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菱反握住对方手腕一扭，刀身落在脚背，顺势一勾，右手握住弹起的刀柄，划过他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尸体尚未倒地，她已拉响信号弹。
杀手蜂拥而至，巧菱虽身手凌厉，却难敌围攻，一时无暇顾及叶云舒。
混乱的大街，哭喊奔逃的人群中，叶云舒目光锁定一处首饰摊奔去，摊主早已瑟缩在角落。
余光里，斜后方有刀刃袭来，她抄起一支簪子，刺入对方咽喉，动作不停，接连三人毙命。
周遭攻势骤缓，众人眼中闪过忌惮。
看这架势，只是些小喽啰，没来什么高手，也是，毕竟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接生意都会摸清底细，谁又敢来要她的命。
“怎么，怕了？”
叶云舒声音不大，透着冷意和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们原本以为一介女流，还被封了内力，已是瓮中之鳖，却没想到竟如此难缠，只能咬牙再攻。
必须突出重围。
最薄弱处有三人，叶云舒直冲过去，身姿轻盈闪避攻势，寻机掷出簪子，又是两人倒下。
最后一人面露狰狞，慌忙拽过一个孩童挡在身前。
她眸底结霜却攻势未停，簪子倏地刺入其小腿。那人吃痛松手，她趁机夺过孩子，伤口崩裂，冷汗涔涔。
援兵赶至，杀手尽数伏诛。
巧菱肩颈受了伤，伤口发黑，血肉模糊，刀上涂了毒，叶云舒急忙为她把脉，却脑中一白，有些晕眩。
这是什么毒来着？
“南诏最不缺的便是瘴气，”清梧的声音忽在耳畔响起，“这些草药，山林中随处可见，几乎无需花费多少银钱，所以不必心疼，若要在刀上涂毒，常用……”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想起来：瘴疠腐骨毒！
这毒炼制不难，但毒发迅速，必须尽快解毒，叶云舒急忙对赶来的护卫说道：“回府怕来不及，先带她去附近的济生堂！”
济生堂内，大夫正俯身整理药柜，闻声回头，猝然撞见来人手中高举的玉佩。
堂中识得玉佩之人具是神情一肃，就要行礼，叶云舒忙吩咐人取来银针、干净的布巾，还有缝合用的针线等，再奔至桌案前，提笔写下药方，将其递给药童去煎药。
巧菱被安置在塌上，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呼吸也急促微弱。
叶云舒用清水给她冲洗伤口，挤出毒血，阻止毒素扩散。
待准备齐全，开始施针，巧菱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的痛苦之色也稍稍缓解。
叶云舒凝神细察她的脉象，确认毒素已被暂时压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取过递来的针线，缝合伤口。
虽已服下麻沸散，但疼痛未被药力全数压制。巧菱咬紧牙关，冷汗浸透鬓发，却未吭一声。
解药灌下后，叶云舒瘫坐在榻边，心中稍定。
她揉着太阳穴，缓过来些，抬眼望向窗外，几缕薄云缓缓飘过，烈日当空，闭上眼，阳光洒在脸上，带来一丝暖意，渐渐感觉恍惚。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像是清梧的声音。
叶云舒轻笑一声，想到她，心情都舒畅不少。
云家出了奸细，通过月满楼传递消息，都有泄露的风险，但清梧一旦收到消息，必定会立即赶来。
眼下处境十分危险，贸然出府无异于自投罗网，为今之计，便是回到府中，静心等待。
叶云舒忽而想起九年前，清梧执笔在商契上写下“合萃”二字，抬眸看着她，眼含笑意，脆声问：“云舒身为镇国公嫡女，何苦自找事与我做买卖？”
那时，她这具身体不过九岁，随师父入南诏游历，二人意外相识，一见如故。
她提议合开商号，自然是有些底气的——
外祖陈家自前朝起便是声名赫赫的皇商。当年母亲嫁与父亲，丰厚的嫁妆令人咋舌，城中诸多铺子皆为陪嫁。
每隔些时日，母亲便会去巡视铺子，叶云舒自幼便一同前往。
起初清梧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却不想她真拟了章程，算了盈亏，连商队路线都画得清清楚楚。
“军需粮草、百姓生计，哪一样不要银子？‘合萃’不涉朝堂，不沾谍报，只做个正经商号，赚干净钱，办干净事。”她答得干脆。
之后，合萃商号下又多了名为“济生堂”的医馆。只不过，济生堂隐于市井，月满楼名扬天下。
生意渐渐做大，遍布各州，她几乎不再过问，母亲远在北地自然有鞭长莫及之处。
今日的月满楼被渗透、利用，泄露她行踪，给她敲了一个警钟。日后若是有小人依托月满楼欲行祸事，酿出更大的祸患，她岂非悔之晚矣。
此番脱困，必须派人加强监管，防患未然。
深夜，万籁俱寂，叶云舒在房中秉烛夜读。
自昏迷中苏醒已过五日，这几日她静心调养，伤势逐渐好转，头疼的症状已少有出现，只是偶尔还会感到晕眩。
巧菱叩门：“陈姑娘，公子有请。”
地牢，阴湿寒气顺着袖口往里钻。
叶云舒拢了拢外衫，心里有些诧异：这公子在蔗州城小住的府邸竟也如此大手笔。
火把摇曳的光照亮地牢内的景象，两列侍卫伫立着，脸上和裸露的手背布着许多抓痕。
一具躯体蜷在护卫靴边。
是一女子，脖颈以诡异角度扭曲，五指仍保持着僵直的抓握状，像是死前最后一刻仍在撕扯什么。
二人一路往里走去，断续呻吟不停，忽而一声凄厉哀嚎，在空旷的地牢回响。
