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死人了,江夜白对自己的躯壳没那么痛惜,破几个洞,被戳成蜂窝也无所谓,反正能复原。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这种状态下的攻击者对他居然还是浑身布满暖白色光晕。也即是说,攻击者是怀揣着对他完全的善意在进行攻击的,这实在太罕见了。
但这幅样子被祝点雪看见就,有那么一点所谓了。
……死人具备点自我修复的本事应该也算正常吧。
江夜白悄悄又瞥了一眼祝点雪,此人脸色极差,大概并非这么想。
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说:“雪老师,我可不认识这种上来就捅人的家伙,我谨遵特殊物种法,充分履行义务。”
祝点雪:“闭嘴,说话漏风。”
江夜白无辜挑眉,挣扎着活动下巴点点自己被刺穿的喉咙,伤口随着动作撕得更开。
红衣画鬼一拥而入地挤进来,小房间里拥挤得过分。
无需祝点雪指示,江夜白手指稍微回弯,碎玉自腰间像流淌的星河般飞出,清澈血红的恶意被剥离,共红石一同融入他的每一寸肌理。
江夜白的面色好看了不少,幽晦的双眼中带了碎玉流转带来的星光点点。
刘明压力骤减,惊讶地注视着画鬼像是融化黄油般褪去了外壳,又齐齐魂归碎玉,按序乖巧回归江夜白的掌控,“……这么容易吗?我们的特情人员都变这么强了吗……?”
在寻常视线世界中,自然看不到空中的血色汪洋,故而他格外愕然;祝点雪倒是猜到了什么,着重看了一眼在纷乱环境中几乎让人捕捉不到的细碎红石,但是没有点明,放下好像又活过来了的刘明,反手将长剑插入地砖,以此为引强行切入空间,尝试打断白发生物对于物体掌控的妖力回路。
与江夜白对峙的生物没理会另外二人,只是不满:“江在哪里看…看着我。还没回答我…认识我吗?认知你吗?”
江夜白微笑,“谁知道呢?你把本体露出来给我看看,说不定会认识。”是有点眼熟,但他没想起来,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又是……”对方的话语变化中趋于紊乱。
祝点雪手上动作不受影响,心里飞速评估,这比江夜白刚接受审讯的时候更像人语初学者,也是刚被唤醒的?不,从过往审讯来看,语料缺乏、词不达意等情况是正常的,但语料全面却颠三倒四表达混乱的情况,应该是有额外问题。
江夜白的笑容十分平稳,平稳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冷淡。
白发生物嘴角更加向下撇了,心随意动,细锐的箭簇刺穿了江夜白的中间指骨,将他刚刚活动过的食指钉死。
江夜白能动的地方又少了一点,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全身上下完全没有用力,将所有重量支撑让渡给了身上的玩意儿。
刘明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生物课上见过的蝴蝶标本,但在这里被钉住的是活生生的……死人,容貌清隽、身形修长,类似的残酷的美感跃动在乌发雪肤和始终弯起的嘴唇弧度中。
他打了个激灵。
祝点雪冷淡依旧,手上灵力的输出却在加大,与各色兵刃相抵的领域不断扩张,逼得它们只得节节败退,在表面游弋。
白发生物未置一眼,身下飘摇的红光却疾电般刺向祝点雪和刘明,临到面前才能从它们模糊的光影中勉强辨明龙型。
刘明吓了一大跳,还好理智及时控制脑子,没让自己跃出祝点雪的防护范围。
红光撞在灵力屏障上被遏制,妖力则在屏障上侵蚀出了绣红的长长裂纹,瞬间蔓延生长如同加速生长的植物根茎,深深刺入屏障内施与深沉的压力,兵刃伺机而动、顺着裂纹探入屏障内侧。
刘明反应相当迅速乖觉,安逸了没几分钟的身体再度启动,自动自主为领导分忧,拳打兵刃脚踢龙头,目光十分坚毅,嘴巴相当脆弱:
“天爷啊、天爷啊!怎么还是龙!这么强吗?!”
