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被一字一顿地无声吐出，江夜白眨动眼睫，思考在此瞬间完成——“赤浑”最后一定说了什么，唉，怎么偏偏是祝点雪听到了？麻烦。
他蠢蠢欲动地探出情绪之丝，祝点雪刚用过了大量灵力，应该正是虚弱的时候……
情绪之丝在祝点雪周身温和而稳定的白光下盘旋两圈，最终还是迟疑地收回了。
算了。
左右这人暂时没有暴露他的意思。江夜白想，看在这家伙身上的颜色维持纯粹暖白的份上，还是让让他吧。
江夜白手一动，所有的装着魂魄的碎玉从芥子空间飞出来，在虎崽背上堆成一圈。
他理直气壮地说：“刚才情况太紧急，忘了，都给你。”
祝点雪挑眉，竟然挑起了嘴角，握着江夜白手腕的手更加用力，“所以，我给你的定位器呢？”
他抱着虎崽的手还是很稳，碎玉牢固地拱成一堆。
江夜白：“……”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被祝点雪握住的手腕上，那里一片光滑，毫无饰物，银镯般的手环不见踪影。
哈哈，坏了。
江夜白的大脑飞速运转，这种情况该怎么回答？
祝点雪乘胜追击，一句定音，“那是特安委的公物。老姚，按条例规定——”
姚文雯训练有素，立马响应：“公物用后需按要求返还，不可随意损毁，一旦丢失破损，需要照价赔偿，如故意损毁，视情节恶劣程度处相应罚金，支持现金和扫码。”
江夜白难以言喻地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但第一时间接上祝点雪话音的姚文雯。
瞄向自己被祝点雪紧紧捏住的手腕。
哈，难怪这家伙忽然一反常态，过来直接压制，原来是为了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定位器。
那破定位器太贴合了，对力量使用又没有什么影响，他之前都忘了手腕上还有这么个东西，实在失策。仔细一想，应该是摆脱红石的时候，定位器没能跟上身体变形的速度，直接坠落在空间里了。
……想必现在已经随着空间一起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了，没有找回来的可能。
兜里空空、身无分文、一贫如洗的刚复苏死人江夜白短暂沉默后，维持住了自己的微笑：“……需要赔偿多少呢？”
祝点雪随口道：“依据采购价，这个定位器的价格在两万八以上。”
背对着他们探索世界的姚文雯差点给手机造成二次创伤，她忍得浑身颤抖，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吸引到江夜白的注意力。
什么两万八啊，去个零还差不多。感情她们浓眉大眼的祝处长，也会忽悠线人了。
两颗啥也不懂的嫩白菜跟着江夜白一起震惊：“啊？这么贵？”
宋明阳状若无意地说：“你觉得两万八很贵吗？”
江夜白反应迅速：“不管什么时候，跟万字搭上关系的钱数，总是不便宜的。”
宋明阳爽朗笑道：“啊，看你这身衣服好像还挺贵的，我还以为你挖了你老家里的东西出来卖呢。”
刘明在一边儿疑惑：“老家？”特情人员不是说是死人吗？
张雪涵收敛了表情，又变回一张可靠的冷脸：“……坟，或者墓，或者坟墓。”
刘明干笑：“……原来如此。”
江夜白对这个问题更游刃有余：“这是我用灵力变的。大家都穿得很漂亮，什么也不穿的话，我还有点羞惭。直接模仿的，没注意牌子。很贵吗？”
滴水不漏啊，没能诈出老大想要的东西的样子。
宋明阳向分不清喜怒的祝处飘去遗憾的视线，没有咄咄逼人地质询。
祝点雪同样没有过分逼迫，话题一转，“为帮助复苏或新生的非人物种更快更好地融入人间生活，特安委对你们都会提供入世培训，具体培训长度及内容由个体实际情况决定，正好你可以和蓐收一起上课，互相照看。”
江夜白暗自盘算。
“赤浑”还没有真正出现，又有冲他来的意思，虽然他更想自己把这段故事解决，顺便把敢于玩弄到他头上的家伙狠狠玩弄后再干掉，这才是他忽然放弃跟随特安委，想要脱离人类行动的原因——但是如果被特安委紧抓不放的话……还不如跟着走，至少官府搜寻全境应该比他快。
电光火石间他结束思考，微微歪头，眼睛弯起：“去了还用赔钱吗？”
祝点雪：“针对优秀学员，特安委有奖学金。”
刘明张大嘴：“我们什么时候……唔！”
张雪涵狠狠肘这二愣子一杵子，给刘明的后半句话怼了回去，“嗯，我也得过奖学金。”她记得之前说过，江夜白能看见情绪，张雪涵担心此人能看出她有没有说谎，说的时候疯狂回想自己在大学时拿到的特安委设立的专项奖学金。
江夜白看破不说破，故作迟疑地拿乔，“我毕竟也是死了好久，这刚醒过来，万一做不好……”
宋明阳劝道：“你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的。而且，你还可以顺便陪护一下蓐收的恢复全过程，在课上带带他。你们也很久不见了，正好多聊聊。”
他朴素地代入了他与老友相会时的心理感受，试图从怀柔角度打动江夜白。
江夜白低头，与蓐收圆溜溜的金眼睛对上了。
蓐收轻轻“嗷”了一声，很担心：‘不用在意我，你想走就走。’
虎很担心死人，但死人只是向祂眨眼，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更加迟缓，“好吧。毕竟醒都醒了，我们就麻烦你们啦，我会尽早毕业的。”
虎感动得眼泪汪汪，被祝点雪撸了两把头。
姚文雯惊讶扭头：“？你居然知道毕业？”
江夜白抬头微笑：“听路过我的小年轻们说过。大概猜了一下，小姚，我没猜错吧。”
姚文雯悻悻扭回头，小小“嘁”了一声。
祝点雪轻笑出了声。
