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点雪和刘明正在奔跑，红衣画鬼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刘明敬畏地将目光送往祝点雪，副处长大人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如常、不时抽剑防守性攻击、看起来游刃有余，十分之强悍，要知道他们都已经跑了好久了！
——他们二人在被隔离之后，原本是被完全困在一个空间里，十几个画鬼从空间各个角落冒出来，跟鬼一样，哦不、本来就是鬼……一拥而上全部涌上来，闯出不死不休的架势，他被追打得乱七八糟。而祝处交代了他们身上没有魂石，无法保全魂魄的情况下不可下死手后，就后退了几步，只在关键时候搭把手，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其余时间里都是袖手旁观，顶多在被骚扰的时候象征性地防御几下。
刘明自己挣扎半晌，大约二十分钟前，祝处忽然扭头，看向空间里的中心方向，他疲于奔命没第一时间发现，只听到了祝处斩钉截铁发出的指令：“刘明，跟我走。”
他一句也没问，十分训练有素地扭身，在祝处的接引下，顺利跟上了脚步，然后就目瞪口呆地见证了空间内奇诡的变化。
被各色老式海报包裹的柱子完全变了形，就像是一张悬挂的画纸被锐器深深压下，最中心处皱成一团，以此为节点深刻凌乱的折痕呈放射状在空间内延展扭曲，一只画鬼的手臂卷入了皱痕的余波中，于是它也像是被拧弯的纸筒般蜷缩了形状，即使脱离了扭曲范围仍旧没有恢复原状。
刘明跟在祝点雪身后倒抽了一口冷气，已经想象出自己皱皱巴巴的模样。
祝点雪表情镇定，脚步未停，却精巧地卡住了影响最极限的边缘，长剑挥下，撬蚌取珠般顺着破绽间隙劈开了封锁。
霎时空间断裂出巨大的漆黑通道，足以让刘明看了就有些不寒而栗，他视线飘忽看向祝点雪。
祝点雪毫不犹豫地冲入未知通道中，刘明只好咬牙跟上。
通道不算长，没多久就让他们闯入了新世界，新空间里是鱼丸粗面小吃店，居然连小吃香气都很真实。
有点饿了的刘明无暇顾及不知是真是假的美食香气，努力跟在祝点雪身后，身后跟着一屁股的画鬼，大脑一片浆糊，回击全靠刚才折磨出来的肌肉本能。
祝点雪脚步稍缓，“你看到了我刚才动作的过程，能找到这次的破绽了吗？”
刘明呆滞：“啊？”
祝点雪：“这次不用你动手，但是回去之后，给我交一份报告。”
刘明：“诶？”他手一抖，回击险些打偏。
祝点雪：“……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可以问完再写。”
刘明觉得自己又行了：“哦！”
祝点雪挥剑，利索地剖开这一片空间的破绽，即使这里没有任何扭曲影响。
他教导道：“初学者构建的完整密闭空间，其内无论套了多少层，都万变不离其宗。寻出一处破绽后，一通百通。”
刘明连忙跟着压根儿没回头的祝点雪穿梭，震惊出超级大眼，“啊？这种水平还是初学者？”
眼见着刘明又要陷入新人们不知怎的非常共有的“啊”“诶”“哦”循环中，祝点雪选择一步到位：“会把情绪加入空间构造的，是绝对的初学者。但初学者的力量未必是属于其自身的。这座空间的技艺很粗糙，力量却很成熟。接下来的问题留着外勤总结里问。”
刘明：“……哦……”
总之，如此这般，二人已经连破几个空间，引了一大票画鬼，直到现在，刘明已狂奔得左支右绌气喘吁吁，回击不敢太用力，害怕伤了皮囊内真实的魂魄；注意力不敢完全集中在身前障碍，害怕被穿梭的画鬼追上，终于忍不住再次发问，“处处处…处长！祝处！咱们、咱们要跑到什么时候啊？”
祝点雪平静地说，“直到我们四个会和。”
刘明听得有点绝望了，他深吸一口气，心头发苦地提气跟随，没胆质疑，只敢在心里念叨。
但我们都跑了好久了！虽然靠着祝处您犀利的剑法确实比较畅通无阻，但是万一这破地方永远没有尽头的话，我们不就是完蛋了！？好歹有个方向吧……！
带新人十分熟练的祝点雪甚至无需回头，从刘明开口的语气状态中就能猜到这小崽子在想什么。
