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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病情(下)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世界彻底淹没。荷叶在窒息般的寂静中骤然睁开双眼,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窗外的雨声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化作亿万根冰冷的、细密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带着某种恶意的节奏扎在玻璃窗上,时急时缓,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空调显示器的幽蓝荧光是这黑暗牢笼里唯一的光源,在对面墙壁上投下一小片鬼魅般摇曳的光晕。数字清晰地显示着“26℃”,可裹在身上的被褥却如同浸透了冰窖里的寒水,沉重、阴冷、潮湿,紧贴着他的皮肤,汲取着最后一点可怜的体温。半声被扼在喉咙深处的惊喘卡得他生疼,舌尖尝到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不知在梦魇的撕咬中何时咬破了口腔内壁。枕头上残留着大片未干的冷汗,在偶尔划破夜幕的惨淡月光下,泛着一种病态、诡异的青白色。

又是那个梦。

梦魇的触角冰冷而粘腻,将他死死拖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初中心理咨询室。惨白的节能灯管在天花板上嗡嗡低鸣,那声音如同无数只苍蝇在颅内盘旋,将房间里每个人的影子都扭曲、拉长,然后狠狠地钉死在浅灰色的、冰冷的地砖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化学性的气味,却又可笑地混杂着一股劣质空气清新剂强行散发出的、甜腻到发齁的茉莉花香。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混合着玻璃渣的毒雾,呛得肺叶生疼。叶辞——他的父亲,就坐在右侧那张廉价的仿皮沙发上,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裤线挺括如刀锋,锃亮的皮鞋尖以一种精准到冷酷的节奏,轻轻点着地面:嗒、嗒、嗒……那声音与墙上挂钟那无情的秒针走动声完美重合,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太阳穴上。窗外狂风暴雨中的梧桐树影,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投射进来,在墙壁上疯狂摇曳、扭曲,如同无数挣扎哀嚎的鬼魅。

“最近……还有伤害自己的倾向吗?”

心理医生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职业化的疏离。他手中的廉价圆珠笔在记录本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笔帽上那个小小的金属Logo反射着灯管的冷光,刺眼地一闪一闪。诊室角落里那盆无人照料的绿植,叶片早已枯黄蜷曲,像垂死的老人,花盆底积着一层厚厚的、象征着遗忘的灰尘。

十三岁的荷叶低着头,视线死死胶着在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上。那里有一根脱线的边缘,一小截灰白色的线头倔强地翘着。他伸出冰凉的手指,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将那线头缠绕在指尖,一圈、两圈、三圈……越勒越紧,直到指尖被束缚得由白变紫,麻木的痛感才带来一丝短暂而病态的清醒。就在这麻木的间隙,他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叶辞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诊室里格外醒目。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显然是某个极其重要的客户。他看见父亲那只骨节分明、戴着铂金婚戒的手抬了起来,拇指在猩红的“拒接”键上方悬停了几乎难以察觉的0.5秒。那0.5秒,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像从未存在般短暂。最终,那只手还是精准而果断地划向了绿色的接听键。伴随着这个动作,父亲昂贵的西装袖口微微上缩,露出一截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铂金表带,在惨白的灯光下骤然闪过一道冰冷、耀眼的寒芒。

“喂,李总……” 刻意压低却依旧沉稳圆滑的嗓音响起,瞬间填满了诊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陡然间,胃部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绞痛!仿佛被一只烧红的铁钳狠狠捅入、拧转!这剧痛如同最粗暴的绳索,将荷叶从冰冷粘稠的回忆泥沼中狠狠拽回现实。他痛得瞬间蜷缩成一只煮熟的虾米,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奔涌而出,浸透了薄薄的棉质睡衣,湿冷的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永远无法挣脱的、令人作呕的第二层皮。床头柜上,电子钟幽红的数字冷酷地跳转到“03:22”,那两点猩红在无边黑暗中无声闪烁,像一双充满嘲讽的恶魔之眼。窗外,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闪电骤然劈下,瞬间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页脚卷曲、布满褶皱;椅背上随意搭挂的外套袖口,还残留着昨日讲台上飘落的粉笔灰;以及……地板上那团被揉捏得不成样子、几乎被遗忘的纸张——一份诊断书。借着闪电的余光,纸页皱褶间,“持续性抑郁障碍”几个冰冷的铅字,如同烙印般灼痛了他的眼睛。

