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点雪微怔，手中剑没有停留，一剑斩出摧枯拉朽，劈碎了红石与巨人身上的阵法。
空间彻底碎了。
失去支撑的空间将里面的人晃了个天旋地转，跟散黄儿的鸡蛋似的，轰鸣声响得像是贴着人耳爆破，眨眼间坍塌过半，祝点雪眼疾手快，将剑插入姚文雯设置的阵法核心所在，强行卡住关键通道没有完全关闭。
碎成无数片的红石借机互相粘合，化作一段血绸，低低窃笑着，幽幽冷嗤着，“下次见。”灵活地钻入了空间裂缝中，卷着宋明阳和蓐收的力量不知遁逃到哪里去了，没剩下一滴一粒。
全力打通通道的祝点雪有心无力，遥望“赤浑”的江夜白有力无心，其余人等干脆力不能及。
混乱中，祝点雪冷着脸收回视线，继续释放灵力，在空间破碎的巨响下，本就重新拼接而成的三楼彻底崩塌，变成无数断裂的碎片世界，在碎片之外可以望见无法窥视其内模样的空间裂缝——或许这已经不能被称为裂缝，应该说空间通道才是浩瀚紊乱空间中的一叶扁舟，一个浪头便会将他们打翻散落在汪洋中。
江夜白的目光盯着“赤浑”消失的远方，直到一丝感觉都抓不住，才收回了视线，从容地被翻腾接通的空间通路卷入其中。
祝点雪艰难地把这些人啊虎啊死人啊全须全尾的带出去，落地时额头见了薄汗。一众人四仰八叉地撞回密室三楼，体验馆里后砌出的薄薄隔板险些被刘明撞穿，只剩祝点雪与江夜白好端端地站着，变成虎崽的蓐收不知怎么到了江夜白手里，被他随手顺着毛撸脑袋。
姚文雯被护在最中间，在余下四人中状态最好，警惕地观察四周，密室没开灯，光线全靠祝点雪摸出手机手电筒。
即使如此，正常世界里的密室，也少了鬼气森森，多了寻常的昏暗。她把自己的手机也摸出来，屏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砸了好几个裂纹，姚文雯同样打开了手电筒，巡视一圈，终于松弛下来，等祝点雪冲着贾清交代完今日事宜后，期期艾艾地问：“老大……咱们今年的经费……还好吗？”
祝点雪的视线落在了姚文雯的手机上，没记错的话，姚文雯是这个月月初刚换的新机。
他顺势望了一圈，成功发现了宋明阳身上破破烂烂的新买衬衣，张雪涵腕上半悬半挂的手表，活似刚逃荒回来的刘明，以及，格外整洁、清爽的江夜白。
江夜白摸着虎崽，乖巧地冲他微笑，像个游玩体验馆结果误入现场的无辜男大学生。
祝点雪想到了“赤浑”最后喊出的名字，帝江……
当时空间坍塌的声音过于嘈杂，应该只有他这个靠得最近的人听见了，江夜白本人应该也没有听到，得把江夜白稳住、留下。
祝点雪毫无异样地收回视线，“这种级别的事件有额外额度，你们检查一下，回去统一打申请。”
四人顿时增添了许多活力，热情应“是”。
报销好，报销妙，报销拯救钱包。
没管四位活宝属下，祝点雪走近江夜白，随即半蹲下身，与他怀中虚弱的虎崽平视，“为什么会选中这里，你知道吗？”
蓐收声音微弱地“嗷”了一声，猫叫似的。
江夜白垂首，轻柔地顺了顺虎崽的毛发，“看来是太疲惫了，都不会说人话了。”
“嗷！”蓐收急得使劲推江夜白的手臂，实际效果约等于柔弱小虎撒娇。
江夜白听着蓐收急促的‘你快帮我回答一下啊’的精神波动，面不改色地信口开河，“唉，可怜见的，都是那天杀的‘赤浑’，把我们蓐收害成这样了。”
蓐收挥舞着额左右前爪，努力推拒踩奶，发出了一连串短促“嗷”声。
姚文雯被萌得心都化了，“哎呀，咪咪！”
宋明阳：“怎么叫呢，好歹是小虎啊，小虎小虎，看这边~”
刘明：“宋哥，雯姐，祝处好像瞪你们了。”
张雪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在一边擦剑，擦擦剑身、擦擦剑柄、再擦擦剑身……
蓐收见江夜白是铁了心不打算给自己解释，回头望那边诡异热情的人类，“嗷”地回应了一声，泄气瘫倒在江夜白怀里，成了条软绵绵的小虎玩偶。
祝点雪没有放弃，平静地换了问法，“是的话嗷一声，不是的话嗷两声。这里是金气汇聚之地吗？”
蓐收低低地“嗷”了一声。
“是唯一的汇聚地吗？”
蓐收回了两声。
“是首都几个金气汇聚之地里最弱的一处吗？”
蓐收回了两声。
“最强一处？”
蓐收还是回了两声。
祝点雪眯了下眼睛。
刘明悄悄问两位前辈，“祝处这问的是什么意思啊？”
张雪涵默默竖起了耳朵。
作为“世家派”的姚文雯看了一眼三人，主动担当了解释职责，提点反应没那么迅速的“普世派”同事们：“若以五行划分，我们现在应属火德，火克金，首都便是火德最盛、金气最弱的地方，‘赤浑’选在首都…祂一开始就想要蓐收的命，没想让祂恢复。只是，汇聚之地既没选最弱、也没有选最强的……看来这里还有别的特殊因素。”
祝点雪的问话还在进行，“他也是在这里苏醒的吗？”
蓐收下意识“嗷”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对，赶紧伸爪挠了挠脑壳，装作不经意地侧头看向江夜白。
江夜白在心里叹了口气，环在里侧的手狠狠捏了两把小白虎崽的尾巴，蓐收身体一动不敢动地僵住，尾巴缠上了江夜白的手腕，上下滑了滑。
江夜白反手握住了蓐收的尾巴，这才笑盈盈地接话道，“应该是这附近吧，唉，我太弱了，记得不清楚了。”
祝点雪抬头，自下而上地观察江夜白神色，江夜白坦然地垂眼与他对视，唇线浅浅弯着，笑意稳定。
