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宗的风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
这种改变并非一蹴而就，却如同无声的细雨，渗透到宗门每一个角落。最初的不适和抱怨，在实实在在的贡献点激励下，逐渐被一种奇异的“内卷”氛围所取代。
任务堂外，原本空荡荡的布告栏，如今被一块巨大的、实时更新的水镜所取代。顶端是醒目的“青霄宗贡献点月度排行榜”，下面则分门别类罗列着各项任务，从传统的巡视、采集，到新增的“协助优化传讯阵法”、“参与新规试行反馈”、“提出合理化建议并被采纳”等稀奇古怪的条目，后面都清晰地标注着贡献点数值。
每日清晨，水镜前都挤满了弟子，踮着脚尖，寻找着性价比最高或是适合自己特长的新任务。
“快看！丹房发布新任务了，协助清点分类药材，要求木系灵力亲和度高，贡献点二十五！比昨天又涨了五点！”
“阵法院那边需要人手测试新的聚灵小阵，虽然只有十五点，但据说能优先体验……”
“那个‘提出合理化建议’的任务怎么回事？昨天器堂的王师兄就因为改进了熔炉的火控法诀，直接奖励了一百点！抵我两个月月例了！”
议论声、比较声、接取任务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竟让这清晨的任务堂，有了几分凡间集市的热闹与生机。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源头，此刻正坐在重新规划过的“宗门调度中心”里。
这里原本是一处闲置的偏殿，如今被林砚用简单的屏风分隔成几个区域。墙上挂着巨大的宗门地图，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符纸，代表着资源点、任务区域和人员分布。几名被她选拔出来、头脑灵活的弟子，正坐在案前，熟练地使用着改良后的玉简，登记、核对、分发着任务凭证，一切井然有序。
“大师姐，这是昨日各堂口资源消耗与任务完成率的汇总数据。”一名弟子将一枚玉简恭敬地放在林砚面前。
林砚接过，神识一扫，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对应的曲线图与柱状图。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五，资源损耗降低百分之十八。数据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阶段性目标达成度：71%。请宿主保持势头。】系统的提示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平铺直叙的“认可”。
林砚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落在资源清单的某一项上——沉星石，入库量，昨日：零。
负责矿产登记的弟子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解释：“大师姐，后山黑铁矿脉那边的沉星石……昨日是凌云师兄负责开采，他……他交上来的矿石，全部不符合清单上的规格要求，损耗率……超过五成。”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凌云师兄性子桀骜，与大师姐似乎还有些不对付。这是……公然抗命？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按规矩办。扣除当日全部贡献点，损耗部分，从其月例中抵扣。”
“是。”那弟子松了口气，连忙记录。
就在这时，调度中心的门被推开，凌云沉着脸走了进来。他依旧抱着剑，但衣袍上沾着明显的矿尘，发丝也有些凌乱，显然刚从矿洞出来。
他径直走到林砚案前，将一袋沉甸甸的矿石“咚”地一声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你要的沉星石！”
周围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偷偷观察着大师姐的反应。
林砚看也没看那袋矿石，目光平静地迎上凌云带着挑衅的视线：“我要求的规格，是棱长三寸，杂质低于一成。你这袋，最大的不过两寸半，杂质目测超过三成。不合格。”
凌云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他开采了一整天，手臂都因不断挥剑劈砍坚硬的矿脉而酸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评价。
“沉星石坚硬无比，开采本就困难！三寸规格？杂质一成？你这要求根本是强人所难！”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困难？”林砚微微偏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所以，你选择用蛮力硬撼，而不是思考如何更精准地运用你的剑气，寻找矿脉的天然纹路，以巧破力？”
凌云猛地一怔。
林砚站起身，从那一袋不合格的矿石里，捡起一块。她指尖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仔细看着矿石的断面，然后将其放在桌上铺开的一张矿脉结构图上，手指沿着几条细微的纹路划过。
“黑铁矿脉伴生沉星石，其分布并非毫无规律。沿此纹路注入金系剑气，震荡频率与矿石自身灵韵达成共鸣，可事半功倍，且能保证矿石完整性。”她抬起眼，看向凌云，“你的剑，很快，很利。但有时候，快和利，不等于有效。”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凌云因天赋而自带的那层骄傲外壳。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似乎该死的有道理。他昨日只顾着发泄般地挥剑，确实从未想过这些。
一种被看穿、甚至被指导了的憋屈感，混杂着一丝豁然开朗的奇异感觉，让他僵在原地，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林砚没再看他，对负责登记的弟子吩咐：“带凌云师兄去领一份《沉星石高效开采技巧详解（剑气共振法）》，贡献点从他账户扣除。”
然后，她重新坐下，拿起另一份文书，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下一个。”
凌云站在原地，手里被塞进一枚冰冷的玉简，看着那个已经投入到下一项工作中、侧脸线条冷静专注的少女，胸口堵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他狠狠攥紧了玉简，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充满了对抗，反而带着一种急于去验证什么的匆忙。
他离开后，调度中心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弟子们交换着眼神，心中对这位大师姐的敬畏又深了一层。连最难搞的凌云师兄，在她面前似乎也……不过如此？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凌云转身离开的瞬间，林砚笔尖在“凌云”的名字后面，轻轻划掉了一个“丙”，重新写上一个“乙”。
执行力，尚可。领悟力与可塑性，优。
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上，那个关于“拆散CP”的主线任务进度，依旧顽固地停留在【0%】。
林砚的目光扫过那刺眼的零，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了敲。
看来，数据化的管理，能优化资源，能提升效率，甚至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模式。
但对于“感情”这种非理性的、混沌的变量，似乎还需要引入一些……新的观察维度和干预手段。
她的目光，落向了窗外，小师妹苏婉婉正抱着一叠新制的药圃管理手册，脚步轻快地走过。
项目，进入了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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