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几乎在同一瞬间,荷叶的手已经本能地、死死地按住了剧烈痉挛的上腹。薄薄一层肚皮之下,他的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大手攥住,疯狂地拧绞、撕扯!一股酸腐灼热的液体混合着胆汁的苦涩,不受控制地顺着食道猛烈上涌,直冲喉咙!他猛地翻身滚下床,膝盖毫无缓冲地、重重砸在坚硬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但这声响瞬间被更狂暴的雷声无情吞噬。从床边到卫生间的短短三米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跨越炼狱。手肘在过电般的剧痛中一次次打滑,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爬行,指甲在光洁的地板上徒劳地刮擦,留下几道苍白刺目的划痕,细小的木屑深深嵌进了指缝,带来细密尖锐的刺痛。

当冰凉的马桶圈触碰到滚烫汗湿的前额时,他再也无法压制喉咙口翻江倒海的洪流。身体剧烈地前倾,“哇”地一声,污秽的呕吐物混着暗红的血丝,在洁白的陶瓷壁面上猛烈地溅开、流淌,形成一幅狰狞而绝望的抽象画。对面墙上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嶙峋的背脊痉挛地弓起,单薄的睡衣被凸起的肩胛骨顶出尖锐、突兀的棱角,随着一阵阵无法遏制的干呕而剧烈颤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濒临死亡的蝴蝶,徒劳地拍打着残破的翅膀。洗手台上,那个永远拧不紧的老旧水龙头,水滴持续不断地、带着令人心焦的节奏滴落下来,嗒…嗒…嗒…与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一同砸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汇成一小滩绝望的湿痕。

“咳咳……呕——”

第二波更猛烈的胃酸裹挟着胆汁再次汹涌而上,烧灼着脆弱的食道。就在这翻江倒海的痛苦间隙,他的视线模糊地扫过洗手台杂乱的角落,猛地定格在一个白色塑料药瓶上。瓶身上贴着褪色的标签,“氟西汀”三个字如同最后的救赎,又像是无情的嘲讽。他颤抖着目光下移,看清了标签角落那个小小的日期——已经过期整整两个月。瓶盖边缘,积着一圈令人不安的、淡黄色的药粉,那是时间流逝留下的污秽印记。这是叶辞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他去复诊时开的药。之后呢?之后那个男人就匆匆飞去了新加坡的分公司,仿佛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荷叶至今清晰地记得,父亲那双昂贵的意大利皮鞋踩过玄关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时,发出的清晰、冰冷、空洞的回响,那声音在空旷得如同坟墓的别墅里,响了很久,很久……直到被彻底的死寂吞没。

又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雨幕,将狭小的浴室照得如同曝光的底片。镜子里,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眼球上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红血丝;嘴角狼狈地挂着一丝混着血丝的涎水;更可怕的是,在闪电的强光下,他仿佛看到了镜中重叠的影像——十五岁的自己,那个同样站在心理诊所窗边、被暴雨困住的少年。记忆中的暴雨也是这样狂暴地敲打着玻璃窗,而叶辞高大的背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径直消失在走廊冰冷的转角,甚至连一句敷衍的“按时吃药”都吝于施舍。唯一留下的,是诊室凝滞的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昂贵而冰冷的古龙水气息,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至今仍缠绕着他。

“哈……哈哈哈……”

破碎的、嘶哑的笑声,混合着呕吐后的剧烈喘息,在狭小、充满秽物酸腐气息的浴室里空洞地回荡。这笑声里没有半点欢愉,只有被绝望彻底浸透的荒诞与自嘲。他挣扎着,向那个角落的药瓶伸出手臂,动作却因虚弱和痉挛而失控,猛地打翻了旁边的漱口杯。

“哐当——哗啦!”

