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姚文雯真的有一瞬间想笑，但她拼命想着自己即将要书写的检讨，强行忍住了。
毕竟，祝点雪在处里情绪向来十分稳定，甚至因此经常被郝处抓着带新人——正常来说，带新人是那几位科长的事儿，作为最忙碌处室之一特勤处的二把手，祝点雪的日常工作更是处室中的忙碌典范，没空做这些小事儿。
江夜白无辜：“突然这么激动？”
祝点雪的脚步停了。
当然不是因为想要对江夜白动手，而是三楼已经到了。
三“人”脚程都快，盘旋的楼梯很快就走到顶端。
低矮的一层楼梯像是一层界限分明的分割线，他们站在楼梯的尽头向里望，三楼光亮如新，灯光下尘埃的丁达尔现象都几不可见，没有经历过任何攻击的样子。
“香江旧影”的香江部分，终于向来者敞开真容。
姚文雯立刻将三楼景象大致向贾清进行了叙述：
“三楼维持了视觉上的初始状态，用肉眼没有办法分辨出其中区别，”姚文雯说着，试探出几分灵力，刚刚想用在江夜白身上的，一直没机会，现在用起来刚刚好。
刚才还无往不利的白丝中道崩殂，进了三楼如泥牛入海，毫无踪迹，“探查无反应，整个三楼都受不明来源力量笼罩。”
贾清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时带了明显的电流音，与最初清晰明了的状态大相径庭，“……收到…记录……”
姚文雯：“信号不清，能听清我说话吗？我已经听不清你了。”
江夜白听着，伸手探向从墙壁中无声探出，悄然向姚文雯伸出利爪的新鬼。他从虚幻的躯壳中精准地抽出了同样虚幻的情绪，随后以手为杯一饮而尽，不是很满意地抿唇。
这也是被催生的虚弱新鬼，滋味口感相当浅薄，聊胜于无。
被江夜白抢先一步的祝点雪默然垂下剑，凝视着江夜白的动作。姚文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老大旁边挪了挪，警惕地看着江夜白，“做什么呢？做什么呢老同志。”
江夜白略一沉吟：“好死人好活事。”
姚文雯：“……下次这种直接说好人好事就行，我们不用这么麻烦。”
江夜白道谢总是很及时：“好的，谢谢。”
祝点雪手指在剑柄上随便按了按，当做是在捏自己的额角了，“你眼里的三楼是什么样子。”
江夜白平静地说：“我对于幻境破解没有特别的优势，那不属于我的能力范围。我只看见了一层没有被破坏过的人类建筑。”
得到这种回答，祝点雪并不失望，幻境看破是非常稀有的精神系能力，难得的拥有者都等级不高，江夜白没有很正常。
姚文雯那边还在交流测试，祝点雪干脆趁此机会刺探，“你的能力，不是让人开心吗？”
江夜白认真吸食三楼向二楼灌注的恶意，既能饱腹，又能立功，心情不错地弯起唇角，“是啊，我把负面情绪都吃掉，就是让人开心了啊！”
文字诡辩，不能说没有道理。某种程度上说，江夜白说话确实很严谨。
祝点雪并不执着于此，转而追问，“被你吃了负面情绪的人有什么影响？”
“不知道啊。我的食物只是情绪，其余的东西，我不关心。如果雪老师好奇，以后找到合适的对象，可以、唔、检测一下试试。”
江夜白眉眼弯弯，配上他的衣着打扮和随着侧头而柔软扫过脸颊的脸侧碎发，无害的学生气几乎能从头发丝儿里溢出来。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没在笑的话，那一定是幅非常和谐的隽秀画卷。
祝点雪无声变了个站姿，盯着江夜白的同时警惕着三楼。
江夜白有点意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祝点雪还是被暖白色笼罩的？
怪人。
他说不上是意兴阑珊还是兴致勃勃地补充了原本没想说出口的话：“活人很难产生极端的负面情绪，所以我基本不会碰活人。至于产生了能让我吃个痛快那种程度负面情绪的人……大概也算为活人除害了，事先声明，我一般不单独吃悲伤或恐惧之类的情绪，味道不好吃。”
祝点雪用目光细细描摹江夜白的表情，借以分析江夜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惜，他仿佛回到了审讯室，眼前的死人还是天衣无缝地带着面具，表情像是画上去的墨痕，冷静得出奇，真话、部分真话还是假话，根本难以分辨。即使叫心理学专家来，恐怕也参不透死人的心理。
江夜白坦然而淡定的回以视线，笑意不减。
结束沟通的姚文雯扭头说：“一会儿需要增加沟通频率，省着咱们也忽然失联……呃，你们瞅啥呢？”
