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杜钧鋈问他毕业哪座学校,学的是什么专业。俞奏如实回答,杜钧鋈听完露出颇为惋惜的神情:“挺好的,只是近些年来不行了。”
“学生一茬不如一茬。您当教授多年,应当更有感受吧?”
杜钧鋈摆摆手,转移话题:“听说你和片笺有项目合作,是合作认识的,什么样的项目?”
在俞奏说了一大段专业术语后,杜钧鋈的表情出现一瞬的不满,俞奏贴心地补充:“您听不懂?要我再解释一下吗?”
“你在故意摆弄什么学问?”杜钧光以训斥的语气率先开口,立刻变脸笑得和善,指指俞奏,“想在未婚妻的长辈面前秀一手,你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要出糗了。”
俞奏依旧笑,语气既恭敬又轻松:“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是术业有专攻,没想到两位长辈博学览物,懂这方面。”
“哦?你是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了?”
“二伯怎么总是歪解我的意思,这也是考验的一环吗?片笺,你可没跟我说啊。”俞奏看向杜片笺,语气颇为委屈。
杜片笺握住他的手,看向杜钧光夫妇:“二伯母,您订婚时也被这样对待了吗?二伯,那时您怎么做的?快告诉我吧,我要现学现用。”
杜钧光左右为难,回答不了只能喝茶,借茶盖掩饰向大哥投去求救的眼光。这对兄弟从来这样,弟弟做先锋,哥哥打后阵,无间配合,好不熟练。
杜钧鋈开口:“好了钧光,不要总和小辈开玩笑。钧长,片枚字辈,没想到你第一个当岳父。这样也好,你妻子离世得早,片笺小时候又生过病,虽说能到今天的地位出人意料,但早点结婚也是好的。”
杜钧长对大哥点点头,转头对俞奏说:“如果他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告诉我们。”
“余生我会一力承担他,各位都不必担心。”
杜钧长既不欣慰也不担忧,无波无澜地点点头。
倒是杜钧光像被取悦到,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笑:“你?果真愚者自信。咬下糖衣吃出血,看你有没有命承担。”
“钧长。”杜钧鋈压低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难道没对他说吗?”
“他已经好了。”杜钧长淡淡地道。
“只是你认为,婚姻不是儿戏,我不希望将来听到离婚的丑闻。”杜钧鋈转向俞奏,“你是否知道杜片笺有精神病史?”
厅中落针可闻,众人神色各异,亟待好戏登场。
“不知道。”俞奏敛了笑,眉宇之间已有怒意,“那又怎样?”
杜钧光的妻子忽地激动开口:“怎样?你不要命啦。他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把去拦他的二伯、堂哥都打伤了。”说话间心有余悸地指着杜钧光耳朵旁的疤痕给俞奏看。
杜钧鋈命令杜钧光安抚妻子,严肃道:“如果有那一天,我不希望闹得人尽皆知,让杜家丢脸,你尽可把他送回来,我们会处理。”
“处理?”俞奏冷声反问。
杜钧鋈则一挑眉,端起茶盏喝茶,似乎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缓缓地道:“生病了自然送医院,精神病就关去精神病院。”
二伯母忽然惊声尖叫,指着杜片笺,大声说:“我看他现在就有发病的苗头!”
杜钧光和杜片行立刻站起来,杜千枚往旁边缩又好奇地偷看,其余人尚沉得住气坐着。杜片笺始终低着头,蜷曲的头发遮盖了眼神,只留下一点下巴,始终未动。俞奏反而交叠大腿,撑头看向杜钧光说:“我觉得该去精神病院的另有其人。”
“精神病院”四个字仿佛触动了二伯母的开关,立刻让她抖着蜷缩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念叨“不要”。
杜钧光眼神制止妻子,转头对俞奏骂道:“你胡说什么?”
“‘生病了自然送医院’,大伯刚说的。”俞奏摊手,随后从杜钧光开始,依次看向每个人,在每个人的脸上停顿一秒。
杜钧鋈拿起椅背边的拐杖狠狠点地,斥道:“这是干什么?!杜钧光还不安抚好你的妻子?俞奏、杜片笺,这是你们作为小辈应有的态度?曲解我的意思顶撞长辈。”
“我应该有什么态度?”一句话落,周遭复又寂静,俞奏回看过去,“你们这样欺负我的未婚妻,要我忍气吞声,做不到!”
