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择熙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被窝被体温染得滚烫，又闷出了很多汗，浑身湿哒哒的，难受极了。
秦择熙有些受不了地动了动黏腻的脖子，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只穿了一件保暖衣的湿热的胳膊接触到冷空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还没给自己透上几秒气，又被现实打败钻回了过热的被窝。
应该在被子上搭一件外套的，这样至少胳膊可以塞在外套和被子间，缓冲一下。
秦择熙这么想着，抬了抬脖子，试图在床铺上找到自己的外套。
他的动静不小，坐在下面的江煜晨听得一清二楚。
江煜晨关了手机，站起身，拍了拍栏杆：“学长醒了？”
秦择熙听到声音，半抬着的头顺势扭转方向看向江煜晨，因为他整个人还缩在被窝里，这个动作在江煜晨看来有一点点滑稽。
秦择熙没到烧糊涂的地步，他还记得江煜晨之前就过来了，给他理了被子喂了药，还……
还摸他脸，上他床。
脖子这样扭得很累，秦择熙顺势倒回枕头里，透过栏杆空隙跟江煜晨对视：“几点了？”
缺少水分的嗓子哑的不行，秦择熙咳了两声，又咽了两口唾沫，才稍微好些。
江煜晨刚看过时间：“十一点半。饿吗，要吃午饭吗？”
秦择熙感受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肚腹：“吃。”
“想吃什么？我去买。”
秦择熙看了他两秒，问：“不一起去吗？”
江煜晨的回复是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走两步出身汗吹冷风？还想不想好了。”
江煜晨的力道不大，但秦择熙就是被他戳得闭了闭眼。
嘴巴还鼓起来了，嘟哝说：“没大没小。”
哟，生病的时候脾气见长。
江煜晨的手指直接改道戳揉着他鼓起来的脸颊，手法跟戳鼓气的河豚一样。
要不是脑子里还有个声音大喊太幼稚，秦择熙很想直接咬这个不老实的手指一口。
揉够了，江煜晨适时收手，把问题又问了一遍。
秦择熙收回鼓气的脸颊，砸吧了下嘴，说：“有点想吃煎饺。”这还只是个开始，“还想喝酸奶，想吃蛋糕。”
江煜晨一时之间不确定秦择熙是认真的还是在逗他。
他的表情空了几秒，思考了一圈，自己是做个更照顾人身体的大人好呢，还是做个不扫兴的大人好呢。
思考完，江煜晨没有直说这些东西秦择熙现在通通不能吃，只问：“学长如果吃不下这么多呢？”
秦择熙理直气壮，不带一丝犹豫：“你吃。”
也行。
江煜晨接受了这个提议，多问了一句：“还有什么想吃的？或者说，有什么不想吃的？”
秦择熙长吟了两声：“不要白粥，不要特别素的面。”说完，他还给自己找了借口，“病人要吃得开心才好得快，这些我越吃越难受。”
就是不爱吃。
江煜晨很自然地转换完这个概念，点了点头。随后，他拍了拍椅子上的一套柔软的衣物，说：“学长如果不想躺着要下来的话，穿椅子上这套睡衣好了，里三件外三件的穿脱起来麻烦。”
秦择熙在床上应了一声，江煜晨确认他听到后，便拉上外套拉链出了门。
秦择熙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几秒，没来由地想，寝室的隔音真的蛮好的，在江煜晨关上寝室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听不到江煜晨的脚步声了。
秦择熙收拢思绪，转头看向床头。那里零零散散堆了一堆小玩意，他的眼镜、体温计、药物、还有一早上没看的手机。
秦择熙伸出手拿过体温计，将其抽出，因为之前江煜晨甩过了，用不着他再甩，索性直接将探头塞到腋下，看了眼时间，闭着眼准备放空五分钟。
37.9摄氏度。
还在烧，但退了不少。
秦择熙挣扎起身，身子一阵发麻，裹着被子缓了缓，才翻身下床。
手脚都没什么力气，爬梯子下去的时候他格外注意了一下。
那套睡衣很打眼，毕竟它真的非常厚实。
感觉一套就能占一个中号真空压缩袋的厚实。
还很眼熟。
秦择熙拿起它抖了抖，一边套上，一边思考在哪见过。
啊，是他生日的时候。
晚上，下楼拿江煜晨的第二份礼物的时候，江煜晨穿的就是这套毛茸茸。
后知后觉自己穿上的是江煜晨的睡衣，秦择熙有些羞耻。
江煜晨这是特意回去了一趟把这睡衣拿过来吗。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睡衣。
……就是没这个厚而已。
不对，这说明至少江煜晨没有乱翻他的衣柜。
等下，他衣柜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江煜晨就算翻了好像也没什么。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后，秦择熙将那点羞耻挤出了脑子，脖子缩了缩，将下半张脸都埋进了衣领里。
这套衣服一直被江煜晨放在学校，但是却没有衣柜里常有的木头潮湿的味道，反而还有点香，跟他惯用的洗衣液味道又不一样，是另一种香味。
像柑橘。
他什么时候改用柑橘味的东西了。
这个问题秦择熙暂时想不通，干脆不再去想，转而在椅子上坐下，摸索背包，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将每条线装好，开机。
他还没勤勉到生着病也要码字，只是想定时一下存稿——他的存稿在码字app里，并没有全扔到平台存稿箱里定时。
因为听说网站有出过一口气把人存稿全吐了的bug，秦择熙不想遇到这种打乱他节奏的事。
复制粘贴定时发表，任务完成。
秦择熙切去评论后台翻了翻，在翻到某一条的时候，滑动滚轮的手指停住。