面对二人同时转来的视线，她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祝点雪心想综合五科科长有时候想把姚文雯丢去二科的想法真是非常有道理的，这简直是个棒槌。
他无奈地说：“准备一下，我们要进去了。老姚，严肃点。”
姚文雯：“是，老大。时刻准备着。”
江夜白有样学样：“雪老师，时刻准备着。”
祝点雪：“……走。”
他率先迈出脚步。
然后就被江夜白抢先一步。
已经获得领头人首肯的特情人员万分主动，一头扎进三楼，积极热情地拥抱崭新食材——空间的每一寸都流淌着浓郁的恶意。
江夜白深深地吸了一口，迷醉的表情在良好光照下一览无遗。
祝点雪不置一言地紧随其后，目光凝落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前台。
急于进食的饿死人一下吃得太猛，将这完美的景象吃出了一角缺憾。
不同寻常的腐朽从那处展示狰狞，刷着白漆，特意做了民国风格的立柜朱漆褪色、梨木朽烂，丑陋的缺口呈现出时间过度腐蚀后的模样。
紧接着，像是发现了自己露出不雅情境，掩饰的轻纱不动声色地蒙上，令人视线模糊的涟漪一闪而逝，立柜重新变成了精致品相，充分显露着表面上的优美云纹，飞鸟各个纤毫毕现，尾羽做了艺术处理的拖长，在乘风破浪的船帆上游曳出并非本意却令看客微妙的意味深长。
以情绪灌满来主导空间假象，通常代表了粗劣的空间技艺，其根本原因在于构筑幻境空间时为求纤毫毕现、以假乱真，是很需要施术者保持理智的，激荡的情绪常与理智相悖，但是这片空间却精致异常。
不同寻常，意味着可以追溯的线索。
作为经常被抓着出外勤的“科研”人员，姚文雯保持了相近的敏锐，她盯着那个柜台，终于向江夜白提出了第一个主动要求。
“江老师，”她尝试接近江夜白的说话逻辑，“你刚刚冲哪个方向吃的？还能再吃点吗？”
这个问题简直是在质疑江夜白的饥饿程度。
“当然。”江夜白笑容依旧地说，“不过你要抓紧。有一股……外源性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补足恶意，我没法吃掉源头，所以没办法破除幻境空间，只是破坏。”
姚文雯蓄势待发：“那就很厉害了，加油江老师。”
对于这些人类用词，江夜白全部展现了良好的学习能力，祝点雪没能做到见怪不怪，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江夜白的表情，这位死人神色拥有很挂得住的深沉，只有立马付诸的行动显露了他内心的迫不及待。
祝点雪并不阻拦他们的尝试，趁着江夜白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难得时间，从腰间拿出在一楼就应该启用、却被江夜白的特殊表现打断了的特安委出品仪器。
这是一个仪表模样的异常能力波动定位器。它号称能够在任何特殊环境下指引方向，暂时还无法量产，非常珍贵，要想申领需要走非常麻烦的程序，祝点雪这次来得及揣上，单纯是因为上次使用之后还没来得及走程序归还。
为了方便使用，快速定位，它的显示屏上是类似于各类网络地图般的指引模式，以使用者为原点，在灰绿色表盘上显示出代表异常力量波动的红点，通过颜色深浅显示高度差，而波动强弱则借由形状表达，随着等级从5到0，红点的形状也从五角星变为一个规整的圆。
它当然也有缺陷，如果是善于隐藏力量的非人生物，那么定位器也起不上作用。波动毫无遮掩的三楼，不应该在它不起作用的范围内，但现在，其上呈现一片紊乱的红波点，让人分辨不出方向位置和力量强度，活似他们被什么空间层层包裹。
可见，号称有时候果然只是号称，仪器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人”好用。
祝点雪盯着它半晌，试图从中看出点特殊因素。很遗憾，什么也没看出来。换句话说，他们三个人，暂时大概还是需要倚仗江夜白，这对此次外勤来说，是一点不安定因素。
二人那边的尝试结束了，祝点雪顺势收起定位器，保持面上对于江夜白的全心信任。
相比上次声势浩大的小“太阳”，姚文雯这次低调得很，只用了一点儿力量飞快地做了个检测，抢在场景恢复原样之前成功的分析出了点成果。
“老大，好消息和坏消息。”姚文说着话话眉紧皱皱捏了好几次手指，“好消息，没有时间类特殊能力，你知道的，这类能力有特殊波长，弱或者强都会被捕捉到。坏消息，嗯，比我等级高，至少是1级。”
“老宋都栽了，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们也应该有心理准备。”祝点雪说得冷静，“真实环境变化原因能检测出来吗？”
