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的光景,阳光如同融化的、粘稠的金色蜂蜜,懒洋洋地流淌在空旷无人的教室里,给每一张桌椅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边。空气里浮动着微尘,在光柱中静静起舞。陈槐安斜倚在临窗的课桌旁,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一个刚从便利店冰柜里取出的焦糖布丁杯。冰凉的玻璃杯壁抗拒着初夏的暖意,凝结出细密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蜿蜒滑落,“嗒”地一声,在积了一层薄灰的桌面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小圆点,像一颗被遗落的琥珀。
门把手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打破了这片慵懒的寂静。陈槐安闻声抬眸,深邃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门口的身影。荷叶抱着一摞厚厚的参考书走了进来,额前细软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几缕不听话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在夕阳斜照下泛着湿润的琥珀色光晕,整个人仿佛刚从蒸腾着青春热气的篮球场抽离,带着一身蓬勃又略带疲惫的气息。他的校服T恤后背洇开一小片深色汗渍,紧贴着清瘦的脊背线条。当他的视线越过书堆,落在陈槐安手中那杯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甜品上时,那双总是带着点朦胧雾气、此刻却瞬间被点亮清辉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像一只在野地里突然发现珍馐美味、既惊喜又带着点迟疑的小奶猫,陈槐安不动声色地在心底描绘着这个画面,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过来。”陈槐安的声音不高,带着他惯有的清冷调子,对着荷叶勾了勾手指。手腕一翻,那布丁杯便在他掌心轻巧地转了个圈,杯壁上滑落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抛出了一个甜蜜的诱饵。“特意给你带的。”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荷叶依言慢吞吞地走近,怀里沉重的书本让他步伐显得有些笨拙。然而,就在距离陈槐安仅仅两步之遥的地方,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住,倏地停住了脚步,带着一种小动物般天生的警觉。他太熟悉陈槐安此刻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了——那深邃眼眸底下,分明潜藏着狡黠的暗涌和蓄势待发的侵略性。
“什么……口味?”荷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将怀里的书稍微抱紧了些,仿佛那是一面小小的盾牌。但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地卷着最上面一本参考书硬挺的书角,将那平整的边缘揉捏得微微翘起,无声地泄露了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陈槐安喉间溢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他故意慢条斯理地把布丁杯举高了些,让那焦糖色的、颤巍巍的奶冻在斜射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诱人采撷。“不是你念叨了快一周、抱怨便利店总是售罄的焦糖味么?”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慵懒的戏谑,目光像带着钩子,牢牢锁在荷叶脸上,“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阳光穿过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荷叶清秀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晃动的、琥珀色的光斑,像一群顽皮的金色精灵在跳舞。那香甜的气息仿佛有形,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瓦解着理智。荷叶终于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带着点急切的渴望伸出去够。就在他微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同样冰凉的杯壁的刹那,陈槐安的手臂猛地抬高,布丁杯瞬间被举到了一个他踮起脚尖也难以企及的高度!这个带着明显逗弄意味的动作,迫使荷叶不得不微微踮脚,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两人的距离在瞬间被压缩到极限。近到荷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带着运动后微喘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近到能数清对方低垂眼睫投下的、根根分明的细密阴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极淡的汗意。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陈槐安的声音骤然压得极低,像一片带着静电的羽毛,轻轻扫过荷叶敏感的耳膜,带着不容拒绝的蛊惑,“今天,第几次想我?”那气息滚烫,几乎要灼伤耳廓的皮肤。
“轰”地一下,巨大的热浪从耳尖瞬间席卷至脖颈,连带着脸颊都烧了起来。荷叶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锁住自己白色球鞋上沾着的、几根新鲜的草屑,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东西。他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强装的镇定,却又透着欲盖弥彰的心虚:“……没、没数过。” 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撒谎。”陈槐安笃定地吐出两个字,像法官敲下定音锤。空着的那只手已经无比自然地绕到荷叶身后,温热宽大的掌心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覆上他纤细脆弱的脖颈后侧。带着薄茧的指腹精准地找到那块最敏感、连接着颈椎的皮肤,像摩挲一块上好的暖玉,带着熟稔的力道和强烈的占有意味,轻轻地、带着安抚又带着挑逗地揉按着。那奇异的触感让荷叶身体微僵,却又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午休时,我数了,”陈槐安的气息更近,滚烫的唇瓣几乎要贴上他发烫的耳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进他的神经,“你往我座位的方向,偷偷看了……十三次。” 精确的数字像一枚精准的子弹,彻底击穿了荷叶摇摇欲坠的伪装。
焦糖的甜腻与奶冻的醇香混合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狭窄又暧昧的空间里无声地弥漫、发酵,几乎酿成醉人的酒。荷叶像是被这气息和他指尖那带着魔力的温度彻底卸掉了所有力气和防备,终于放弃抵抗。他微微仰起头,带着点豁出去的羞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伸手精准地拽住了陈槐安松垮系着的领带——这个动作他私下对着镜子偷偷练习过很多次,试图让它显得更帅气自然,可每次实践,还是会因为心跳过速而不小心拽得有点紧,勒得陈槐安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你还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被戳破心事的懊恼和一丝撒娇般的嗔怪,像只明明亮出了爪子准备威慑却又瞬间收起、只敢用软软的肉垫轻轻拍打对方的小猫,毫无威慑力,只剩下羞怯和一点点委屈。
陈槐安眼底的笑意终于如同揉碎的夕阳金辉般满溢出来,几乎点亮了他整张清俊的脸。他顺从地放下了那杯惹人垂涎的布丁,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修长的手指拿起搁在一旁的金属小勺,手腕微动,极其精准地挖下最完美的一勺——金黄的焦糖脆壳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完美地覆盖着细腻如脂、颤巍巍的乳白色奶冻,比例堪称视觉与味觉的双重艺术。
“张嘴。”命令依旧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荷叶条件反射地微微启唇,湿润柔软的唇瓣在暖光下泛着诱人的水泽,像初绽的花瓣。长长的睫毛紧张地扑闪着,泄露了主人的不安。就在那盛满甜蜜与期待的勺子即将触碰到柔软唇瓣的千钧一发之际,陈槐安的手腕却诡异地一转!勺子在空气中划过一个迅捷而微妙的弧线,带着狡黠的笑意,最终稳稳地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陈槐安!”荷叶瞬间瞪圆了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先是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迅速被浓重的羞愤填满,拽着领带的手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半分,几乎要把人勒得喘不过气。这家伙!又耍他!
