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姐姐感兴趣？”
“嗯。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实验。”
“简单来说就是验证超弦理论的一次实验。姐姐你知道超弦理论吗，也就是弦理论的拓展。在今晚之前，超弦理论还仅仅只是理论物理的范畴，但如果实验成功，我们成功观测到了‘琴弦’的存在，它就将踏入实验物理学的大门。
“弦理论认为宇宙的基本单元不是粒子，而是因为‘弦’在空间内运动才产生了各种粒子。嗯，打个比方吧，世界的基础其实就是一把提琴，我们所看见所感受到的一切，物质的或者非物质的存在，都是这把提琴被演奏时，琴弦振动所发出的声音。
“不同的物质，其实就是不同的音符。好奇妙是不是，我们的世界其实就是一场乐器大合奏，怪浪漫的。”
万菁笑了：“我知道一点点，你讲得很不错。我之前读大学选的专业就是理论物理，只是可惜没怎么学。”
“诶！！！姐姐你也喜欢物理吗！”
“嗯，也不是喜欢‘物理’，我就喜欢这种探索世界的学科。也许，世界的内在美很让我着迷吧。”
“呜终于让我遇到了，喜欢物理的女孩真的好少。”
万菁看着她：“你是真的很喜欢物理。”
“当然。噢噢继续，刚才讲了弦理论，超弦理论就是在弦理论的基础上引进了超对称。不过这样要解释的内容就太多了……
“从它最受关注的一点来说吧。两百多年来，超弦理论一直被视作最有可能实现统一四种作用力与自然界基本粒子的理论。著名的物理学家某某斯坦也曾为之注入不少心力。
“这样美丽的理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每次想到这一点我都觉得好美妙啊。尤其是今天，张晨歌教授将在这座实验站验证它，而我居然有幸能见证历史。
“这一次我们还仅仅只是‘观测’琴弦，但我忍不住想象，倘若有一天人类能够‘演奏’琴弦，该是怎样的光景？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可以瞥见更高纬度的世界？
“嗯，我知道有传言说世界上有人能觉醒‘超弦类的天赋技能’。不过我认为那些都是传说，或者即便真的存在这样的人，也被帝国高度保密了——不对，我不相信这种消息真的能被保密，恐怕那些所谓的超弦类天赋也不过是接触到了琴弦的皮毛。”
闻言，万菁默然。
呃她的超弦技能……虽然她自我感觉挺强的，但……似乎就是叶少晴口中所说的那种鸡肋，只接触到了皮毛。
“这些年来超弦理论本身的框架已经被一代代人完善得差不多了，但实验证明一直是个难点。张晨歌教授提出了一种创新的方法，但需要星系级的能源。我突发奇想，写了篇文章探讨利用吸积盘能量建立反应堆实验站来供能的可能性，没想到就被古院长发现了……”
叶少晴絮絮叨叨，很快开始详细讲超弦理论的一些重要假设以及学界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创新观点。
万菁认真听着，时不时询问一些她没听懂或者不明白的点。叶少晴均是很有兴致地细细解答。她不光自身理解得很深入，更重要的是，她总能用很通俗的语言给万菁这个门外汉讲明白。
万菁察觉到了张晨歌态度的微妙变化，也明白这微妙变化的原因。
叶少晴是天才，这是毫无疑问的。
理论物理界百年难遇的天才却英年早逝，这是令人惋惜无比的。
但这都是旁观者的愿望与期许。
天赋被浪费兴许是可惜的，但万菁坚定地认为叶少晴曾经的生活不光不适合她发挥天赋、不适合她自由地生长，更会将天才扼杀在本该是最有灵气的年纪。
虽然，事实上，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一小时很快过完。
张晨歌让人送了两套干净的新实验服来。
万菁和叶少晴穿上，走出休息室，回到中心大实验室里。万菁把金属片揣进实验服衣兜里。
张晨歌站在中间，正指挥着各个部门，紧张而有序。
万菁和叶少晴立在一旁等待。
听了一会儿，万菁就搞明白了：之前说过“实验站收到了不明高能粒子袭击，反应堆即将失控”，这个险情并未解决。
相反，张晨歌认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打算利用这股不明的高能粒子进行实验。
——这高能粒子其实就是吸积盘内部中心天体由中子星变为黑洞导致的，是威胁，也是更大的能量。
万菁垂眸静立，周身血脉里却涌动着不属于自己的灼痛。
痛苦，痛苦，无尽的痛苦。
期待，期待，紧张的期待。
矛盾而热烈。
万菁一面为这股强烈的情绪心口堵闷，一面又惊奇于这样热烈的内心。她自己极少产生情绪，更少有这样矛盾的独特体验。
这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是叶少晴的。
叶少晴那遍布裂纹的灵魂在恒星风暴里震颤，拥抱着自己，绝望却往天伸手，嘶吼却无声。
思及什么，万菁打开游戏界面。
左上角：
【情感共鸣度：25％】
果然如此。
应当是［浪子回头］增加了共鸣度。这就是所谓时空回溯的代价吗？
情绪，他人的情绪，不，应该说，伦纳患者的情绪，就是万菁技能的代价。