无非是通道没有尽头的话怎么办之类的话语，再不然就是觉得根本没有方向去会和……
“这些画鬼的能力和战斗素养都远逊于之前那位，与其说是为幕后者操纵，更接近于只是预先留下了特定环境下的行动指示，所以不够灵活。”祝点雪言简意赅，不断切割通道又不停奔跑没有影响他的思维逻辑，显然他一直在思考，“说明只是计划中被拿来当耗材，布置且及时行动就能满足要求。而且……画鬼在逐渐变少，数量上也存在临界点。”
祝点雪笃定地挥剑，剑光霞明、灵力横秋，又一处破绽被无声撕裂，他携着刘明向前，追击尽被抛在身后。
路过漆黑间隙跨入新空间时，迷幻灯光从头向脚洒落，首先照亮的就是祝点雪的眼神，桃花眼眼尾拉长出锐利的上弯、浅色琥珀眼瞳盈出冷硬眸光，就连眼下小痣都是坚不可摧的冷感。
他向手下新人承诺：“我们快到那个临界点了。”
这句话听来实在太可靠太有支撑感，刘明觉得自己被激励了，生出万丈豪情，跟着前辈干事，有什么干不得！
疲惫的身体又好起来了，倦怠的精神又振奋起来了！简直是一个崭新的人！
“……？”祝点雪这次没搞懂刘明的情绪忽然在激动些什么，瞥了一眼动作剧烈的新人，深觉新人还有待磨炼。他挥着剑，心里还有一个猜测未说出口。
这里的一切发生得都太过巧合，整个馆内最主要的生物是最容易被引动情绪的鬼类物种，在这附近被唤醒的江夜白食物与力量的主要来源正是负面情绪。
世界上不应有这么多巧合。
就像二科进来的三个人里，为什么独独被带走的是宋明阳？进来救援的有三个“人”，为什么独独被带走的是江夜白？
突生的异变仿佛回应猜想，平静的环境无风起浪，激昂的力量铺天盖地迸发，攻击笼罩四面八方，地砖融化重塑最后曳电般刺出。
祝点雪重重踏上茶几后一跃而起，精准躲避头上脚下的袭击，同时伸手直接把刘明拎了起来，及时躲过了骤然暴起的漆黑力量，几处难以避免的漏网之鱼，均被他执剑斩落。
茶几在身后碎裂，祝点雪没有回头，视线落在疯狂幻化处各类攻击的力量上，动作轻盈地在狭小空间里四处腾挪。
——宋明阳是普通人里的先天异能者，伴生异能为1级异能“织金锻铁”，简单来说即可以操控金属。而在涌动的漆黑力量中，秋日的肃杀充分溶解在金属的霜寒里，是标准的金属相关标志。
……确实有邪法能够通过极其繁琐苛刻的方式，将存在切实相关性的能力相互融合，但是，就和孤魂炼鬼的方式一样，这种邪法近乎失传……
若结合江夜白的情况来想，或许也没那么复杂……补充力量？做得到吗？从未听过。
祝点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瞥见有攻击从刘明那个方向袭来，是目前的姿势难以防御的角度。
他干脆双手齐齐发力，将刘明和剑一前一后地倒换了位置，右手在背后接剑瞬间肌肉发力，剑尖划出了极致的半圆，像是冷月的弧光，将避无可避的攻击尽皆泯灭。
“处、祝处……虽然您很帅……”充当负重被甩来甩去的刘明举起了一只手，比小学生发言时要标准一些，“但是……我……有点想吐……”
祝点雪闻言，短暂沉默，“……用好灵力护身。”
他猛然停住，在刘明身上留了一层护体灵力，随即将手里拎着的小年轻向前方空旷处丢去。
借着这个动作祝点雪以左脚为中心，于原地碾出半圈跨立，无可匹敌的纯澈灵力盈满空间，浓度在眨眼间高过作乱的漆黑之力，强行扒开它掩饰的表象，露出其下力量流转时最真实的模样。
漆黑妖力更像是混乱的空间之力强行覆在某些实体之上，其下真正的力量实体给人的感觉倾向于秋日的肃杀与金属的冷寒，与隐晦吊诡的空间力量截然不同，绝对不会是源于同意生物，除非那家伙有精神分裂。
祝点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竟有种不出所料的尘埃落定感。
被扔出的刘明小年轻不这么想。
他用灵力在身体里走了几个循环，压下了剧烈颠簸的恶心反胃，迫不及待扭身想要成为处长手下冉冉升起的有生战力，却立马震得呆滞当场。四周都是形态各异的兵器。他小时候想象过这种场景，他独自屹立在冷风中，四周都是寒光凛凛的冷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那是供他挑选的！不是要挑选砍他哪里的！