江夜白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还真是严防死守。不过也没关系，暂时让“帝江”这个名字成为秘密，更有利于特安委把江夜白留下来。
江夜白恰好将这笑容尽收眼底，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祝点雪这样轻松、愉悦的笑容，但还来不及品味，那点笑意就如南方的落雪，飞速降落又转瞬消融，只留下那张冷肃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公事公办的话：“不麻烦，这一次还多亏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会给你申请表彰。”
江夜白：“……”
江夜白：“那还真是谢谢你哈。”
总之，姑且算是谈妥了。
刘明将完全脱力的宋明阳背在身上，身后是自觉殿后的张雪涵，跟着前辈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姚文雯出了密室、下了三楼，最后与在门口带队等候的贾清汇合。
江夜白表情不无好奇地四处张望，作为招牌之一的红衣女鬼主题画就挂在前台正上方最显眼的位置，一旁的柱子上同样也有一幅，材质各有不同，画面如出一辙的幽暗吊诡，一看就知道是惊悚主题，但是少了“赤浑”的加持操纵，画作更多是客观体现，画中美艳港风女鬼也符合常规恐怖片套路地弯着猩红嘴唇，并无半点魔魅邪恶的诡异感。
看来，与那画鬼相遇时阴涔涔的冲击感，更多来自窃居其中的“赤浑”。
江夜白眼随心转，转到了体验馆的装潢上。“赤浑”构筑的空间完全和体验馆一致，但真正体验了现实中的真实体验馆之后，立马就会发现，空间里的塑造没有将细节完全复刻……“赤浑”的空间能力真的是祂自己的吗？
贾清打量了一番祝点雪怀里的小虎崽，猜测这就是通讯里被提到过的“蓐收”，现在在人怀里，看着无害又乖巧，真是虎不可貌相，但是交给祝处的话，一定就没问题了。
祝点雪对贾清安排道，“我先带他们回去，这里交给你了。按正常程序走就好，这次是谁来对接？”
她的视线落在了格外整洁的江夜白身上，再次看到这位特情人员的好奇表现，观感可与三个小时前的初次见面大不相同了。贾清现在对江夜白格外警惕，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特意示意祝点雪：江夜白还在，需不需要把他弄走？
祝点雪摇头，“直接说吧。”
贾清这才说：“吴队正好在局里，接到咱们的消息之后立刻整队出发，正在赶来。”
祝点雪“嗯”了一声，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到下班点儿，“老熟人，你领着大家对接了。结束之后给我打个电话，不用回委里了。”
贾清：“好的祝处。”
她转头要安排工作，这才注意到状态不佳、气息奄奄的宋明阳，愕然道：“宋哥？！你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了？”
宋明阳笑容倒是灿烂：“小问题，大意了，多亏老大前来营救，不然真是要栽了，下次还得更谨慎。”
贾清：“……就你冲得狠。唉，算了……好好休养。”
姚文雯插科打诨：“就是就是，老宋老是嘴上老实。不过小明和小涵这俩孩子都挺不错，你们科这回添丁进口运气不错啊。”
张雪涵下意识站直了一些，表情十分郑重，颇有几分利剑气势，就是要忽略她红红的耳朵。
刘明“嘿嘿”傻笑了两声。
贾清也笑了，担忧焦躁的表情散了不少：“那是，也不看看谁带的。”
祝点雪说：“嗯，你和老宋都很会带人。”
贾清有点不好意思了，“哎呀，祝处，那得是你啊。”
她说着，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车钥匙，“对了，老宋的车钥匙还在我这儿，正好你们一起开走。”
宋明阳：“诶哟，差点儿忘了，这半天过得，赶上半年了。”
他颤颤巍巍伸手要接钥匙，被祝点雪先他一步拿走了。
“老姚，你带一下小涵，小明跟我车。”祝点雪说，“都去医院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就先回家吧，记得在平台上提一下调休。”
一直安静的江夜白故意开口：“那我就……”
祝点雪把蓐收塞回江夜白怀里，留下了那些碎玉，用灵力轻柔地包裹在一个小球里，单刀直入道，“跟我一车。”
蓐收迷茫地“嗷”了一声，左右看看，把自己的头埋进江夜白臂弯里，发出安心倦怠的咕噜声。
江夜白：“…………”虎质吗？可笑，难道他害怕？特安委还能吃了蓐收不成？
江夜白笑容灿烂：“那当然啦。”
车钥匙在姚文雯手里转了一圈花式又回到手心，光洁闪亮，就是多了几道划痕，“还好它和手机没放在一个兜里，那我们走吧小涵，车就停旁边。”
张雪涵跟上，脚步轻快几分：“嗯！”
宋明阳：“我的车也在那一排。”
贾清已经转身，安排后勤整理现场。
刘明：“昂？”
啥？那我呢？
[三花猫头]小明，你是跟领导一车呀，不开心吗？[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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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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