万菁合眼。
叶少晴的世界是无尽的漆黑，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念想。
今晚的实验。
并非她自己多么渴望这次实验的结果，并非她自己好奇，并非她自己有怎么样的渴望。
仅仅只是因为，只剩下这个念想了。
家，不再是归属的代名词。
叶少晴三个字正在裂开，破碎。
月牙般笑眼，弯刀般笑唇的漆黑物体在她内心的宇宙里攒动，癫狂嬉笑。
无数双月牙状笑眼，无数张弯刀状笑唇在漆黑里浮现又消失，拼凑成叶少晴模糊的容貌。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不知道是它在尖啸，还是她在哀嚎。
万菁睁眼。
叶少晴静静站在身侧，一动不动盯着张晨歌。
万菁没有说话。
生死有命。
她一直如此坚信不疑。
与之相符的，她绝不干涉他人命运。所有人都是她生命里的过客，他人生生死死，与她没有干系。
这是万菁的信条。
一直如此。
张晨歌转身走过来：“准备完毕了。我带你们进去。”
万菁点头，抬脚跟上张晨歌。
犹疑，担忧，迷茫。转瞬即逝。
叶少晴也抬脚跟上。
……
观测室半边墙壁透明，可以看见外部遮天蔽日的深红色尘埃。
张晨歌打开了某种观测仪器。
三人得以透过深红色尘埃看见其深处。
一个庞大的黑色孔洞。
黑洞。
静谧，神秘，强大。
张晨歌身前流动着无数数据，她始终高度集中注意力地盯着。
万菁和叶少晴则轻松许多，悠闲的好似参观的游客，自顾自欣赏外面的亮丽尘埃。
万菁站在中间，张晨歌在右边，叶少晴在左边。三人恰好按年龄站着，中年，青年，少年。学界专家，物理小白，天才新星。
张晨歌两手踹在白大褂衣兜里，大波浪扎在脑后。
万菁抱着手，狼尾短发层次分明。
叶少晴换实验服的时候重新梳理了头发，丸子头简单利落。万菁忍不住多瞟了几眼，觉得叶少晴是当真长得好看。
倘若平时，万菁定然忍不住得怜香惜玉几秒钟。但如今她的内心被属于叶少晴的情绪压抑得几乎喘不上气，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
必须成功，必须成功，必须成功。
紧张，自信，恐惧，担忧。
万菁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张晨歌。
对，张晨歌也有伦纳化前兆。万菁也能共鸣她的情绪。
共鸣机制本身并不鸡肋，它与熵能共振互为补充，能帮万菁更精准地发现伦纳患者，从而更早地扼杀隐患。
但目前需要张晨歌主持实验。
姑且留着她。
张晨歌沉声道：“实验开始。”
观测室的另外半边也变作透明。
整个实验站的外貌映入眼帘。
宛如横放的噬菌体。
它的六只脚顶端是六个十二面体。
它们飞速旋转起来，渐渐发出亮丽蓝色光芒。
光芒间仿佛有光路连接起来，隐隐连做六边形。
实验站那长得像噬菌体头部的上端，也渐渐散发出蓝色光芒。那是反应堆在产生能量。
六边形正中凝聚出一道光束，刺入暗红尘埃内部。
光束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尘埃里。
实验站安静下来。
亮蓝色光晕渐渐散去。
六个十二面体转速放缓，逐渐停止。
沉寂。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五分钟。
万菁不知道实验站距离中心的黑洞究竟有多远，但这时间光速怎么都应该到了才是。
一侧，叶少晴的内心是平静的，没有什么念想，只是静静地等着。
另一侧，张晨歌的内心也是平静的。她不再关注数据流，而是死死盯着光束消失的方向。
几人内心没有了杂念，只纯粹地专心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张晨歌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
叶少晴扭头去看张晨歌。
万菁没有动。
她心下一紧。
有什么东西来了！
她感觉到了！
很快，很快，速度非常快！
她扭头对张晨歌喊：“快跑！让所有人跑！”
再转身去推叶少晴。
但是，来不及了。
紫红色光芒照亮了她半边脸。
天地都被撕裂开。
无边无际的紫红色裂隙。
斜着竖在宇宙间。
万菁宛若慢动作一般，缓缓侧目，瞥见了刺眼的裂隙内部。
人脑难以想象的洪流涌入，一瞬间，信息过载。这一回，它们不再是悄然流逝、不留痕迹，而是让万菁清晰地看见了它们。
理论部分不需要理解，就当叶少晴的碎碎念就好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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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齿轮逆转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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