玻璃杯在瓷砖地面上炸裂开来,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雨夜中格外惊心!无数细小的、锋利的碎片如同星辰般溅射开来,在浴室幽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点点冰冷、危险的寒芒。就在这令人心悸的声响中,一种更深切、更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地从胸腔深处猛烈炸开!不是胃,是更靠左的位置,心脏所在的地方!像有一把生了锈的钝刀,正被人用尽全力、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剜着!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指尖终于颤抖着触碰到冰冷的药瓶。就在这一刹那,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无数碎片汹涌而至:心理医生递来纸巾时,眼中那混杂着职业性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诊室门外,叶辞用那种惯有的、打发麻烦的、压低却清晰无比的声线对医生说:“青春期叛逆罢了,您多费心。”;还有……还有那个被他小心翼翼藏在书包最隐秘夹层里的东西——一把崭新的美工刀。他记得那天放学路上,昏黄的路灯光下,他偷偷抽出一截刀片,那锋利的边缘反射出的冰冷寒光,与此刻脚下满地玻璃碎片折射出的光芒,竟然如此相似!书包隔层里似乎还藏着半包未吃完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镇定剂,铝箔包装被他紧张的体温捂得微微发烫……

他几乎是粗暴地拧开药瓶。瓶盖发出艰涩的摩擦声,几粒白色的小药片滚落出来,掉在湿漉漉、布满玻璃碎屑的地面上,发出几声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轻响。他颤抖着,从冰冷湿滑的地面拾起几粒沾着污迹的药丸,摊在汗湿的掌心。药片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变形,边缘模糊。过期药物可能会引发心律失常……说明书上这句冰冷的警告,此刻在耳边无限放大,带着一种诡异而致命的诱惑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缓缓下移,落在自己苍白手腕的内侧——那里,几道颜色已经淡化的、排列整齐的旧疤痕,如同五线谱上静止的、绝望的音符,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窗外的雨势越发狂暴,仿佛天空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楼外老旧的排水管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呜咽,像一头不堪重负的困兽。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忘了关严的窗缝中精准地溅射进来,正正砸在他的后颈窝。那突如其来的刺骨寒意,激得他浑身一颤,冰凉得……就像一滴绝望的眼泪。夜风趁机掀起窗帘的一角,卷携着楼下早点铺刚刚开锅的第一锅油炸食物那油腻、浓烈的香气,蛮横地灌了进来——一种属于人间、却离他无比遥远的烟火气息。

“叮——”

就在这时,卧室里,他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微信提示音。屏幕瞬间亮起的柔和微光,顽强地穿透门下的缝隙,在浴室冰冷、狼藉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却无比清晰的金色光线。

荷叶茫然地、艰难地抬起头。

镜子里,那张被痛苦折磨得脱形的脸,正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光线清晰地映照着。光线如同利刃,将镜中的影像一分为二:一半深陷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渊里,一半则沐浴在这微弱却执拗的、象征着“外面世界”的虚妄晨光之中。镜面上凝结的水汽汇聚成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如同无声流淌的泪痕。

电子钟幽红的数字,冷漠地跳到了“03:30”。

楼下早点铺的灯火似乎更明亮了些,油条下锅时那标志性的、滋啦作响的沸腾声,穿透层层雨幕隐隐约约地飘了上来,与垃圾车沉闷的收运声响混合在一起。新的一天,正在这无休无止的雨水冲刷中,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悄然降临。

荷叶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悬在马桶浑浊水面上方的那只手。掌心里,那几粒被汗水和湿气泡得发胀、边缘模糊的白色药丸,此刻看起来像几瓣被无情风雨蹂躏过的、苍白而脆弱的花瓣。

他盯着水面。

浑浊的、微微晃动的水面,倒映出一张模糊的脸。介乎于少年单薄的青涩与青年初现的棱角之间。额前湿透的黑发凌乱地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下唇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凝固着一排带着暗红血痂的深深齿印。然而,最刺目的却是那双眼睛——在经历了呕吐、剧痛、冷汗淋漓和濒临崩溃的绝望之后,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盏在狂风暴雨的深夜中,固执地穿透厚重雨幕、孤独地亮着的路灯。光芒微弱,摇曳不定,却异常顽强地在无尽的黑暗中晕开一圈模糊而温暖的光晕。

远处,垃圾车收运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粗粝而踏实的节奏感。

他盯着水中的倒影,那两盏固执的“灯”。

然后,在心脏被钝刀剜割的剧痛和胃部翻江倒海的痉挛中,在冰冷的雨声和楼下渐起的市井人声里,在掌心那几粒象征着解脱也象征着毁灭的苍白“花瓣”上方——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蜷起了沾满污迹和冷汗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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