刀剑无眼，只会乘胜追击，迎头就砍。刘明没反应过来避让，被身上覆着的薄薄一层灵力救了一命，被阻隔在无形防护之外的兵刃不知退缩，继续向下碾压，将防护压出裂痕。
祝点雪厉声道：“发什么呆！”
刘明如梦方醒，紧接着发出了一连串呜哇怪话，连滚带爬地出手反抗，在兵刃与追上来的画鬼中间夹缝生存。
祝点雪无意细究略显中二的小年轻在喊什么，仔细观察兵刃模样，留下更多追赶上来的画鬼，确保后辈保持安全状态。
在空间中肆意延伸的兵刃，并不算完全的无中生有。它们经由妖力强行催化，从家具、墙饰、道具模型等各不相同的物品变为形制能称优美的兵器，无论其是否为金属制品……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与宋明阳的力量存在关联性。
因着本身材质不同，每一把兵刃身上闪烁的寒光各不相同，有些看起来甚至是温润无害的。
它们攻击凶狠、起伏不定，却漫无目的，比如对刘明，就未曾乘胜追击，而是冲着空处继续攻击，就像是它们在冲着某个不存在的生物进行攻击一样。
那个生物是江夜白。
祝点雪心里冒出了这个猜测，疑惑也与之共生，真正安排了一切的幕后者，与现在这位肆意攻击的空间初学者存在意志或是态度上如此大的差异吗？
空间里攻击绵延不绝，有来自兵刃的，也有来自画鬼的。
纠葛于空间里的攻击毫无意义，只会将时间拉长。
祝点雪还记得自己给场外驻守的贾清留下的指示，联络中断30分钟后第一时间联系郝翔处长，现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还被拖在幕后者门外，未见真容。
因此祝点雪深吸了一口气，从围困中强行脱身，路过刘明时，手掌轻拍年轻人肩膀，将他推向侧面方向，离剑灵光将他们面前的物质阻碍分作两半，残余一点亮痕在柱上如星子闪烁。
祝点雪：“向着灵力标记点全力挥拳。”
刘明愕然：“就这么挥吗？哥我们不会被埋了吧！”话语快如离弦之箭，他的拳头比话音更快。
一拳包裹着灵力全力轰出，空气中响起嗡鸣声，柱子被轰开了个裂口，露出与之前每次如出一辙的黑色通道。
这次通道对面清晰地显露出了新空间的一切。
——江夜白被数不胜数兵器刺穿，伤口却没流一滴血，他一手抓着长斧，另一只手扶着要掉的头努力掰直，长斧对面是拥有一头拖地长发的不明生物，身下红光大盛看不出源头。
二者僵持着，不断有新的兵器刺穿血肉，足以让人看了怀疑江夜白这具身体为什么还没有变成一滩烂泥。
祝点雪眯起眼睛。
兵器攻击趋势完全一致，看来其余空间都是被殃及的池鱼……江夜白到底是什么物种？
刘明两只眼睛将江夜白的惨状看得清清楚楚，脑子里轰鸣巨响，身体牢记特情身份、谨遵外勤要求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那一瞬间，通报、处分、检讨等等一系列东西在他脑海里盘旋，为此而生的恐惧压倒性地胜过了刚才经历的一切——死人再死算什么级别的事故？！
对峙的两“人”被惊动了，目光同时向空间裂痕瞥来视线。
白发人眉头顿时皱起，霜金色眼眸眯起，嘴角弧度剧烈向下，大量围困的兵器转换得更加尖锐，齐齐袭向裂痕。
江夜白默默移开了视线，将头颅彻底回正，殷红的鲜血适时地顺着伤口向下流淌。
祝点雪：“……”都看见了，还装。
他叹了口气，焦灼的心情竟然诡异地有点放松，伸手拎起比死人更像尸体的小年轻，将灵力撑开，强行撞入新战场。
[三花猫头]放弃吧小明，你逃不掉做吐槽役的命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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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飞驰二人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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