祝点雪面无表情,心想等这趟回去要让这小子和小周一起写检讨,就写适当的语言技术……让姚文雯给他们上课,这仨一块儿回炉重造。
江夜白眨了眨眼,捕捉到了刘明吐露的言语。
“龙型。”他重复道,短暂思索后莞尔一笑,线索连上了。
白发者发丝缝隙中的霜金眼瞳不解地看着他,迷惑地跟着念:“龙型。”
冷沉的声线架不住过于迷茫飘忽的发言,显得不太聪明。
真是很难相信,这副蠢样子是那位老朋友,沉睡太久、失去太多了吗?不对劲。
江夜白打量着老朋友的拟人形态,抬起束缚更少的手臂,抗着兵刃拖拽时切分血肉后的鲜血淋漓,按照人类身体条件绝不可能继续支撑的手臂前伸。
细曲刃刺穿了手掌,江夜白动作不改,强行拖动着,撩开了面前“人”耳侧的头发,看到了白发之下自在盘旋的小蛇,冰凉的蛇信舔过同样冰凉的指尖。
他有点感慨似的,笑意真切许多地轻叹道:“真是你啊,蓐收。”
左耳有蛇、乘两龙、白毛、执钺、掌刑戮者,金神蓐收。
江夜白打量蓐收俊朗的面容,难得的棕色皮肤与白发金眸相得益彰,兴致勃勃地以学习过的人类审美客观评价道:“这个化形不错,不过他们已经不兴这种长发了。”
蓐收歪头,长发也顺着脸颊滑动,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江夜白,像是在分析他在说什么。
——蓐收?怎么会是……
祝点雪握剑的手微紧,手背青筋骤起,目光短暂掠过一脸“那是谁很厉害吗”表情的刘明和露出明显喜悦神色的白发者,盯住若有所思的江夜白,言简意赅提醒道,“老宋。解除屏蔽。”
江夜白无辜温良地瞟祝点雪一眼,笑得软和乖巧,试图表达“哎哟死得久的人知道得多也正常吧”这个意思。
可惜祝点雪的眼神稳定地维持凉飕飕,他看不出来对方是个什么意思,便若无其事地挪回视线,把“立功”这件事儿淘了淘,从脑子深处里翻了出来,很给面子地放在了第二位的位置上。
“江…就是认识我你!”蓐收的脑子经历了几秒分析后终于得出结论,立马迈大步向前,兵刃呼应他激荡澎湃的纯粹情愫,剧烈向外延伸。如果江夜白是活人,此时应该已经死了几百遍。
还好死人不会再死几百遍。
“好痛啊。”江夜白的声音在撕裂中吐露,气音严重,他装模作样地微蹙眼眉,手臂松了力,让蓐收只留下了两只清晰的眼睛,“把力量都收起来好吗?”
蓐收陷入思考,言语和祂的头发一样凌乱,“祂说,开始只有这样,你和我说话才会。”祂很认可地强调道,“没理我,之前,用力量后,开心的你很明显。”
江夜白胡诌又合理的回答信手拈来,风格直白简短,便于理解:“嗯,你之前都被空间……也就是刚刚裂开的东西阻隔着,我见不到你,也没法理你。现在我们见面,可以收起来了。”
蓐收大抵是陷入了思索。
空间波动静而缓地平息下来。很快,各色画作接连出现在墙壁上,有画鬼从画中脱出,又被江夜白如法炮制,收取灵魂后将情绪和红石一起吞下。
江夜白吃着点心,忍着阴寒欢欣的碎石在血肉中游荡,嘴上还在随口问询,与旁边和红色发光龙周旋的二人——刘明负责周旋、祝点雪在操纵挂在耳上的电子仪器形成鲜明对比,“第一个和我们见面的画鬼是祂亲自操纵的吗?”
蓐收心情轻松愉悦,兵刃跟着做起伏运动,红龙也跟着电光四射波浪翻涌,“不知道。可能,祂也想见你。我知道。”
“确实,”江夜白觉得自己再碎一点儿应该是不能成人型了,于是紧急加固,让自己被兵刃架着做起伏运动,“那家伙说要和我直面相对,你知道祂是谁?”