“哪里欺负?是在为你好。”杜千枚小声说。
“不为自己的亲戚,为毫无血缘关系且第一次见面的我好,没说服力。”
“他有精神病史是事实!如实相告何错之有?”杜钧光接。
“非要挑现在说吗?就是故意惹我不痛快。”
“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自己,届时就不要怪我们把话放前头。”杜钧鋈再次拐杖戳地,像老师用教鞭震慑学生。
“不是我害他生病的,我有什么丢脸?”俞奏反问。
杜钧鋈多年未受到人如此忤逆,当即气得不轻:“你丢的起,杜家丢不起!就算和你结了婚,但凡你放任他在外面丢人,我也能把他再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说了,杜片笺我会一力承担,谁也不要妄图插手,否则后果自负。”
沈馨在旁不知所措地呆坐,杜隽枚则一脸看好戏,其余人各怀心话。僵持之时,杜钧长站起来,站到厅中央,朝杜钧鋈微微鞠躬,说:“大哥不好意思,小孩子冲动了些,我替他们道歉。你德高望重,不要怪罪,祭祖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沈馨也尝试着劝说:“是呀,聊天点到为止吧,后面还有客人。让客人知道了,不好的。”
祭祖过程简单,本来也不是为他俩而办。有了上午的表现,午饭饭桌更是和平地异常。
杜家有午休,饭后杜钧长一路默然地带着两人往偏僻处走,并不再问厅中俞奏的表现,直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偏僻角落的小院,四水归堂的天井中央,一株老梅的虬枝刺破青灰色的天空。
一尘不染的房中檀香几乎化作实质,刺得俞奏吸了吸鼻子。杜钧长径自走到一处神龛前,一丝不苟地为神女像又奉上香火,跪在蒲团上合十念经,虔诚至极。
杜片笺从檀木抽屉里拿出一盒生理盐水棉签递给他,见俞奏还没有好转就拉着他走了出去,杜钧长也没有过问。
在已经凋零的池塘旁,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小小的蛛网在水面上一指高的地方,连接在两块年代久远的石头上,只是主人已无去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俞奏似乎什么都知道一点,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只是谈判技巧让对话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下午三点半,聚会开始,两人跟着杜钧长到了大厅,不想社交的两人一拍即合地躲在角落,依旧聊天,直到杜片笺说:“你还想待下去吗?我们逃走吧。”
俞奏眼睛一亮,猛点头。杜片笺说:“两个人太明显了,你先出去车上等我。”
俞奏高高兴兴地出去了,杜片笺目送他离开,立刻冷下脸朝门后说:“眼珠子不想要了?”
“要,但你不想今天去跪祠堂吧?”杜片行从门后走来,站在俞奏刚才的位置上,“长脾气了,是因为找到Alpha了?啧,我跟你说过最烦的就是你这个眼神。你爸都不站在你这边,你指望他会站在你这边吗?也就是新鲜罢了,第一天他可以这么说,第二天,第三天,还这么说吗?等你这里不新鲜了……”
杜片行伸手指想碰杜片笺的后颈被一掌拍开,手臂立刻传来中毒般的痛感,经久不散,杜片行的脸色立刻挂脸,他转而往窗外一指,“瞧,堂弟夫在那!”
杜片笺眼神往下看去,庭院中明明空无一人。
杜片行哈哈大笑,愚弄别人所获得的快乐他总是享用不够:“你装的挺好啊。”
“杜片笺!”
杜片行待要再说,听见杜隽枚的声音立刻面露嫌恶,翻着白眼走掉了。
杜隽枚走过来,同样也报以杜片行白眼,齐刘海,狐狸眼,盯着人的时候总有种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咬的错觉,比杜片行可怕多了。看向杜片笺,冷冰冰道:“杜片笺,你真要和他结婚?你才二十四,他可三十了,比我都大!”
“那又怎样?”
“一个在同龄区域被淘汰的人,只能把手伸向下位者来得到。你不懂?”
“我?下位者?”
“不然呢?Omega。”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杜隽枚气急败坏,又甩名言来佐证论点,她是这样的,总是拿别人的话来吵架,“世上没有量身定制的爱情,只有精心设计的陷阱。”
“至少,他不会无缘无故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真是吃饱了。恭喜你要结婚了。”杜隽枚翻了个白眼,鼓掌。
“如果可以,你们一个我也不想请。”
“切,我就想去吗?”
杜片笺看了眼手环时间:“赶紧说来意。”
“找你老公做一个项目合作。”
“堂弟夫,来来。我告诉你点事情。”杜片行拉着俞奏来到廊下,神秘兮兮地张望过后才开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要和你坦白。”
俞奏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胳膊:“什么?”