“别急。”陈槐安含着冰凉的勺子,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眼底却闪烁着得逞的、近乎危险的光芒,像一只成功捕获猎物的豹。他猛地俯身逼近,额前几缕不羁的碎发扫过荷叶敏感的眉骨,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电流般窜过脊椎。“分你一半。” 低沉的嗓音如同魔咒。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浓郁焦糖甜腻和冰凉奶香气息的吻便不容抗拒地落了下来。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带着掠夺和分享意味的深吻。荷叶尝到了布丁丝滑醇厚的甜蜜味道,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陈槐安唇齿间那抹熟悉的、清冽醒神的薄荷糖气息——这个发现让他心跳骤然失序,原来这人早有预谋,连“作案”后的清新都考虑周全了,真是……狡猾透顶!那冰凉的甜与温热的舌交织在一起,像冰与火的缠绵,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思考能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份甜蜜的“惩罚”。
当这个裹挟着双重甜蜜风暴的吻终于结束时,荷叶的唇瓣变得水润晶亮,微微红肿,唇角甚至沾着一点未及融化的、黏稠的焦糖酱,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陈槐安深邃的目光在那抹诱人的甜渍上停留片刻,眼神骤然暗沉了几分,像深不见底的潭。他用拇指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磨砂般质感的粗糙与温热,擦过那点湿润,动作充满了占有欲和欣赏。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餍足与评价:“比布丁……还甜。”
“……骗子。”荷叶羞得几乎要原地蒸发,把滚烫得能煎鸡蛋的脸颊深深埋进陈槐安宽阔而坚实、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肩膀,声音闷闷地从校服布料里透出来,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控诉,“明明说好……给我的。” 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陈槐安胸腔里溢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那震动清晰地传递到荷叶紧贴着的脸颊上。他安抚性地用下巴蹭了蹭荷叶柔软的发顶,然后才把剩下的、完好无损的布丁杯塞进荷叶微微汗湿的手心。冰凉的杯壁与温热的掌心相触,激得荷叶又是一颤。他的指尖在交接时,状似无意地、带着电流般轻轻划过荷叶敏感的掌心纹路,留下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都是你的。”他顿了顿,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几乎贴上荷叶那红得滴血、小巧精致的耳廓,滚烫的气息带着灼人的热度,一字一句,清晰地、郑重地烙进耳蜗深处,“我也是。”
就在这时,走廊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瞬间惊醒了这片旖旎的梦境。两人触电般迅速分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荷叶手忙脚乱地松开紧攥的领带,白皙的手指慌乱地试图抚平那被自己拽出的深刻褶皱,脸颊红晕未褪,眼神慌乱得像只被猎人惊扰、在林中迷途的小鹿,湿漉漉的惹人怜爱。陈槐安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羞窘无措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未曾褪去,反而带着点纵容的兴味。他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掉荷叶唇角最后一点残留的、亮晶晶的焦糖痕迹,动作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脚步声在教室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带着疑惑,最终还是渐渐远去。紧绷的空气重新松弛下来。
“等我,”陈槐安动作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单肩挎上。趁着荷叶还在努力平复剧烈心跳、整理仪容的间隙,他迅速将一个小而硬挺、带着棱角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荷叶校服裤子鼓囊囊的侧袋里,动作快如闪电。“补给你的。”他的语气带着点哄慰的意味。
教室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槐树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荷叶带着点疑惑和隐秘的期待,伸手摸向侧袋。指尖触到一张质地特殊、略显硬挺的纸券。他掏出来一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撞了一下——是便利店刚刚推出的、限量版海盐焦糖布丁的兑换券!日期清晰地印着“明日有效”。券面设计精美,印着诱人的布丁图片。但最吸引人的,是背面——用深褐色的马克笔,画着一个依旧歪歪扭扭、线条笨拙却透着十足真诚与可爱的小爱心。爱心的下方,是两行熟悉的、力透纸背、几乎要穿透纸背的遒劲字迹:
明天也见面吧
以后每一天都是
夕阳熔金般的光辉,慷慨地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教室后方的白墙上。影子亲密地交叠、融合,不分彼此,轮廓模糊又清晰,像一幅被时光温柔定格的、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甜蜜剪影。窗外,那株沉默伫立的古老槐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浓密的枝叶,细碎洁白的槐花如同无声的雪,簌簌飘落,有几片甚至乘着微风,悄然落在窗台上,静静地、温柔地见证着这一刻的青春与悸动。荷叶凝视着手中这张兑换券,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笨拙却滚烫的爱心和承诺,一种饱胀的暖流充盈心间。
荷叶抬头,撞进陈槐安深邃含笑的眼眸里。“走了,”陈槐安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温柔,“再不走,仇鬼该来查岗了。” 他自然的接过荷叶手里拿着的书。
荷叶跟在他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校服口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兑换券硬挺的触感,以及……被他指尖擦过时,掌心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酥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而窗外的槐树,依旧在无声地飘落着细碎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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