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熏望着漂浮碎石间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浑身血液正争先恐后往颅顶汹涌，头昏脑涨的同时，手脚因缺血而冰冷发木。
那是谁？被称作城主的梅林祭坛么？这非人怪物怎么会顶着她的脸？
那家伙没有说话，也没有攻击，只是静静盯着她，嘴角弯起诡异弧度，把那张锐利漂亮，看上去有几分凌厉的脸用得鬼气森森。
秦熏不快地蹙起眉峰，看见自己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真是不爽。
该杀。
她放出了“圈养”着的数只监管者，之前还在空间里时，她粗略测试过，监管者除了丝线控制外，还有几种简单的攻击手段，其中威力最大的是一种高频波。
她操纵监管者们尖啸着发出高频波，无形无色的攻击波织成一张避无可避的网，铺天盖地砸了过去，切豆腐似的将沿路巨石割得支离破碎，古怪人影被淹没在石砾粉尘中。
片刻后，砂土散去，那东西已不见人影。
柳湘凝重地盯着那个方向，“她的气息消失了。”
小巧呆呆低喃：“这，这就没了？”
秦熏也懵，她还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呢。
又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真的死了。
“呼，”柳湘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得，一招秒，都不用我出手。”
附近水晶们蜂拥而上，围住了仍一脸状态外的秦熏，语气中洋溢着欣喜，再不见几分钟前的惶恐：“您打败了城主！”
“呃……啊。”秦熏迟疑着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实在是太轻松了。
可转念一想，上次跟梅林祭坛交手时，那家伙是挺不堪一击的，也就逃跑快，可能正面交锋就是这么菜吧。
她小心从石台上取下地图，摸到地图光滑表面，她心里大石终于落地，惦记了这么久，总算是搞到手了。
柳湘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图：“刚才你急匆匆往上冲，我们也不好问，现在总能说了吧，什么城主，什么地图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进来的时候在外面遇上了一棵会说话的树。”秦熏简单讲了一下在城堡门口的经历，她挥挥手上纸卷，“这就是它们口中记录了蜕人基地位置的地图。”
柳湘眼前一亮：“这可真是赶巧了，我们正愁那些蜕人藏得深，找不到。”
秦熏颔首，反手将地图递给她：“要看看吗？”
“不了。你先保管着，回去我召集大伙开个会讨论，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小巧弱弱地举起触手：“所以我们怎么回去呢？”
柳湘笑了：“这你不用担心，外援来了，我们在这儿等着就行。”
“外援？”秦熏惊讶地看向柳湘：“什么外援？”
柳湘指指手上示能盘，“示能盘被开启时，部门会收到特殊信号，看到信号，他们就知道又有倒霉蛋进了凌霄-波空间。这种空间危险程度高，碰上的机会也极其稀少，所以信号优先级被列为最高，部门会全力破解信号来源，定位我们的位置。”
秦熏听着只觉新奇：“还有这种黑科技？我还以为这里同外界全无联系呢。”
“普通通讯手段当然不行，但我们这是科学玄学相结合，走在最前端的技术。”柳湘调笑了几句，话锋一转，语气中突然带了几分唏嘘：“但自示能盘投入使用以来，这其实还是第一起成功定位的案例。”
“之前没人用过吗？”
“当然也有。”柳湘叹了口气：“但你也知道，这种空间有多危险。示能盘需要活人供能，人死了，信号也就断了。过去几次都只持续了一两分钟，可一两分钟能做什么？”
秦熏眨眨眼，“为什么不把示能盘弄成储能型的呢，这样就算人死了，还能续航一段时间，人虽救不活，起码能找到位置。”
“我也不是很懂，毕竟是你们人类搞出来的成果，你可以找技术部门的人聊聊。”柳湘这会儿倒记起来自己本质上其实是条没接受过义务教育的毒蛇了，她扯扯嘴角，“不过这群人可不好相处。”
秦熏脑中捕捉八卦的那根天线敏锐地竖起：“怎么说？”
“主要还是那个薛……”柳湘的话戛然而止。
秦熏催她：“薛什么？”
“咳咳，”柳湘不太自在地佯装咳嗽，悄悄指指示能盘，用唇形道：那边都听得到。
秦熏：“……”把她胃口吊起了，又突然不说了。刚背后蛐蛐人之前怎么没想起来这一茬呢？
柳湘故作若无其事，指了指不远处，那儿的区域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不规则的波动，“空间通道马上要被打开了，咱们先过去吧。”
水晶们自发在半空中排列出一条新的路，直通波动处，等她们顺利抵达那处的石柱后，水晶们又悄无声息地散开，避开半空中那道撕裂空间的细长口子。
“那就是通道？”秦熏饶有兴趣地凑上前去。
柳湘伸手拽了她一把：“稍微离远点，现在的通道还不稳定。”
秦熏顺势稍稍后退一步，不料身后的小巧突然像被她踩到触手般蹦了起来。
她一愣，忙低头看向脚边，它那十来条触手分明都还好好的呢，“怎么了你？跟触电了似的。”
小巧用触手撑着脑袋，把身高拔到跟秦熏一样高，过一会儿又缓缓降下，然后再拔高，这样来来回回多次，脑袋上的大眼睛跟扫描仪似的，上上下下把秦熏打量了个遍。
秦熏被它盯得直发毛：“你中邪了？”
小巧变回原样，朝她摇摇头：“没有。刚才在你身上看到很奇怪的现象，可一转头就没了。我在找回那个角度。”
“奇怪的现象？”柳湘闻言侧目：“什么现象？”
“呃，”小巧抬起一只触手在自己的大脑袋后面比划着：“就是，她头发突然动了一下，像这样，飘起来一块。”
秦熏哭笑不得，通道开启的时候，附近事物都会受到巨大吸力，即使她们已经尽量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也难免受到影响，头发不动才怪呢。