没发现什么端倪，祝点雪站起身，后退一步，直视江夜白的眼睛，“你觉得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江夜白的眼睛已不见朦胧的漩涡，恢复最初的纯粹阴黑，他放开精神，将三层体验馆又扫了一遍。
力量在三楼挂着红衣女鬼主题画的密室内停下，相当纯粹的“恨”、“痛苦”与“绝望”正从这里的一抹魂灵中生出，有一粒细小的红石嵌在她的身体里散发莹莹不详光辉，几乎难以捕捉，他若有所思，“难怪最初形象都选了红衣画鬼。”
祝点雪：“？”
江夜白伸出情绪之丝，把精纯的小点心一口吞掉之后，顺便刺入魂灵，动作轻巧、接近无痛无伤地捞走了那一小粒红石，“在……三楼南面第一间密室里，以红衣女鬼为主题的体验馆里，有一具尸体。”
情绪之丝小蛇一样一蛹一蛹，小心翼翼地游回来，嘴里衔着一粒红石，用自己的力量层层包裹，以免气息外泄，江夜白同时说：“应该是被锐器所杀，尸体在这不止一天，怨气很重……大概是因为有这种怨气，‘赤浑’才最终选中了这里。”
姚文雯恍然：“难怪最终阵眼设在三楼，难怪祂抽出来的灵力都是污秽的，原来是依靠尸生怨——等等，这里居然有人抛尸？！老贾，快、快报警。老贾、老贾？！”
一直在耳麦里沉默旁听，清扫外围事宜的贾清无奈道：“已经联系了，会有相应处室来和我们对接处理。”
江夜白立刻接上，兴致勃勃发问：“报警？”
姚文雯琢磨了下祝点雪表情，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冷脸，什么也看不出来，斟酌回答，“额，报警就是，报告给人民警察，警察你知道吧？”
江夜白矜持微笑，“大概能够领会。那为什么要报告警察呢？”
姚文雯随口道：“没有特殊力量影响的案件，自然都要归普世部门分管，那不是我们的职责范畴。”
宋明阳站直了，想阻止姚文雯细说工作流程，但见祝点雪不吭声，便也没说话，又懒懒散散地压回刘明借力，保持戒备。
江夜白做出惊讶模样，“啊，那这里现在不归咱们特安委管啦？”
姚文雯：“哦，那咱们还是要对接下……”
“这特情人员问题怎么这么多？你们从哪儿拉来的？”贾清没忍住张嘴，背景音有些嘈杂。外勤期间，队内通话都会保留录音，她提醒得很隐晦，“回去做个基础培训吧。”
姚文雯在心里疯狂赞同点头，就是，哪儿来这么多问题，问得她都想在心里默背八荣八耻了，只是不敢背，怕秃噜嘴真背出来，这位问题大爷听了保准儿问什么是八荣八耻，“呵呵，这位是之前从体验馆对面抓回去的死、非人物种，过来做我们的向导。是得做个基础…培……训…………”
姚文雯僵住了，惊恐地望向祝点雪。
江夜白顺着她的停顿，一把将蓐收塞进祝点雪下意识抬起的胳膊弯里，哥俩好似的拍着祝点雪的手腕，笑道：“哎呀，看来咱们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啊，我这个特情人员，是不是也可以先走了？”
姚文雯倒吸一口凉气，坏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可恶，诡计多端的死人！
祝点雪没有回应江夜白，先冲姚文雯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说：“回去你俩一起培训。”
之前不是只要检讨吗？！啊啊啊！钓！鱼！执！法！啊！！
姚文雯捧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自己和手机谁更破碎，哭丧着脸：“…………是。”
宋明阳摇头，低声指导刘明和张雪涵，“看到没？跟编外人员少说话，多做事，规章制度随身伴，保密条例记心间，不然这就是下场。”
刘明心有戚戚地点头。
张雪涵倒有点忧愁地说：“雯姐就是太不拘小节，对人都太真诚了。”
宋明阳心说，得，又多一个老姚的小迷妹。
多了个迷妹的姚文雯黯然闭嘴退场，拎着手机寻找房间出路，唉，这密室真是修得九曲十八弯，可玩性挺高就是有点找不到路，怎么打着灯都眼花呢？一定不是她的眼里常含泪水吧。
祝点雪手掌轻轻拢住到了他怀里后一动不动的僵硬虎崽，视线回到江夜白身上，淡淡道：“至于你，还不能走。”
江夜白摆手：“哎呀，是那什么保密契约是吧？这个我现在就可以签啊。领导，我绝对配合的。”
祝点雪伸手囚困住江夜白的手腕：“配合？那些画鬼里的魂魄呢？”
江夜白慢吞吞地掏自己的芥子空间，思考给自己留多少来研究追踪“赤浑”。
祝点雪却前踏一步，借着身后属下难以看清的角度，做出口型：
“帝江”。
[竖耳兔头]雪老师想稳住白酒哥，所以自己按下了名字，还打算按下白酒哥，打算和领导研判该怎么办，雪老师好ow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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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抽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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