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点雪反应更快地把姚文雯拎远，依靠一米八六对一米六三的臂展压制躲开了这一击。
姚文雯惊叫：“老大！！”
江夜白顺溜溜儿地从祝点雪身上滑下，替他减轻负担，与此同时，祝点雪手腾出空来，一把握住姚文雯左手上臂处，灵力逼入手臂，将整条手臂都涤净一遍，逼出了几粒砂砾大小的红石，精纯的灵力未能将它们泯灭，它们打着转汇入巨人的身躯。
祝点雪顾不上回答姚文雯，他看见刘明与张雪涵因为回护宋明阳而反应不及，坠入空间裂缝。
因为空间彻底崩塌了——
但并不是完全的崩毁，陷入无限虚无，而是无数空间裂缝中夹杂零星的落脚点，犹如无数浮岛艰难升起，而这些岌岌可危的岛屿，仍在不断塌陷变作裂缝的一部分。
“江夜白！”祝点雪大喝。
“在呢。”江夜白娴熟地将自己分成多瓣使用，要不被“赤浑”发现地继续引动情绪丝线，要在防御阵法的护卫下努力保持与蓐收的联系，当然不能忘了要将芥子空间与空间缝隙细密地连接，而后将坠落的人类体贴地保护好，最后再瞄准尚未被吞没的浮岛安稳地将人放出。
真是完美呀，他瞥了祝点雪一眼，发现此人面上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负面情绪一闪而逝近乎没增加。
江夜白挪回眼，嘴角的笑容真心实意许多，很闲适愉快地利用空间裂缝落下再落下，采取环蓐收浮岛行动，更加近距离接触蓐收的情绪。
“赤浑”宁静地看着诸人行动，直到身体终于凝实，而后无数诡异鸣叫的飞鸟从祂身上挣脱，翅膀还和灵力黏连着，直往人类飞去，曳出极远才扯断——叫飞鸟，对真正的鸟实在有些冒犯，它们大多长得奇形怪状，只有一双翅膀特征鲜明，尖鸣声呕哑糟咂，带着乱人心智的迷幻作用，直往耳道大脑里钻。
祂只抬起手，注视自己手掌之下流动的灵力，它们带着阵法的特性自由流淌，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埋在姚文雯手臂里的红石是祂的后手，不仅是这次行动的后手，更是祂埋在特安委的一颗钉子，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用掉。
“什么时候放进来的？”祂将手掌翻过来，再次观览手背，“在哪里操纵的？完全看不出来。”
祂心头波动的情绪自然地平复了，就像刚刚祂所做出的举动都是发自本心绝无其他缘由。
江夜白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回答，他事不关己地研究着蓐收，好似没听见“赤浑”在说些什么。
姚文雯做的这道阵法确实足够精妙，仓促之间竟然也能达到与“赤浑”埋下的阵法近似效果。
——换句话说，这阵法的防御同样有些牢不可破，力量离全盛有点遥远的江夜白难以把自己的力量送入。
争分夺秒中，江夜白没再细细摸索这套阵法的缺漏所在，纠集蓐收身上残存的情绪意志，佐以蓐收本身对他怀有的善意，艰难地蛄蛹捏合为一条小蛇，缠绕在蓐收的发丝间，挂在祂的另一边耳朵上。
江夜白用小蛇将意志直接传入蓐收的脑海，“好了，先对一下口供。”
蓐收一怔，张开的口缓缓闭上了，直接冲着昂首面对自己的小蛇眨了眨眼，算是认同。
江夜白满意地开始传达自己的串供内容：“你出去之后，记得叫我老江。我现在的名字是江夜白，身份是刚刚苏醒的柔弱死人。”
蓐收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把这番话接受了三秒钟之后又眨了眨眼睛。
江夜白要说的也就这一句，剩下的，想必蓐收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跟外面那东西待了这么久，有没有分辨出祂的真身是什么？或者主要能力是什么？空间能力不完全像、控制人心也欠点、阵法符咒……人类的玩意儿，感觉也不太可能。”
蓐收的眼珠左右转了转，以示自己的一无所知。
小蛇的头稍稍垂下，“……算了。对了，你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怎么就被祂逮住了？祂是怎么控制的你还记得什么吗？”
蓐收努力用自己的脸表达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呆。
好吧，蓐收一直不擅长神魂方面的力量，本来也没指望。
江夜白心里想着，思忖一瞬，“你醒了之后的记忆借我看看。”
蓐收点了点头，想也没想地将自己的记忆向江夜白敞开了大门。
江夜白无言以对，叮嘱道：“无论是谁要你敞开，都多想想，别这么轻易同意。”
