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回事啊小应。”
“对不起对不起乔哥，”小应连忙道歉，“我……我还不是很熟练，太重了。”
林乔腿收得快，也没砸到骨折那么严重的程度，就是更痛了点，他摸摸腿，叹了口气，“没事，你继续搬吧。”
他不喜欢为难人，心想也就是把去诊所的时间提前了。他是散工，没工头也没限制，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没人管。
林乔一瘸一拐地往诊所走。
窄小的路上根本没有人行道和机动车道的区分，林乔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旁边那辆象牙白奔驰车也只能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顺路了有一会儿，那车突然停下来了，降下车窗，车主说，“我送你一程。”
林乔认出来那是中午茶具摊前买茶具的人。怪不得被敲了快三千五都不知道，还真是有钱。林乔心想。
想来三千五百块钱对这种人来说就像八毛一斤的三斤散米之于自己，不过还是有点区别的，就算是八毛的散米老板没给够量自己也会跟人讨道理的。
林乔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他一直在这儿慢慢走也影响人家老板的事儿。
他打开门上车，车里有一股浅香，林乔对香味没什么概念，但总之不是鱼腥味汽油味泡面味儿也不是他兼职的那个高端商场甜甜的香味。
凌卓看林乔似乎仔细闻了闻车里的味道，然后开口，“你晕车吗？”
林乔摇摇头，坐奔驰s级就算晕车也治好了。
“去哪里？”
“小诊所，就前面过两个路口，拐弯几步就到了。”
“好。”
也没多少路，安静地开了没几分钟就到了，但几分钟的路程林乔还是看到了他熟悉的一些脸庞纷纷侧目或者讨论。虽然他们看不出车里坐的谁，但这样的小城市，算上省城淮港能开上这个价格的豪车的也就那几位，而且开得什么品牌，车牌是什么大家都清楚的不得了，现在突然有一辆从没出现过的豪车在路上，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多猜几下。
……早知道就拒绝了，一只流浪狗突然从奔驰s级的副驾上下来，呃……反正林乔唯一能想象到的就是被人收养了，不是流浪狗是宠物狗了。
看着对方双手挡脸下车，弯腰低头似乎在做什么很羞耻的事，凌卓有些不解。
虽然这辆车不是最好的车，但也绝对说不上差，他不觉得坐这种车很羞耻。
“林乔啊，有一阵子没来了。”诊所医生把一个装着十片白色小药片的透明袋递给林乔，“涨价了，给你个熟人价，还收你原价。”
“谢谢医生啊……注射液多少一支？”
林乔还是决定稍微对自己好点。
医生倒有惊讶，倒也不算贵，但在林乔的生活中这都是不可能的花费。“五块钱一针，你是问问还是真要打？”
还是有点太贵了，“……我就问问。”然后从短裤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放桌子上，“我先走了。”
出了门，看见那辆白车竟然还没开走，他以为那人说要送他一程就只是送他一程，难不成还想着要送他回去吗？刚准备开门跟车主说一声不用了就远远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林乔。”
林乔感到有些不妙，赶紧说，“这个月的本息我已经给孙哥了。”
“哥俩能跟你说这事儿吗，”一个嘴角带疤，脚踩蓝色人字拖的混混，啧了一声，“发达了，奔驰都开上了。”
另一个胳膊上纹着忠义二字的胖头，也忍不住啧啧啧几声，双手摸了摸象牙白的车身，“低调奢华，开门，给你哥俩也坐坐。”
闻着两人一个夏天十多天没洗澡的发酵的味道和另一个身上馊掉的泡面味儿，嘴角抽了抽，“不是我的车，我连驾照都没有。”
“不是你的车？”胖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他，黑腻的手拍了拍林乔的肩膀，“我就说你这长得漂亮又可怜的就招富婆喜欢，这不，不去枫梵干都能傍上富婆。”
不过这车也确实在街上没见过，疤头往里看，想看看里面是谁，车窗自己降下来半块。
是个男的，也不认识。