姚文雯惭愧低头：“没有，只能判定没有异常能力影响因素。”
江夜白饶有兴致地发言，“在古代，有大妖在因缘际会下诞生时，会抽干周围环境的生命力。看来这位大妖很克制……”
“不，我考虑了这个因素，恐怕不是这个原因。”祝点雪其实觉得刚刚显露的破坏性场景未必是最终场景，但这理由较为匪夷所思，故而压下不表，“具体缘由容后再议，江夜白，你能感受到活人情绪吗？”
“很困难。”江夜白耸肩，“人类的情绪很少，并且大多很淡，在这么昏聩幽郁的环境下，隔了你们人类建筑物后比白日中的烛火更微弱。更何况，这层还有我的力量无法触及的部分。”
三楼灯光明朗，每一处布置都很有利于人类视野，但在场的两位都没有就江夜白的“昏聩幽郁”发出点评。
祝点雪微思：“很困难，也就是说，并非没有办法？”
江夜白：“……”
他笑起来，欣赏地对祝点雪点头，“确实如此，算是有办法。”
甚至有两种方法，出于不明不白的意味，江夜白没有迟疑地替人类选择了第一种。
“只是格外费神，”江夜白说得一如既往的缓慢，“尤其是，这里还有外源性力量阻碍着我发挥能力。雪老师，你打算就这么打发我吗？”
祝点雪的话简短而有力，“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员，不立功就坐牢。”
姚文雯强压惊恐看祝点雪的**，默默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没敢戳穿副处长他们根本没有随便拉人坐牢的权利。
她再次认真放出力量，徒劳地探索周围环境，假装自己很忙，根本听不清旁边在讲什么。
江夜白短暂沉默，难得吃了个小瘪，“好吧，”坐牢的意思，古代也一样，死人能深刻领会，轻飘飘地说道：“那就努力找找吧，要保护好我哦。”
祝点雪颔首，无声默认。
负面情绪是能被江夜白牵引的东西，他捕捉深沉色彩如人饮水般轻易，正面情绪则不同，需要抽丝剥茧地去找寻，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要讨好人类呢？
江夜白尽责尽力地放出精神力，他没有说谎，睡了太久，他的精神力只恢复了很少一点，再加上当今人类处于末法年代，灵气微薄而并不纯净，想恢复力量唯有大量进食，进高品质食。
之前吃到的，看似量大实则远远不足，以至于原本勉强算是得心应手的问迹寻踪都变得困难。没到需要专人护持的程度，但他自己不舒服，不能看提出要求的人太便捷，总要让祝点雪也忙活起来。
更何况人类还……
咦？
江夜白露出意外的模样，“你们的同僚，情绪很不稳定吗？”
姚文雯第一个反驳：“当然不是啦，那俩小孩儿都是乖崽！老宋……老宋也是个人，呃，好人。”
江夜白：“哦，那好奇怪。这两个人身上的紫色都快深到我的进食标准了，再这样下去，会情绪崩溃的。这对你们人类来说，很麻烦吧。”
姚文雯面色焦急：“紫色是什么意思？等等，两个？”
祝点雪持剑的手微紧，“带路。”
江夜白将两人的话语都收入耳中，笑眯眯地斜倚着前台，“紫色是愤怒。那可不是什么好情绪，怒则怨、怨而怼，怼又苦，苦生……”他一直缺乏如祝点雪和姚文雯般的紧迫感，因此局外人般不疾不徐地给予解释。
祝点雪身上头一次出现了浅灰色。
他冷冷地重复：“带路。”
姚文雯听出祝点雪语气不对，看看他，又看看江夜白，自觉地靠近了祝点雪，显露自身立场。
江夜白觉得无趣，原来祝点雪没能撑多久啊。
他不借助任何支撑直接站直，刚想说话，只见祝点雪又白回去了，还是透彻的暖白色。
“咦？”江夜白觉得好有趣地打量祝点雪周身两秒，想找出不是白色的部分，一点也好。但是没有，半分没有。
他顿时又被吊住了，甚至比之前更加好奇、更加心痒。
在祝点雪发火前，江夜白及时转开视线，迈开步伐，轻巧地说：“遵命。”
[三花猫头]袭来。
给白酒哥吃吃怎么啦——
下章比较长，所以后天更！隔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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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超级变变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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