蓐收向他弯了弯眼，清澈的笑意在弯起的眼眸中流淌。
这个笨蛋，这种时候还笑什么，自己都要被吸干了。
小蛇昂起头，深郁的黝黑眼眸凝望霜金色，而后未发一言地撞入其中。被稠浓浊红围绕的纯粹黑暗是被拉长的一瞬，江夜白的精神顺流而下，沉入蓐收过去的记忆。
精神之外的江夜白与精神之内的自己一同眨动眼睑。
未能得到他的回答的“赤浑”很有配得感，没回答没所谓，自取便更是。
处于虚实观感之间的手掌落下来，带着凛冽阴寒的风。
江夜白抬头望，动也未动，因不小心落了缝隙被传送的宋明阳、张雪涵和刘明自然从天而降，三人顾不上惊愕，面对攻击合力阻绝。
灵力之间相冲的力量将三人掀翻向后，落脚地没有选好，又是几处裂缝。
江夜白矮身避让开一次飞来袭击，脚上落步精准，稳稳落在向祝点雪接近路上的浮岛。
祝点雪瞥他一眼，没有对他玩弄自己手下做什么评价。
手里还提着一个姚文雯的祝点雪一直都很稳定，顶着怪鸟的侵袭，没有一次落入缝隙。
可见当处长大概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当处长的道理。
处长脑子里还在思考，“赤浑”大抵是在等待红石将蓐收的精魂全然掠夺，才在这儿与他们略作周旋。
只是拖得未免太久，悬而未决的攻击让人迟疑，捉摸不透的犯罪目的更是吊诡。
他心中仍有不安，寻着刚刚闪避的间隙，已吩咐过贾淸将3公里范围内封锁——无论“赤浑”到底是不是如猜测般要献祭蓐收，都要保证附近居民及游客的人身安全。
介于另外三位属下不时便会跌落缝隙，再被江夜白腾挪，祝点雪暂时舍弃了异能放出，抽剑而出，不断精确地清除扑面而来的怪鸟，最大可能保证手上姚文雯的平稳。
剑身雪亮、剑光胜雪，长剑如臂指使，祝点雪将剑挥出了极致精简的暴力美学，若是在外界，足以夺取所有热爱剑术之人的眼球。
姚文雯画符画得头晕手软，眼前重影，胳膊酸痛，她脑中绵延不绝的思路告一段落，高度集中的精神稍作平息，手中握着小笔停滞一瞬思考接下来要画的笔画该怎么做得更好。
怪鸟就在此时齐声嗡鸣，它们并不靠近，与祝点雪相隔安全距离地共同振翅，将拟造幻境无差别刺入在场所有人的脑海，尤其是露出空隙的符咒大师。
姚文雯眼前登时一花，巨型敌人转为拈花带笑的庄严神像，身下旱金莲、月季、香雪兰等等各色清雅鲜花朵朵绽开，降香清幽、余烟袅袅、环绕盘亘，朦胧了神像的面容，只见祂衣袂飘然，隐有神光。
而困住她的是表面闪烁石油色彩的漆黑触手，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在触须下流动，蠕动的触芽湿漉而阴寒地顺着她的脖颈向下蔓延，似乎要缠绕上她的咽喉，将她扼毙于此。
姚文雯的大脑一片混乱，几乎忘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完全沉入幻境中，呆呆地仰头看了一眼神像，而后连忙低头凝望花丛，不敢直视神像，以免冲撞，身上下意识催动起残存灵力，要挣扎而出，脱离捆缚。
触手抓她却越发用力，隐约有含糊的低语响起，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上剥离，激得姚文雯浑身汗毛竖起，咬牙更迫切地要脱离险境——
等等。
姚文雯从摇晃的视野中捕捉到了花丛中的月季。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百花皆可献神天，月季条中有禁言。”
这献神的花儿中怎么会有月季呢？
灵魂仿佛从头到脚浸入了一盆彻骨的冰水，浇得姚文雯牙齿打颤，紧接着猛烈失重感袭来，有谁拽着她的灵魂穿过迷蒙光斓，投入黑暗。
她回到了乱七八糟的空间，回到了现实，朱砂小笔在崭新的黄纸上留下深深一道红痕，力透纸背，还好只是洇透了几张，还有不少黄纸可供使用。
姚文雯心疼地“啧”了一声，忍痛丢了那几张不再能用的黄纸，想要集中精神落笔，惊惧的余韵却仍在心头残留，绞得她难以下笔，思路断续。
祝点雪没有责怪，只是带着她跃起，与宋明阳等三人一同将这批飞鸟清理殆尽。只是又有更多怪鸟挥翅而出，不怀好意地在空间里飞旋。
“稳住心神，抱元守一。”祝点雪淡淡地提醒道，眼神望向本次祓除幻境慢了几分的江夜白。
江夜白：“以声音传递幻境，情绪太淡，她又被针对，没有自身情绪起伏和意志醒悟的话，我动手不如之前快。小姚自己也还是要努力。”
他话音一转：“小姚，你不会连那边很惨的小宋都比不过吧？”
宋明阳：“……哈哈。”
姚文雯：“哈哈，真是被看扁了啊！！”她一怒之下，精神反而集中了！盯着黄纸双眼熊熊燃烧，画符下笔如有神。
祝点雪保持了适时的沉默。