长得倒是不错，但怎么是个男老板？
疤头心想。
胖头就说了，“你这怎么还卖给喜欢男人的精神病了，过得还不如小姐呢。”
“松手。”林乔一下就挣开了胖头的手，心里被难听的话刺得颤抖，但面上只是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外地来的不认路，没那个关系。真卖了我钱不早还完了。”
两人都恍然大悟了，然后疤头低声说，“这外地来的老板让你给指路你还不多敲一笔，晚上给我们把网费包了。”
看着车主探究的眼光，林乔气息有些急，不想多纠缠，“我知道了。”
疤头终于不再纠缠，拍拍胖头，“走，胖头，咱们’买奶茶’去。”
林乔低着头上了车，感觉能闻到自己肩边不太好闻的味道，他突然心里有点难受，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和车主解释一下什么，但车主什么都没问，
只说了，“你去哪儿？”
林乔闷得浑身都没劲儿了，轻声说，“……铂斓广场。”
腿上和腰上的疼越发明显，林乔有些忍不了了，从袋子里掏出两片药塞嘴里。
“什么药？”凌卓看着这用连标识都没有的小袋装的药片，觉得非常不正规更不安全。
“止疼的啊，安乃近没见过？”
“早都不让用了，你去诊所就开了这个？”
“诊所还能给开点什么，没说要给我放点血回家自己喝点工业白酒算正规的了。”
“医院呢？”
“又是要批红条又是这个那个的，谁能在医院开到止疼的药啊。”
凌卓开得慢了些，伸手打开副驾的储物柜，拿出了一个瓶子，扔到林乔怀里，“也是止疼的，安乃近现在都不让用了对身体不好。”
林乔垂着眼睛，看了下怀里的药瓶，瓶身上也不是英文，是他一点都看不懂的某种外文，感觉心里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我吃惯安乃近了……”
“药有什么吃不吃惯的，身体最重要。”男人声音很平淡。
“……我知道了。”
林乔有点后悔中午没戳穿张老板害他被敲快三千五百块钱了。
铂斓广场也不远，离诊所也就是步行能到的地方，能看到铂斓广场那几个荧光大字和入口处喷水池时，林乔突然说，“多谢你了，你就送到这儿吧，里边不好下车，我走过去。”
凌卓看看林乔的腿，“没事，我也要到商场去买点东西。”
如果是别的地方，想到那嘈杂喧闹的环境，这人说要买点东西，林乔肯定不信，来铂斓的话他还是信的，毕竟铂斓和临城其他百货大楼都不同，是打着接轨国际名号的高端商场，里边要不是大牌要不就是号称原创设计店名是英文法文的店铺，一条裙子都要普通服务员一个月工资。临城能想象到的各种有钱人都在铂斓买东西，品质高端又有面儿。
将进商场，林乔不由得和这人保持了点距离，他低声说，“你逛吧，我要去工作了。”
凌卓今天观察过这人，虽然长得数一数二，皮肤还算可以，但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晒伤和浅疤，加上骨架很大，手部具有力量感，也不像是常年只在室内工作的。他有点想问具体情况，但是他觉得太冒犯了，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
两人在商场一层分开。
说要逛逛，他就先进了黄金珠宝店。
看见有人走进来，穿着统一的红色旗袍的柜姐迎上来，带着热情不至于谄媚的职业笑容，职业素养让她没几秒钟就观察完了眼前这个人，衣服剪裁合身质感高级但是没有夸张的logo，但她隐约看到客人衬衫下的百达翡丽，心里不由得有一丝雀跃——今天遇到大鱼了。她的表情更热情了点，也没用平常会用的x总，帅哥，老板之类的称呼，非常专业礼貌地问，“先生，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吗？”
“什么款式你提成比较高？”
柜姐愣了，她工作十几年都没被问过这种问题。但反应很快，引着客人来到钻石区，“这里我的提成差不多百分之五。”
凌卓隔着玻璃随手点了一个简约风的项链，“就这个，不用给我介绍什么，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柜姐虽然对客人选了可以说最贵的商品感到雀跃但也开始有点紧张了，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卧底还是便衣警察，一会儿自己不会被灭口吧，她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好……好。”