刘明对此已经完全看呆了,常识和非常识部分打了一通架,齐齐在脑子里高呼这不合理。
惊悚惶恐的表情过了劲儿,有种麻木的破罐子破摔感,天塌下来还有一脸冷静的祝处顶着,他一根小趴菜算什么好汉。
祝点雪与江夜白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对他有种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平静感,只是在心里想着把这家伙逮捕归案之后要让他写两万字的检讨,冷着脸同时尝试联络处于同一空间内的宋明阳和空间之外的贾清,相较于之前完全的无声,耳麦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电流声。
蓐收不管这些人类做什么,完全专注在江夜白身上,有点开心地拿斧头切切他,认真和自己忘得七七八八的老熟沟通,“没关系,不知道,祂无处不在,随时出现,就认识了。”
祂侧头倾听,霜金色眼瞳中红芒闪烁,“啊,祂要来了。”
江夜白身上又被切了两下,刘明觉得他现在有点像牛排,然后又觉得自己的想象太罪恶了,惭愧之中被红龙尾巴抽了两巴掌,声音闷响,力道极大,小年轻身体不受控地向后飞,被祝点雪一把拉住。
祝点雪没有训斥他,手上加大了灵力输出,试图分辨所谓的“祂”从哪里来。
江夜白也听,侧不了头但是努力侧耳了,什么也没听到,顺便又吃了好多块小点心,附带吞了很多红石。
但是体内的红石却是有反应的。它们延伸出喜悦的情愫,开始链接又分出枝丫,菟丝子一样生长,试图缠绕纠葛这具身躯的感□□官,再依凭肉身探入灵魂,妄图将这真切的亲近、欢愉、期待统统塞进江夜白的脑海里。
这些令他恶心的积极情绪正急剧攀升——
姚文雯、张雪涵和一个陌生男人分别从两幅画里忽然滚了出来。
与此同时,祝点雪的耳麦里响起声音,贾清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29分钟,收到请回复。”
“……收到,宋明阳已找到。”祝点雪说,借力将刘明放置一旁,抽剑架住宋明阳猛然劈来的长剑,面色冷肃。
一直被他们寻找的老宋明显状态不对,双目无神,瞳孔暗红。
祝点雪心知不妙,余光与姚文雯交接,只见姚文雯向他微笑,符咒翩然而至,想必是清心静气……
灵力颜色和方向都不对!
祝点雪来不及从防护后辈、对抗属下的关头再抽力抵抗眨眼即至的符咒,红龙恰与它们打了配合,直接将他掀翻至墙上,一声巨响,灰尘四起,以他为中心砸出深刻裂纹。
刘明面色难看急退,护持在祝点雪身前,灵气隐而不发地在拳脚上流转。
张雪涵的长剑已架在姚文雯的颈侧,手很稳,声音竭力平稳后仍带有几分颤抖,“你是谁?前辈呢?什么时候……”
明明就在刚刚,她们还在一同努力破开空间……
“我是啊,小涵。”“姚文雯”的微笑更重了几分,宋阳明再度向祝点雪方向冲去,而“她”伸手抵住了剑身向外推,猩红温热的血液顺着手指伤口向下流淌。
张雪涵的手忍不住开始发颤,不愿后退,却又不敢使力……雯姐最在乎她的手了,平时就喜欢抓着人一起涂护手霜做手操,保持手指灵活手掌柔软。
“没事,怕什么。”“姚文雯”轻柔开口,竟然与本人语调有一点相似,“手这么抖可不行啊。”
“你……”张雪涵话没出口,就被符咒一把炸飞,步了祝点雪的后尘。
“姚文雯”低头,看了眼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掌,有人在进行无谓的抵抗。“她”握紧成拳,将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抵抗抹消,“还没死呢,别难过得这么快啊。”
这句话听起来也太糟糕了。
江夜白想着,听见蓐收颇为兴奋地说:“祂来了!”
这时候就不用说啦,太一目了然了。
江夜白左右瞟了两眼,发现特安委的大家乱成了一锅粥。
于是他趁乱再度化身肉泥形态,把红石和兵刃统统抛留原处,自己飞速流淌到一旁,重塑肉身后变为在场唯一的体面“人”。
江夜白笑容清爽地抬手,对背着手向他走来的“姚文雯”说:“嗨。你是?”
“嗨。”“姚文雯”也笑,伸手像是要打招呼,却用受伤流血的那根手指轻飘飘点在了江夜白的额心,血液在灵力催动下瞬间成型,变成完整符咒,将他整个头颅、整具身躯尽皆包裹后融入血肉消失无形,“她”好似很无奈地说,“见你一面可真难呀。”
[熊猫头]白酒哥:老熟人变傻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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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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