江煜晨拎着一堆热乎的吃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秦择熙正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
看界面，不是聊天窗口，也不是评论回复窗格，虽然看上去也不是word，但江煜晨估摸着，秦择熙确确实实，是在码字。
这个认知让江煜晨太阳穴跳了两下。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秦择熙的右手旁，塑料餐盒和桌子碰撞发出脆响，秦择熙打字的手不禁一顿。
秦择熙回头，正好看见江煜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反正那笑不是开心的意味，秦择熙就是生病也没迟钝到这种地步。
他的手从键盘上撤了下来，停顿了几秒，又伸手摸上鼠标，点上保存，关闭码字界面。
秦择熙什么话也没说，电脑屏幕停留在桌面，装作无事发生，只有那双藏在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好似在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对个头。
江煜晨被他学长的勤勉给气笑了：“怎么了学长，是存稿箱一个早上清零了还是你手滑把存稿全发出去了，需要你顶着高烧码字更新？再说了，平台的请假条是摆设吗？没用过所以不会用吗？要不我给学长搜搜教程？”
秦择熙：……
好久没听到江煜晨的嘴巴讲这么难听的话了。
秦择熙自知理亏，但他生病的时候多少有点小孩脾气，听不得别人说他，可他这会被江煜晨刺了好几句。
不舒服也好不服气也罢，总之秦择熙梗着脖子也不服软，相当生硬地起身，拿了小桌板，把江煜晨放桌子上的饭转移到它上面，强硬地将事情翻篇。
连编一句“灵感来了”都不肯。
从秦择熙的点餐就知道他生病时是个什么德行，江煜晨嘴贱完没再拎着他说教，而是坐到了他对面，现身说法：“之前高三，我有次发烧，38.5，还好吧？睡了一觉确实好多了，降到了37，我就爬起来准备把作业写了，省得影响第二天上课。不过学长你猜怎么着？”
秦择熙在对面非常专注地拆着塑料袋的结，这个结打得有点死，秦择熙抠得很缓慢，抠到最后干脆停下，抬眼，定定地看着江煜晨。
江煜晨知道他在听，一边伸手直接把塑料袋扯了，一边揭晓答案：“结果刚写完人就快烧晕过去了，一测体温39.4。我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躺着啥也不干才彻底退烧。”
秦择熙听明白了，但是他还是没吭声，只是默默拆开食盒，顺带给江煜晨拆了一双筷子。
这个动作在江煜晨看来就是变相示好服软，他接过筷子，没自顾自开吃，而是先观察起秦择熙的进食反应。
煎饺确实香。
但是秦择熙确实吃不下。
身体自主对油腻荤腥产生强烈抗议，秦择熙才咬了半个饺子，喉头蠕动挤压，又生生吐出来半个饺子。
这一口试探彻底打消了秦择熙作死的念头，之前提名的酸奶和蛋糕通通跟着煎饺一块推给了江煜晨，没了这些东西，秦择熙不得不从江煜晨买的其他东西里挑挑拣拣。
最后挑出一碗黑米粥。
微微甜，既能解一点馋，也不会太齁，还管饱。
一碗见底，秦择熙隔着厚实的睡衣摸了摸肚子，确认不饿后便停了筷。
吃饭期间，江煜晨没再说什么话，秦择熙不能吃的东西他照单全收，并且吃得很安静，没有故意发出什么声响去勾秦择熙的馋虫。
不过这种状况在两个人之间也很诡异就是了。
江煜晨一点点解决掉所有的吃食后，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秦择熙双手塞在兜里，盘着腿，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感觉像是在发呆，又感觉他只是在单纯地看他。
江煜晨很少有被秦择熙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猛瞧的时候，颇有点不自在，见秦择熙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抖了抖身子，决定还是自己先开这个口：“……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秦择熙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下，这个话题开启得突兀，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煜晨边回忆边描述着当时进门时他看到的其他细节：“码字。你码字的时候好像在生闷气，敲键盘敲得很响，谁惹你不开心了？”其实吃饭的时候也是，感觉吃的不是黑米粥，是仇人——但这个应该是江煜晨自己惹得。
秦择熙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展露得太明显，还是江煜晨的感知太敏锐。
但他确实是在不开心。
秦择熙沉默了两秒，抿了抿嘴。
他觉得自己生病了就变得有些任性也有些矫情，真的把这事说给江煜晨听，病好了指不定自己都想给自己一拳。
可惜嘴巴这时候有点不受他控制。
那声音太委屈了，可怜兮兮的，像是再多说几个字就会染上哭腔一样。
“江煜晨，我被人骂了。”
好吧，居然没写到【目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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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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