她薅了一把小巧毛茸茸的脑门：“我们人类跟你这种浑身都是刺刺小绒毛的生物不一样，我们的头发很轻，受到一点点扰动就会飘来飘去的。”
“是吗？”小巧眨眨眼睛，还是有点将信将疑，“可是……”
没等它“可是”完，通道彻底打开了，柳湘催促她两：“赶紧走了，通道只能持续十秒，没空给你两慢悠悠的。””
“十秒？”秦熏开始撒腿狂奔，她本以为和之前遇到过的通道一样，迈进入口就能被传送到目的地，谁料到通道里面真有一条道，得靠人腿跑！
她忍不住抱怨：“技术这么先进，为什么实施起来还得这么原始？”简直像星际大战用刀剑一样离谱。
柳湘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她化作蛇身，游走得比秦熏快多了，还有余力接她的话茬：“新人入职第一步就是体能训练，现在就抱怨，以后可有的是苦头吃。”
秦熏：“……”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可想了想巨额赔偿金，她打到一半的退堂鼓又不情不愿地停了。
“也不用太担心，”柳湘话锋一转：“不累人，主要是比较磨人心态。”
秦熏心念一动：“怎么个磨人法？”
“你马上就能知道。”柳湘卖了个关子，“现在说了，趣味直接减半。”
秦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惜柳湘快她一步出了通道，没能接受到她不加掩饰的不满。
通道外是个大型会议室，出口设在会议室中央，周围一圈是长长的环形会议桌，桌边围满了人，无数双眼睛牢牢盯着通道出口。
秦熏和柳湘一前一后踏出通道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所有人都在鼓掌，七嘴八舌地说着些秦熏听不太懂的话。他们好奇地看着站在柳湘身后的秦熏，时不时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柳湘拍拍秦熏肩膀，撂下一句“你先和大家熟悉一下，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便大步往会议室东南角走去。
秦熏刚想拦住她问问这是什么情况，落在两人身后的小巧却恰赶在通道关闭的最后一刻急哄哄冲了出来，被她抬起的手绊了一下，飞出去砸在某个人脸上。
会议室里静了一瞬，旋即迅速乱作一团。
眼看小巧要被误认为顺着通道爬过来的敌人，秦熏忙帮着把它从人家脸上弄下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它跑快了。”
“没关系。”被“偷袭”的是个面容冷淡的女人，刚才秦熏她们出来时，人群里唯一没有笑的就是她。
这人身量高挑，秦熏173的身高已然不矮，这女人却比她还高小半头。
她的眼型细长，脸颊瘦削，略略有些鹰钩鼻，嘴唇薄得一抿就看不见，给人的感觉是攻击力很强的那种类型。
秦熏见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和柳湘有点儿像，但两者差异也很明显。
柳湘虽化形成人，但她偶尔举动间仍难免兽类的野蛮和懵懂，说句不好听的，有点莽，很容易就和她努力给自己捏出来的那张颇有气场的脸背道相驰，也没什么架子，所以秦熏跟她熟了之后，便更不怵她这个名义上的上司了。
可眼前人不一样。
秦熏目光上移，对上对方的眼睛，只一照面，她便感到一丝微妙的敌意。但对方很快错开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和其他人交谈的柳湘，狭长的眼睛里掠过冷光。
这人表里如一，是个冷酷阴森的人。秦熏皱了皱眉头，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
女人很快收回目光，淡淡瞥了秦熏一眼，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就是秦熏？”
“嗯。”秦熏颔首，旋即反问：“你是？”
对方没有回答，上下打量她一阵，竟是径直转身离开，把她撂在原地。
秦熏面色微变，不只是因为对方的无礼，更是因为她侧颈上的东西——她整个右侧颈部都被一块金属质地的物质覆盖，表层有数道裂口，像鲨鱼的腮，正随着她的呼吸缓缓翕动。
这东西太引人注目，秦熏一时间甚至忘了生气。
难道这个也不是人？她暗自嘀咕，不会是鲨鱼成精吧？
“我们部长有点吓人，是吧？”
秦熏一愣，突然朝她搭话的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人，肤色很白，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对笑眯眯的眼睛，看上去颇有亲和力。
他朝秦熏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苗椿，是技术部的研究员，欢迎加入守阍司。”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熏同他握了握手：“你好。”
苗椿笑容展得更大了：“第一天来，还不熟悉吧，我带你参观参观？”
“不用了。”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回到秦熏身后的柳湘：“我招呼她就行，你们忙你们的吧。”
苗椿也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熏一眼，也转身走了。
柳湘一把把秦熏掰过来，严肃道：“千万记住了，技术部有两个人打不得交道，一个是部长薛麟，一个就是刚才那个苗椿。”
“怎么说？”
“这你就别问了，”柳湘勾着她的肩膀，“你只要知道咱们调查部和技术部不对付就行。走，带你正式参观一下守阍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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