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点雪眼神顿时微变,贾清连珠炮似的继续紧急汇报:“结界防住了!但是据仪器观察,这股力量极大概率还在向深处汲取,太仓促了,我们的防护都在地面上,地下深处未能设置……没法阻止这种汲取方式……祝处!我们”
祝点雪打断了她,“知道了。你做好三公里封锁就好,其他的……交给我们。”
尽管他嘴唇飞快抿过一瞬,也有其他情愫路过眼眸,但留给手下人的只有令人信赖依仗的镇定冷静,贾清不再多余言语,只是在耳麦中飞快应“是”。
“真是舍命陪君子啊。”旁听耳麦全程的宋明阳打趣。
他拎着姚文雯,领着两位小辈贴近祝点雪所在方位,与向他们而来的祝点雪汇合。
“会解决的。”祝点雪长剑不停息地划过,斩落五只飞鸟后,划过巨人仿佛孕育中的力量起伏处,最后剑气落脚处还是那处扩张的伤口,他近乎自言自语般低声说,“而且……这未必是坏事。”
暗中操作许多的江夜白大抵是唯一听清他最后言语的人,闻言不由侧目,恰与侧头看来的祝点雪视线交错。
江夜白冲他挑了挑眉毛,露出零星狡黠的笑意,而后头一歪,再度作了神游天外的模样。
祝点雪嘴角的弧度稍微提了提,视线与攻击一路回归敌人。
真难想象,几个小时前,他还和江夜白在审讯室里针锋相对,现在反倒默契十足,相互信赖。
“赤浑”的愤怒来也快、去也快,红石构成的阴森眼眸渗人地扫视过人类,也许是确定自己如今很难将人类所有的攻击完全拦截,在万千贯通攻击的遮掩下,祂动作短暂停滞后,更加激进地向蓐收伸出了手。
——在可笑可恶的人类成功阻止祂之前,祂将鲸吞蓐收的灵魂血肉,将蓐收的一切饮入腹中!
灼热的恶欲在祂的胸口、大脑、周身滚烫,骄矜狂傲催得祂全然沉浸在自己的谋算中,人类渺小的进犯被祂全然忘却,祂争分夺秒地催动力量,不再顾忌伤口,强行引动吸纳蓐收身上仍在一颗接一颗浮现而出的“果实”,防御的围墙固然减缓了巨人的恶举,可蓐收的身形还是无可阻挡地为之衰减。
全神贯注好啊,全心全意妙啊。
精神完全集中在贪欲上,“居心叵测”的家伙想要做什么才更能成功,避让开在空间内可以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空间主人。
江夜白愉悦弯唇,不为无法阻止之事沮丧,悄然将更多的力量顺着扎根于“赤浑”体内的情绪之丝投入其中,却不再沉寂,而是反常地活跃游走,与四周的事物显出不同的风貌。
“赤浑”虽然愤怒,但是愤怒得还不足,对蝼蚁的专注也远远不足。就由情绪之丝来给祂加足这一场火,它们自在地在巨人的身躯里呼吸生长,它们嬉笑着在巨人的世界里发出紊乱无序、难以辨认、尽是鬼胎的音声,挥舞着丝线打扰巨人的几次凝心聚气。
“真是吵死了。”巨人发出阴冷恼火的低声,祂豁然转身,狂暴的力量从祂身体四周迸发而出,随即力量随着祂不稳定的情绪而产生剧烈波动。
在不间断的攻击中相当坚强顽固的空间竟也在祂猝然爆发的怒火中晃了三晃,□□地维持住了自身的存在。
江夜白唇角勾得更深,没学会适可而止,保证蓐收对抗意志的前提下,反而加大力量继续拨弄巨人的愤怒,力求愤怒不自然地燎原。
“赤浑”的力量释放更加针对他而来、也更加针对人类而来。
“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终归也只是“近乎”,巨人将精力分散给他人,红石被抽出的速度也终于被延缓。
蓐收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第一时间不是反抗,而是顺势而为,祂用仅存的力量,塑造出一道隔绝外界空间与自身的厚重围墙,一道道无形的规则在围墙中闪动,固然没有任何刚烈而有杀伤性的力量,但放弃了直接攻击性的规则佐助祂构建出难以被突破的防御,能够让江夜白放更多的心思在蓐收那边,不必为祂牵挂担忧。
江夜白笑纳了蓐收的好意,腾出更多精神流入“赤浑”的领域。
他的笑容是灿烂的、温情的,他的目光是冷的、锐的,他人情绪的操纵者,注视混乱之人,此刻自己当然是最沉静的,几乎没有一丝波动。
友人的遭遇抑或是奋力一搏,敌人的受挫以及情绪剧烈起伏,都没有令他失控。
江夜白还在做一件事——一件大概在场任何人或非人都没能意识到、只有精于情绪一道的死人才能发现的事情。
那些被“赤浑”运用着的红石,是否也曾掠夺他人精魂,甚至连灵魂一同摄取进而显示出力量呢?曾承载过其余生物所有精魂的红石,还算是完全的死物吗?比如这些身体里容纳点滴红石,依托红石构生的鸣叫怪鸟,是否也曾源自某个,或者某些切实存在过的生物呢?
它们是否怀揣着、乃至于现在仍旧蕴藏着一些被彻底剥夺后,灵魂饱受折磨,最易诞生的、最浓烈也是最持久的--恨呢?
