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谏疏初试露锋芒
经过数日的缜密核查与资料准备,李瑜关于江淮漕粮损耗异常的疑点分析已臻完善。他没有选择在公开的朝会上贸然进言,那对于一个新人而言过于招摇,且容易打草惊蛇。他选择了更符合程序也更稳妥的方式——撰写“谏疏”,通过正式渠道呈交给事中郑虔,再由郑虔酌情决定是否上达天听或转交相关部门核查。
这份谏疏,他写得极为用心。开篇先肯定了漕运对于帝国的重要性,以及相关官吏的辛劳,语气平和客观。随后,笔锋一转,以江淮地区某次具体的漕粮运输数据为例,通过详实的纵向(与往年对比)和横向(与其他地区对比)分析,清晰指出了其损耗率的异常偏高。
他并未直接指控任何人贪墨,而是巧妙地列举了几个可能导致异常损耗的“疑点”:诸如“押运官吏更替频繁,交接或有不清”、“沿途州县计量标准不一,恐有误差”、“漕船检修记录不全,或存在隐患”、“部分仓廪地处低洼,恐受潮霉变”等。每一个疑点都立足于现有制度和公开信息,言之有据,避免了主观臆断。
最后,他提出了具体建议:请旨选派得力御史或户部、司农寺官员,组成联合核查组,前往该地区“明察暗访”,重点核对账目、查验仓廪、询问吏民,以“厘清真相,堵塞漏洞,以安民心,以实仓廪”。
整篇谏疏逻辑严密,数据支撑有力,建议具体可行,文风沉稳扎实,充分展现了他作为拾遗官的洞察力、责任感和务实作风。
郑虔仔细阅读了这份谏疏,久久不语。他看向眼前这位沉静的青袍少年,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这份谏疏的水平,远超他对一个新科制科及第者的期待。它不仅指出了问题,更提供了清晰的调查思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点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又没有过度刺激可能存在的利益集团。
“李拾遗,”郑虔缓缓开口,语气严肃,“此疏所论,关系钱粮重务,非同小可。你可知,若查无实据,或引发不必要的纷扰,于你前程有碍?”
李瑜躬身答道:“郑给事,下官明白。然拾遗之责,在于补阙。既有疑点,若因畏难缄默,则是下官失职。真相如何,自有核查定论。下官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朝廷俸禄。”
郑虔凝视他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将谏疏收起:“好。此事我会酌情处理。你且安心本职。”
李瑜知道,郑虔需要权衡利弊,或许还会与更高层官员沟通。他并不急躁,恭敬退下。
数日后,李瑜的谏疏果然引起了波澜。郑虔将其呈送给了侍中(门下省最高长官,此时多为荣誉衔,由宰相兼任),侍中又将其在政事堂小范围内进行了讨论。李林甫得知此事后,未置可否,只说了句“核查一下也好”。而一向关注吏治财政的宰相之一,如张九龄(若此时仍在相位或仍有影响力)或相关官员,则对此表示了重视。
最终,一道由玄宗皇帝批准的、措辞谨慎的敕令下发至御史台和户部,要求他们“据实核查”江淮漕粮损耗事宜,并未大张旗鼓,但已足够引起相关方面的警惕。
此事虽未立刻掀起滔天巨浪,但“新科左拾遗李瑜首献谏疏,直指漕运积弊”的消息,还是在特定的圈子内迅速传开。有人赞赏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心为公;也有人讥讽他哗众取宠,妄图以小事沽名钓誉;更有相关利益方,开始暗中关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言官。
李瑜对此泰然处之。他依旧每日按时点卯,兢兢业业地处理文书,低调而勤勉。他深知,这只是他仕途生涯的一次小小试水。真正的风浪,还在后头。这次谏疏,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已然荡开,是否会引发更大的波澜,尚未可知。但他已经向这个帝国最高权力机构,清晰地展示了自己的存在和价值。朱袍虽新,锋芒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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