“临城有什么能租别墅暂住的地方吗？别离这儿太远。”
“……别墅暂住？”
又是要租别墅住一阵儿，又来买价格贵的钻石项链，还要住得离这儿近。
合着是城里来的高富帅看上了什么纯洁天真的小城姑娘的爱情剧本不是□□片。
还好还好。柜姐松了一口气。
“有是有吧，但是离得真没特别近，虽然我们整座城都不大吧，但是开发区以前是荒郊，我们这儿是老城区，开车得往北开个一小时去开发区沧海别墅那儿，人家姑娘搭公交得两小时。”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凌卓没追究什么别的，也没解释什么，就嗯了一声，把手机递给柜姐，“写一下你们商场的送货服务的电话。”
柜姐毕竟在这儿工作了好几年了，这些号码都烂熟于心了，很快就在客人手机上存下了号码。
“你们商场有兼职的员工吗？”
这倒把柜姐问住了，“我们这商场都是高级店面，很正规的，员工又要穿制服又要培训，都不招收兼职的员工……诶还真有一个，三楼边的La Fleur女装，林乔是兼职的，上晚班。”
“你知道他为什么兼职吗？”
柜姐以为是在问为啥服装店能接受他兼职，她也觉得这个问题比较值得关心，“好看呗，虽然平常是干力气活儿的但架不住人天生就是长得好的命，别人干几年力气活早就磋磨得都不成人样了，他呢也就皮肤糙了点，身上多了点疤，瘦得不像个男孩儿，要不是欠钱，都能去当明星了。”柜姐提起林乔，没忍住多说几句，林乔这人实在长得不错，加上人机灵，这一片儿就没有讨厌他的人，但柜姐脑子一转，以为是客户喜欢的人看上林乔了，搁这儿一直夸人情敌那人家客户能乐意吗，一边赶紧打包，一边找补，“长得好是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看上他的，但是好看不能当饭吃当钱花您说是吧。”
“他为什么欠钱？”
“小时候他爸欠了钱，不少呢，除了亲戚朋友的还有欠□□的结果人跑了把孩子一个人留这儿，十六七又是被砸屋子被泼油漆，书也读不下去。那时候就开始自己赚钱了，赚多赚少的也不知道，反正这两年二十三四了每天连轴转，力气活干完来商场，应该帮女装店老板整整货什么的吧，也没怎么见过他，商场下班去网吧当网管，也没个正经住的地儿。这日子哪有姑娘愿意跟着啊，过日子不都得跟着您这样的长得好又舍得给花钱的吗。”柜姐解释了林乔的事儿顺口奉承客人。林乔的事儿实在不算啥秘密，十七岁被□□追债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五六年每天林乔也就那几个地方，码头菜市场诊所服装店网吧，路线都一样，几年下来路过人人都眼熟了，也都能认出来说个一两句的。
“你知道欠了多少吗？”
这个柜姐还真不清楚，“当时说总数是四十来万吧，这也过去几年了，不知道还剩多少钱，不过那小时候挣得少，估计还了的也不多。”
凌卓没再多问。
“包起来吧，刷卡。”
“好嘞。”
拿到比上她大半个月工资的提成还得了个跟电视剧似的八卦，几天都有事儿聊了，柜姐打包的手速度都快了起来。
“你们这儿……有没有没什么logo质量比较好的服装？”
柜姐知道这种人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没logo质量好不能是假货，这要求在他们这种地方一般还真不好满足，但淮港附近这几年好几个商场说是有外资注入，临城这个就正好是其中之一，确实是高端商场。
她指了指二楼从这儿就能看到的一家店，“那家，价格高，质量也确实不错，不过不是啥大牌子，老板都不爱买这种的，估计也赚不着钱，但好像说是什么连锁的，反正一直也没倒闭。”边说边把包装精美盒子和小票放进礼袋递给凌卓。
凌卓进黄金珠宝店的目的本身不是为了买饰品。珠宝店柜姐是最识货最了解商场提成最多的职业。拿了提成就能给他最高效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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