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昆吾宗门广场上前便又围了不少弟子，石碑上写着清理青风镇低阶魔物的任务。
自从几个初阶修炼秘境被污染后，昆吾宗的初阶弟子们便鲜少能有外出试炼的机会了，虽然只是清理低阶魔物，但多少也能收获些掉落的灵宝材料，因此大家对这个任务趋之若鹜。
谢琅也报了名。
到了下午，被选中的弟子名单浮现了出来，共有五人，谢琅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站在人群后，指尖缓缓摩挲着剑柄，金属凉意顺着指尖蔓延，随即转身跟着其他弟子走向山门外。
同队的林薇清点着法器，见谢琅沉默地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谢师弟，这次任务虽说是低阶魔物，可青风镇近来魔气异动频繁，你可得当心些。”
她将宗门统一发放的传讯符分给他，“这是新换的传讯符，有情况随时联系，切莫逞强。”
谢琅接过传讯符揣进袖中，淡淡点头：“多谢师姐提醒。”
同行的还有三个师弟师妹，一路说说笑笑，唯有谢琅始终沉默。
五人御剑飞行半个时辰便到了青风镇，镇子入口处的牌坊歪斜着，墙面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抓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几个村民缩在镇口的草棚下，见到他们立刻围上来：“仙师可算来了！那些怪物夜里总来捣乱，大家实在是人心惶惶啊！”
林薇安排道：“我带两位师弟守在镇口，谢师弟和许师妹去镇中探查。”
谢琅却开口：“不用，我独自去镇西看看，你们分头搜查更效率。”话音未落，他已如疾风般掠进镇中。
林薇望着他的背影皱眉，总觉得今日的谢琅有些不一样。往日里他虽也话少，却会耐心听着安排，如今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沉郁。
徐云凑过来：“师姐，谢师兄怎么怪怪的？”
“许是快结丹了，压力大吧。”林薇摇摇头，招呼众人分散搜查，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
镇西的破庙里，几只形似狼狗的魔物正撕咬着一具动物的尸体。粘稠的黑血顺着断裂的肋骨滴落，在地面积成腥臭的水洼。
谢琅悄无声息地落在横梁上，指尖扣着剑柄缓缓抽出，普通铁剑在他掌心泛出幽冷的青光，阆风剑意悄然凝聚，如细线般缠绕在剑刃上，被他死死锁在三寸之内。
最靠近门口的魔物突然转头，猩红的眼珠锁定横梁上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谢琅足尖一点，身形如鹞鹰般俯冲而下，剑刃未直刺要害，反而斜斜挑向魔物的前肢。
“噗嗤”一声，锋利的剑刃顺着关节切开筋腱，魔物的前爪应声而落，黑血如喷泉般涌出。
魔物发出凄厉的嘶吼，转身想要扑咬，谢琅却已踩着它的脊背跃起，剑尖精准地刺穿它的肩胛。他手腕翻转，剑刃在伤口里搅动半圈，阆风剑意顺着伤口钻进魔物体内，如无数细针啃噬着它的经脉。魔物在地上疯狂翻滚，四肢抽搐不止，却迟迟不死，眼中的凶光渐渐被痛苦取代。
另外两只魔物见状扑来，谢琅旋身避开利爪，剑招越发狠戾。
那些魔物都未开灵智，对于现在的谢琅来说，想要杀死它们只需要一剑封喉。但谢琅的剑意却显得有些轻慢。
被废掉行动力的魔物在地上徒劳地扭动，发出哀鸣般的惨嚎，许久才断了声息，黑血浸湿了大片地面。
谢琅站在魔物的血泊中，白衣下摆已被黑血浸透，却眼神平静地看着最后一只魔物。那魔物喉咙里发出求饶般的呜咽。
谢琅缓缓蹲下身，剑尖抵住它的眼眶，看着它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突然手腕用力，剑刃刺穿眼球，直入脑髓。
一缕黑气顺着他的指尖钻进皮肤，在经脉中悄然游走。
他只觉得丹田一阵燥热，可并没有不适，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转身往镇口走去。
林薇见他回来，浑身浴血，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没受伤吧？镇西魔物多吗？”
“不多，已清理干净。”谢琅擦了擦剑上的血迹，语气平淡，“不过总得找到它们的来源，以免我们走后，它们又卷土重来。”
接下来的两日，谢琅总是独自行动，避开其他弟子。
林薇偶尔远远望见他的身影，只看到剑光闪烁，并未察觉异常，只当他急于完成任务。
夜里，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师弟师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明日的行程。谢琅独自坐在角落，抱着剑，垂着眸，似乎是累极。
“谢师弟，你怎么不用传讯符给掌门报平安？”林薇见他孤身一人，便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往日里你不是最记挂着她的么？”