“今天上午的事,你可别怪罪我们,实在是事出有因。我这门亲戚,最爱攀高枝,这几年不知领了多少个‘未婚夫’来家里说要订婚,我爸和大伯一开始以为是真的,次次认真对待,后来次数多了,也看不下去,饭桌上是在对你提醒啊。”
俞奏微微张嘴,惊讶不已,递出一只烟:“真的吗?堂哥?”
杜片行见人上钩,登时大胆了些,接着说:“保真!你去打听打听,他们父子俩也就能骗骗你这个刚回国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和一个叫许铂的Alpha不清不楚,两个人总是一放学就见不到人,不知去哪里搞了。你也知道他之前是劲砜的未婚妻吧,他对劲砜也很殷勤,早就让劲砜得手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这人心善,看你被他父子俩骗的团团转,良心不安。”杜片行打量手里的烟,纯白的白纸夹在手中柔软而轻盈,绝对的上等货,心中骂这暴发户真会享受,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拿出打火机。
“这样啊。”俞奏逼近杜片行,钳住他的手,低声说,“多谢你,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手腕被紧紧抓住,杜片行完全挣脱不开,眼看着他调低两人的手环,信息素立刻像狂风一般席卷五脏六腑,烟从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中掉落,被迫接受掉在地上被踩扁的命运。
“杜片行,往后我不希望从任何地方,任何人嘴里听到你这么说片笺。被我知道,不管是谣言还是实话,你只会比今天更痛苦。”
杜片行腿脚发软,眼球上翻,食道逆行,就要吐出来,俞奏这才松开他往后撤,插着兜对他说:“秘密就是,你无法标记了。”
被强大的信息素压制的人,自身信息素无法正常运转,身体不仅会极度痛苦,腺体也会因此无法正常运作,轻则丧失标记能力,重则丧命。
“你!”杜片行的脸涨成猪肝色,颤抖着将手环调高,手指左歪右扭始终点不对按键。
“俞奏!我要告诉……”
“去吧,去向爸爸告状吧。”俞奏笑,慢慢将手环调高,“你爸来了,也是一样的下场。还是说你想报警?”
俞奏点了几下手环,一张图片被调出来,打在地上。截过的图片上的杜片行抱着一片纤细的、受伤的骨骼,后颈上的针孔清晰可见。
杜片行瞳孔骤缩,血液倒流,脑中一片空白,大喊:“你,你!一损俱损,我是杜片笺的堂哥,我出事了,他也不会好过。”
“那不用你操心,和我结了婚,就是我的,你们这群人都和他没关系。”
俞奏站起身,正了正戒指,抬头看到檐角的风铃,伸手弹了一下。
余音绕梁,久久不止。
望园是真的大,俞奏在相似的亭台楼阁中很快就迷失了方向,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导览牌,真是及时雨。他小跑着过去查看位置,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离出口更远了。
俞奏举着手机拍地图照片,忽然杜片笺缓慢入镜,站在导览图旁边,问:“你在逛吗?”
“没有,我迷路了。”
镜头中的杜片笺笑笑,手指点在俞奏的位置滑到门口,模仿导游说话:“这位游客,望园附近还有一个著名景点,你要去吗?”
俞奏点录像,问:“收门派钱吗?要买纪念品吗?是不是要宰我?”
“不要钱,而且很灵的。”
“哪里?”
神女庙。
庙中一株老树挂满红签,庙内神像栩栩如生。
杜片笺问:“眼不眼熟?”
神女手持裹着仙纱的玉如意,向众人投去平等的慈悲眼神。
“这不就是你家里那尊?”
“嗯,在我爸心里,这就是我妈妈。”在俞奏惊讶之中,杜片笺接着说,“小时候,我觉得父亲封建迷信,整天求神拜佛有什么用,妈妈又不会活过来。直到我看到妈妈的笔记,才明白原来妈妈的信息素是檀香的味道,爸爸拜的也不是神像,是妈妈。”
“他们太爱彼此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爱给我了。妈妈有写便签的习惯,而爸爸正因为借阅并回复了妈妈留过便签的书才认识了彼此。片笺,这是我名字的由来,可是。”杜片笺看向俞奏,“三言两语,不会太短了吗?”
世上没有量身定制的爱情,只有精心设计的陷阱——阿加莎,克里斯蒂
该死,不满意,不满意!写的不满意!怎么改都不满意!我好菜啊!怎么还写不到两人贴贴啊,到底还要处理周边的事情多久啊!我服了,这碟子醋怎么这么难吃到啊。奇怪,我不是已经写了十多章了吗?二十章了!!我真没招了!
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这侵权吗?唱歌侵权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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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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