的模样。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听说迟拓的设计进入决赛之后，为他送来了金奖得主的祝愿。
学校里速来没有这样的传统或是先例，迟拓不知如何是好。他犹豫再三，亲自找到陈静羽致谢。
陈静羽却只是摆摆手，语气满不在乎：“你不用当一回事。我只是偶然听老师说了这件事，没有办法当不知道而已。”
这样一个人，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尸体。
迟拓叹息一声。
陈静羽，如今我也只是偶然知道了受害者是你，没有办法当不知道。
他着床头坐了半晌，收敛思绪，将书翻到空白的一页，按顺序写下几个名字。
帝王花妖，陈静羽，陈的丈夫，陈的儿子，迟拓，白若柳，倪波，藤蔓妖，麻雀妖。
目前已知的情报是：
麻雀妖在别墅的窗外看到藤蔓将陈的丈夫从二楼抛下，找到管理局报案。管理局派出工作人员白若柳和倪波进行调查，确认案发现场除屋外的麻雀妖外，有且只有帝王花妖的妖气。他们追踪帝王花妖，找到了曾收留帝王花妖且被妖气风暴袭击的自己。
但重新询问麻雀妖，麻雀妖坦白没有直接看到帝王花妖杀人。并且抛下陈的丈夫的藤蔓，迟拓也倾向于认为是幻想物种，并不来自于帝王花妖。
帝王花妖可以通过想象驱使幻想物种吗？迟拓对这件事情不了解。但帝王花妖明明可以使用叶片包裹人的头颅，使人窒息。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用藤蔓这种动静过大的手段伤害陈的丈夫。
此外，帝王花妖能够治愈妖气风暴，说明他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发觉窗外的鸟妖。这样他就更没必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吸引鸟妖的注意力。
除非他在挑衅管理局。
可既然要挑衅管理局，帝王花妖为什么还要躲起来？这并不符合他的初衷。
第三个帝王花妖不可能杀人的原因源自他的自述。他对迟拓说，他只是帮助他的母亲，也就是陈静羽，永远离开陈的丈夫。这个永远离开可以理解为杀害，但帝王花妖没有杀害陈静羽的理由。
而且，麻雀妖信誓旦旦说，受伤害的是一名男性人类，也就是陈的丈夫。为什么搜查现场却没有发现陈的丈夫的尸体呢？
麻雀妖在目睹杀人现场之后就逃离，直到管理局接管整个案件之后才回去。所以他们错过了关键的部分，男受害人的后续情况。至于女受害人陈静羽，更是半句都没有提到。
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可能被遗漏。陈静羽的尸体是在她儿子的房间被发现的，那在父母都被杀害之后，这个小孩去了哪里。
未解的谜题太多。迟拓只觉得头疼。不需要用脑子的日子过久了，用大脑思考原来这么痛苦。
迟拓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便见到黑暗之中的床尾处，兽形的白若柳盯着他，眼睛反射出小夜灯的光芒。
他们的视线对上，迟拓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
白若柳小心翼翼挪动到他的身侧，斗大个狗头就搁在他腿边。
“你想要和我说话吗？”白若柳说：“你在皱着眉。”
迟拓反应慢了半拍，嘴上下意识反驳：“我没有皱……”
“你在说谎。”白若柳打断他的话语。他闭着眼睛，浑身的白毛随着呼吸，不停地从迟拓的脚踝上扫过：“如果你需要，你可以讲给我听。我可以不回答你，就像人类的宠物狗那样。”
迟拓沉默了。
他仰头看向窗外。正值月圆之夜，明亮的玉盘之中，电线上的麻雀正在交头接耳。
“我在想，如果陈静羽没有结婚，而是进了设计公司，她的生活会不会不同。”
他关闭小夜灯，把自己蜷缩在黑暗里：“又或许她会和我一样，受不了设计公司的日子。辞职之后还在逃避，不敢接触原来的行业，只能浑浑噩噩过日子。”
迟拓不再说话。
白若柳轻轻地贴近他，就像之前所承诺的那样，不言不语，只是把暖烘烘的热气传递过去。
他闭上眼，似乎回到了起风的雪地里。
白色的同伴与他告别后离去，他独自一人在雪地里蜷缩了七天。
第八天，白若柳撤离雪地，成为白狗小队新一任队长。
白若柳忍不住想，如果那七天里，白色的同伴们如约归来，那他现在会在哪里？还会认识高西和倪波吗？
-
“小白，白狗小队交给你了！”
-
第二天倪波还是没有醒。迟拓带着白若柳出门吃了早餐，靠着白若柳潮得出水的外形，成功偶遇了市场大部分的商户，然后逃一般缩回店铺。
迟拓花店的生意是网上预定占大头，直播销售占小头，找到店铺里来的顾客那是基本没有。为什么这个店还在正常开门，迟拓只能说，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去做了。
白若柳依旧占据了他心爱的老板椅，拿着个手机戳个不停。
迟拓插着花篮，忽然想起来菟十九妹说过的只有高级执行员才能拥有手机号的话，没忍住笑出声。人界烂大街的手机号，在妖界竟然还是稀奇的东西。
白若柳听见他的笑声抬头，就见迟拓一脸促狭地问他：“菟十九妹说高级执行员才能有手机号，那你办手机号时候没身份证怎么办？”
白若柳一脸疑惑，两个手指拎着手机晃了晃：“我没有办过，这个手机发下来就能用。”
“你当然没办过，这种事情都是我这个内勤人员在为你服务。”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白发男子推门走进，一脸严肃地和迟拓握手，自我介绍到：“高西，白若柳的队员，负责小队所有非战斗的活动。”
他展开夹在腋下的笔记本电脑，低头自顾自介绍道：“重新调查人界档案之后确认，花妖案只有女受害者死亡，男受害者只是被麻雀妖所说的藤蔓击晕，醒来后自己去医院就医……”
迟拓搬着花自觉回避到了储物间，高西歪着头，满脸疑惑看着他的动作，又甩甩头继续讲：“所以男受害人周嘉祥经历整个案件，有必要仔细询问他，获得有关花妖案的正确信息。我已经和人界相关部门联系过了，周嘉祥那边已经准备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白若柳点头，招呼到：“小迟，走了。”
迟拓探出个上半身，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是去工作，我也去合适吗？再说店里也还有倪波在。”
高西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尽量不带嘲讽之意：“倪波现在只是一条死狗，保护不了你。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跟我们一起行动才能更好确保你的安全。”
白若柳接过话茬：“小迟，你目前被牵涉进这个案件中。所以，我们说的所有事情，你都有权知道；我们要做的一切调查，你都有权参与。”
“迟拓，你不需要回避，你可以正常参与有关案情的所有讨论。”
“我们终究是妖，有没退化的兽|性，也不熟悉人类的情感。这个案件到这里，已经和我们平时所处理的案件完全不同。你的加入，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小迟，你要相信自己。无论你过去经历什么，但现在我们需要你。”
没有人催促他，高西在认真地操作手机，白若柳在检查他的刀。
迟拓想起安静躺在地上的陈静羽，不再犹豫。
感谢每一位宝宝的阅读（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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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逃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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