叶云舒脚步微滞，垂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蜷起。
转过弯道，远远的，就瞧见牢房的一侧，被绑在刑架上的人，头发凌乱遮面，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鲜血浸透。
刘大夫正为他施针，那人抖得如同筛糠。
玄袍公子负手立于暗处，牢房幽暗，不辨神色。钱成和赵厚分立左右。
这是第一次，看他身着玄袍，似乎正看着她。
“陈姑娘，深夜叨扰，是顾某唐突了。”
不知是因为更深露重，还是空气里浓重的血腥气，她感到一股寒意。
尚未及回答，见救星来了，刘大夫如释重负地抹了抹额角的汗，急急朝她招手，嗓音发颤：“陈姑娘你快来看看，这人也不像是中了毒……”
走近看，尽管架子上的人面目狰狞、蓬头垢面，但她一眼就认出是李良。
叶云舒甫一触到李良腕脉，便觉皮下似有活物游窜，片刻后收回手，对顾乾钧说道：“他中了蛊，此时母蛊在召唤体内的子蛊，才会痛如凌迟。这情况，无解。”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若公子要他开口回话，我可用草药抑制。”
“有劳。”顾乾钧微微颔首。
叶云舒：“先将人送至府内药房吧。”
赵厚闻言看向顾乾钧，得到示意后，哑声喝令：“拖去药房。”
两名护卫立即上前架起李良，铁链拖过地面，她后退半步避开，不慎踩中地上什么硬物，猛地抽回脚，却见赵厚抬靴碾住。
“姑娘见笑。”他抱拳行了个礼，“多谢姑娘提醒。这李良暗藏底牌，着实难缠。”
“外头牢里那女子你可瞧见？李良这厮身边有六名这样女子，颇为棘手——”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当时，他突然撒了些东西，像是香粉，而后那些女子霎时丧失神智，开始发狂。”
赵厚阴影中的脸似乎抽搐一下，“她们撕咬弟兄们时，连断臂都不曾松口。我担心她们身上带毒，便带回来一人让你看看。”
他忽然扯开领口，锁骨处赫然几道抓痕，“劳烦姑娘看看，这毒……”
“不是毒。”叶云舒截断话头，错开视线，“是蝶蛊，蝶蛊入髓，五感俱丧，唯余杀戮本能。”
话音未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女孩儿的模样——她蜷在房中角落，小心翼翼看着她。
“陈姑娘？”
叶云舒蓦地回神。
顾乾钧视线掠过叶云舒垂眸时眼睫下的阴影，不知是否是因为疲惫。
“若姑娘倦了，不妨先回。他若死了，”她抬眼看他，这人笑意浅浅，“姑娘有何问题，顾某也不会藏私。”
叶云舒仿佛窥见他露出了獠牙，请她欣赏。
他中毒多年，经脉被毒素侵蚀，运功时，经脉承受巨大压力，痛苦异常，但他体内仍有绵绵不绝的内力，定是每日坚持练功，如此心志，远非常人能及。
现在这般，才更像他真正的样子。
“公子这般笃定，我想要的答案你知晓？”
李良应该已经受过刑讯，不知眼前这人从他口中挖出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叶云舒不想再与他周旋，母蛊感应不到子蛊归巢，正在发疯。不知罗家有多少耐心，一旦毁了母蛊，李良绝无生机。有些答案，她终究要亲自寻得才安心。
顾乾钧噙着笑不再言语，瞥了眼巧菱，巧菱上前虚扶住叶云舒，离开地牢。
看着她们的身影远去，钱成开口道：“公子，幸亏这李良是个软骨头！”
“公子，此女身份恐怕不简单。”赵厚神情凝重。
李良已招供，他奉命追杀的陈姑娘并非南诏郡主，她与郡主关系匪浅，或是云家的人。那日他审讯月满楼行刺的杀手也证实，确系罗家所指。
一切线索，似乎都将原由指向了云罗两家的内斗。
然而，此前公子救下这姑娘后，曾命人暗中查探她信中所提及的“山匪”。
方才传来的消息却令人心惊——山匪未闻，事发当夜，反倒是益州的守军曾有过异常调动。
若这姑娘真是云家的人，南诏内斗，为何会牵扯大瑞州城守军？这背后定然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顾乾钧并未回应二人，却仿佛心情很好的模样，钱成早就习惯在公子身边表演单口相声。
药房内，李良已经晕厥，但为了以防万一，被麻绳捆在榻上。
“灌下去。”叶云舒命人捏开他下颌喂药，便找准穴位施针。
随着银针刺入，李良喉间溢出模糊呻吟，缓缓睁眼，涣散的瞳孔渐渐看清眼前人，又猛地一缩，死死盯住叶云舒。
她怎会在此？！怎会看起来毫发无伤？！
许是因着疼痛，李良脖颈青筋暴起。
叶云舒垂眸避开他震惊且怨毒的目光，手中银针寒光一闪，刺入穴位。
他瞬间僵直，如被掐住喉咙般抽搐两下，终于瘫软下来，呼吸粗重。
“云家何人与罗家勾结？”她开门见山，指尖若有若无按在他腕脉上，仿佛只是医者寻常问诊。
李良浑浊的眼珠闪了闪，忽而咧开染血的嘴角：“你……不知那人早将我审了个干净？”
叶云舒面上挂着笑意：“问你话，老实交代即可，我让你好过些。”
他斜睨巧菱一眼，哑声嗤笑，“左右是个死，我凭何告诉你？”他眼珠一转，面上猥琐，“不如去问你那公子啊，榻前撒个娇……”
话音未落，巧菱一把薅住他脑袋狠撞向木榻：“放肆！”
李良：……早知道不口嗨了。XX真疼。
叶云舒抬手制止，素帕慢条斯理擦过溅上血点的指尖：“若我能解你体内的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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