谢琅淡淡道：“师父还在休养，不便打扰。”
林薇依然有些疑惑，但见他神色落拓，便只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深问，转身去给玄水真人传讯。
汇报了一些今日的琐事之后，她的笔尖在符纸上停顿：“……此次任务顺利，只是谢师弟连着几日都未曾给望泠掌门传讯。往日里他极为重视掌门，如今这般实在反常……”
谢琅瞥了眼他手中空白的传讯符纸，团了团丢进了乾坤袋中，手却抚上了心口。
望泠的傀儡还在熨帖在那处。
待其他人都睡着之后，他将那个傀儡从怀中小心取出，贴在脸颊。熟悉的松墨味道传入鼻腔，月光下，傀儡酷似望泠的眉眼益发清冷。
谢琅用指尖描摹了一会儿，才又将其妥善地收回胸前，贴身安放。
纤阿峰禁地内，玄水真人的传讯符落在望泠手中。她展开符纸看完，眉头微微蹙起。
从前她闭关期间，两人即使同在纤阿峰上，谢琅一日不见她也会给她写个传讯符问安，这次竟三日未发一字，确实反常。
“怎么了？”既明看着她凝重的神色，问道。
望泠将符纸递给他：“这是玄水真人转发给我的传讯符。弟子们独自出门在外，每日都是要和师父联系。林薇都记得给玄水真人写，谢琅怎么就忘了？”
既明宽慰道：“你做弟子的时候，出去做宗门任务可是从未记得给为师传讯。她们女萝峰的丹修心思细腻，至于剑修，并不拘泥于这种小节。”
望泠眸色一暗：“可是……我当年第一次察觉心魔，就是在一次师门任务中。或许，当时察觉异常的时候及时联系了师父，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祸事。”
既明闻言，眉峰也微微一凛，但很快将情绪止住，说道：“你如今身体尚未恢复元气，最忌多思多虑。为师为你调息。”
望泠摇摇头，眼中仍是忧虑：“我现在灵力尽失，无法用灵识探查他的情况。若是能亲自去看看就好了。”
她想要起身，却被既明按住肩膀。
“你身子还弱，怎能妄动？”既明语气坚定，“我会传讯给林薇，让她多加留意。不过是一次除魔任务而已，谢琅已近金丹，又不是孩童，不会有差错的。”
他抓起了望泠的手腕，扣住了她的尺关：“你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赶快恢复身体，否则，接下来的计划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实施下去的。”
望泠沉默了一阵，终是顺从地点头。
谢琅和众人回到昆吾宗时，已是第四日的深夜。
他刚回到纤阿峰，就看到望泠独自倚靠在他的院门外，月光下，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师父？”谢琅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自己，“您怎么来了？”
望泠却说：“任务顺利吗？怎么不传讯回来？”
谢琅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弟子以为师父近期想要好好修养，且又和师祖总有要事相商，所以不敢打扰师父。”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像是在抱怨她的冷落。
望泠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顿了顿，才道：“原来如此。也罢，你出任务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再给我讲讲任务的情况。”
“是。”谢琅说罢，便行了一礼，径直走入房内。
回到自己的卧房，谢琅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怀中的傀儡取出。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傀儡上，他看着傀儡，突然发现周身的一股气息开始躁动。
那股气息有些陌生，但却很听话，可以听从他的掌控。
心念一动，谢琅尝试着控制那股气息缠绕在傀儡上，惊讶地发现，傀儡竟缓缓变成了红衣的模样——那是他当年在断尘渊见过的红衣望泠，眉眼间带着一丝妖异的美。
他眸光顿时一滞。
回到昆吾宗之后，那个“望泠”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若非现在他的灵脉上依然存有疤痕，他都要恍惚觉得，此前被红衣望泠一剑所刺之事，是他的幻梦。
丹田处的燥热越来越强烈，他运转灵力，发现灵力比以往更加汹涌，离结丹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望泠说过，结丹之后，他就可以进入剑冢挑选本命剑，也能同她一起攻打凶兽。
只有结了丹，他才能站在她的身边。
眸底的心绪如墨海翻涌，至于身上的异样，他懒得在乎。
这些气息环绕着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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