这可真是相当大胆的构思,绝对难得的操纵体验,即使是经验老道的江夜白自得的同时,也颇受挑战。
他小心翼翼地摩擦每一粒细碎的红石,无数个小小的虚幻的他同时出现,在不可察的细微处捧石细看。
许多红石上都保存着那么一丁点儿、几乎已经被磨灭为尘埃的、属于原主的情绪。
——比红石上的细闪更细微,却是真实的“恨”。
作为负面情绪的“恨”,本就是没有实体的魂灵类非人生物重要的行动依据,因此即使一切都失却了,这些被“赤浑”折磨过的无辜灵魂中,“恨”依旧历久弥新。
小人们同时笑了,笑脸倒映在带着砂砾般情绪的红石上。这些情绪将是他打磨出的最完美的“珍珠”,足以帮助这些被汲取了一切的可怜家伙散发最后的璀璨光辉。
现在,他要做一只蚌了。
江夜白说干就干,当即兴致勃勃地打磨起珍珠来。
他的呼吸是情绪的潮汐,红石中的恨意随着他的吐息而浓烈,细碎的珍珠是沙滩上呼唤海浪的锚点,那光辉力量缓缓汇聚成海洋,波浪前后涨潮退潮积蓄力量,等待着最终反戈一击。
只是,最终形成的动静会很大,该怎么才能让巨人到那一刻都没能察觉呢?
江夜白思考与牵引操纵两不误,侧着仰头,望向祝点雪线条利落、显得不受动摇的下颌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又将视线转到了还在画符的姚文雯身上。
嗯,雪老师固然靠谱,终究还是差了几分术业有专攻,小姚的符箓才是最合适的。快加油呀小姚!
他期待地盯住姚文雯,姚文雯被盯得身体下意识一抖,但她稳住了,没有四顾是谁盯着自己。
祝点雪始终分了点精力在江夜白身上,眼见着江夜白看着姚文雯,跟只眼巴巴看着小鸡崽的年轻黄鼠狼一样,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没说什么,同样余光扫向姚文雯,心里暗自评判姚文雯的符画到什么程度了。
他平日里虽不用符,但对这些手段有一定了解,扫过姚文雯那些黄纸时,相关的知识自然而然地从脑海深处浮现而出,之前无需交流,便明白姚文雯的努力方向、真实意图去往何方,从而打出最符合时机的配合,将符箓作用发挥到最大。
而如今,他同样只需扫上一眼,就知姚文雯进度飞速,即将在他们的保护下,将最后一层循环阵法写出!
祝点雪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轰击“赤浑”伤痕处的灵力不见衰减。
躲避空间内空间的动作依旧灵活,带着江夜白这么大一个死人也不见疲惫。
刘明已累得有点气喘,小声惊叹,“处长也太能撑了吧……!”
宋明阳已经不大行了,全神贯注地护住姚文雯逃窜,无法继续放出攻击,有气无力地说:“外勤处、不、特安委最行的男人。”
三人里最行最犟的女人张雪涵不发表任何言论,只一味地挥剑、挥剑,灵力不支也挥剑,嘴唇与面色一起发白。
江夜白乖乖被祝点雪揽着,充满耐心地又看几眼姚文雯奋笔疾书,精神轻佻牵引红石的情绪,它们本就存在于“赤浑”体内,彼此之间的熟稔感,佐以充分暴露的情绪之丝,足够蒙蔽警惕的巨人。
他对人类的阵法知之甚少,无法像祝点雪那样精准捕捉时机。但是人有人道,死人有死人道,聪明的死人从不会说谎的情绪处挖掘,眼睑难得一眨,眼瞳正中的瞳仁处已从纯黑变成了一片朦胧的沉灰,濛濛的雾在那两点里凝聚成了漩涡,将在场所有生物的情绪都纳入眼中,等待最佳出手时刻。
场上局势则是僵持着恶化,蓐收的身型还在衰减,从两米多高的虎爪人身到比祝点雪还矮一线,人臂缓慢显现,虎爪逐渐消散,在新式潮流与先秦风格拼装而成的衣物下,鲜明的肌肉线条也悄然消失,显得有几分佝偻。
蓐收——巨人最美味的飨食正被逐步完全吞食,祂感觉不到痛苦似的沉默不语,但盘旋在祂发丝间的小蛇却能体会祂的情绪还在热烈,状态反而比之前更好。
是体会到希望了吗?
小蛇乐见其成,它悄然吐露蛇信,推波助澜,助长蓐收的求生意志与反抗意志。
蓐收在自己困守的围墙中,轻轻地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反手拍了拍江夜白蛇的脑袋,自语道:“我会努力的。”
更多部位可以活动,并非是祂的防守起了作用,也不是祂解决了身上还在不断冒出的“果实”,只是因为可以活动的部位已经失去了被封锁的意义,它们已经完全被“赤浑”吸取干净,所有精华不再剩余,因此“赤浑”才懒得理那些无用之地,收回力量,更加专注地投身于防御与汲取。
不管原因是什么,蓐收确实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
祂伸手握住了“赤浑”冰冷而半透明的手臂,还好被掠夺的主体是五行之“金”这一身份上,让祂还不至于将其余所有力量全部失却,由人类想象而勾连起的执掌刑戮的力量还保存在祂的灵魂最深处……还能用!
蓐收集中精神、凝聚精力,将残余的灵力一并用上,将“赤浑”的恶事件件回想,逐件给予最贴切的审判,下达最贴切的刑罚。
祂的内心沉得很静,满是破釜沉舟的心意。
总不能只让人类顶在前面,祂也能做到什么——
[垂耳兔头]惨惨的蓐收酱,形象逐渐发生改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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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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