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这位老同学还是这么禁不起激将法，都多大的人了。
算了，能让她专注下来免受影响，也好。
“赤浑”慢条斯理地发出声音，空间随声音震动，“现在我的制幻能力如何？”
“算你暂时赢过我的空间能力了。不过，这么针对一个会符咒的人类，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江夜白抬头望祂，身体与蓐收记忆中的分神一并移动，空间内的肉身在浮岛上跃动，记忆中的精神在过去里观摩。
至于装作胜负欲旺盛、实则恶欲平静的“赤浑”，他真是懒得多理。
虽然不知这家伙为何一直捏着他的身份没有放出。
但祂刻意将自己的所有举动的落脚点都放在他的身上；故意给人类以在祂身上还有回旋余地的错觉，不断用不痛不痒的招数与人类戏弄，都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傲慢。
就好像被阵法护持的蓐收，已经是祂确凿无疑的盘中餐，只待时机一到便尽情享用。
江夜白厌恶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傲慢，非要把祂的如意算盘搅个空不可。
他瞥见祝点雪已在跃动中，终于来到了“赤浑”的身后，干脆直接将他与宋明阳等三人作失足跌落模样，以空间一口吞下。
庞然的巨人懒得转身四顾、细观蝼蚁举措，祝点雪便在祂的轻慢中，最大放量地开启了“阳和启蛰”。
阵法顽固地抵住了祝点雪的异能，防护表面却荡开了不堪重负的波纹。
巨人缓缓转过身来，正眼看向渺小的蝼蚁。
祝点雪神色冷冷，毫不客气地回视过去，异能的光晕照得他面色格外森然，白得像雪。
“赤浑”生出了几分趣味，“祂的空间依托我而生，如果你将这座空间撕裂，你的同类会死哦。”
祝点雪异能放出不变：“我相信他。”
“相信祂……？”巨人嗤笑，未予评价，点评起祝点雪来，“作为‘人类’，居然有这么大量的灵力。早知如此，便应用你的躯壳……说不定还更熟悉些。”
阵法防护飘摇如风中残烛，却还僵持着，链接外界的阵法源源不绝地抽渡灵力入阵，维持住拉锯的平衡，空间内的世界被撕扯得更加扭曲，被祝点雪力量沾染的边缘赫然是一个又一个扩张的黑洞，没有力量去弥合。
甚至可以落脚的浮岛仍在逐渐缩减，祝点雪手上刚要动作，手腕便被无形的力量重重拽了两下，他目光向下分去视野，迟疑一瞬，没有将姚文雯放下，而是继续拎着她在空间中跃动。
张雪涵、刘明在空间里紧张地看祝点雪保持异能放出。
宋明阳看着江夜白，迟疑一瞬，斟酌言语，刘明已拧过头，直接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就是把我们放进你的空间？”安全且解放了祝点雪的束缚。
宋明阳警告道：“……小明！”
江夜白笑容格外灿烂，黑沉眼眸没有一丝笑意，像是噬人漩涡，“因为我要撑不住了，芥子空间不适合活人生存。”他说着弯起眼睛，“特情人员的要求应该不包括为救你们拼命吧？雪老师好像没和我提这个要求。”
他语气讥诮，看在目前情况紧急的份上，身体还是很努力，艰难维持着芥子空间不要被能量余波撕裂，心说他和祝点雪还是有那么一点默契的，但凡刚刚姚文雯被放下来，这空间立马就会维持不住。
“啊？！确实没有……抱歉……”刘明紧张，“你、你没事吧……”
然后被宋明阳一把按住脑袋，宋阳明眼神真诚，语气恳切，“安静，备战——咳，辛苦了，麻烦您。抱歉。”
张雪涵默默叹气，跟着科长道，“麻烦您了，谢谢。”
江夜白回以微笑，阴翳从嘴角溜出，惊得人类齐齐闭嘴，身上的情绪色彩倒是更白了。
……现在的人类可真怪。
他挪开眼，没再管人类的反应，继续狂翻蓐收的记忆。
可惜“赤浑”比狡兔三窟还谨慎，蓐收醒来后的脑海里全是大片或浊红或模糊的画面，他几乎全翻了个遍，才总算在边角找到点儿零星话语，不能完整成句，只能看见那“赤浑”借着画鬼的身，含着古怪笑意地拖长声音蛊惑心神。
“过去灵力匮乏，你们……沉睡……灵力再临，我们来将世界……更适合非人的世界。”
芥子空间难堪重负地在江夜白脑中发出脆响。
顽固的阵法防御上浮现了一道裂痕。
[熊猫头]我们是最强的特安tea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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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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