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前,俞奏在医院度过,新年之后,俞奏再次进了医院。
所幸子弹嵌入不深,没有伤及神经。局部麻醉也不耽误警察问话,好巧不巧来取证的还是上回处理残次品案的Alpha警察和他的搭档。
“你好,首枢市局警察。接到报警,来了解一下案件过程。能听懂我说话吗?”警官证一闪而过,俞奏只来得及看清“贺惭”两个字。
“贺警官,我是局部麻醉,脑子是清醒的。”俞奏察觉到他对自己有明显的敌意,想来是上次的案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贺惭眼神一闪,问:“那就好,你是报案人?”
“不是。”
“根据你的通话记录,为什么不立即报案反而打给其他人?”
“我要没意识了,旁边还有我的未婚妻,打给朋友是来保护他。”
“了解。发生的时间,地点。”
“我家,准确说是我父母家,二楼的客房,上午,大概9点钟。”
“你是怎么受伤的?”
“杜片笺回房间收拾行李,我去帮忙,他把琵琶递给我的时候中弹,我立刻带着他躲去走廊。”
“你看到谁开枪或者可疑的人吗?”
“没有。”
“现场有两道弹痕有时差,第一声枪响后你在干什么?”
“第一声响我在睡觉,以为是做梦。”
“好,谢谢配合。”
贺惭问完,搭档也写完最后一笔,按下录音笔后,补充:“祝你早日康复。”
两人一齐出了病房,贺惭看了眼靠在对面的墙上的郦阔,转头对着刚站起来的杜片笺说:“不用起来,你坐着吧。方便我们了解一下案件过程吗?”
杜片笺点点头。
贺惭的问话如出一辙,杜片笺的回答和俞奏也分毫不差。
“第一发子弹,当时只有你自己在房间,对方很可能是蓄意谋杀,你平时和谁有过不和吗?”
杜片笺想了想说:“没有。”
贺惭一挑眉,朝搭档使眼色,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搭档往前走了一步,这么一错身的功夫将警官证放在搭档的屁兜里,转身朝消防通道走去。郦阔等了一分钟,也跟着走进去。
只一分钟的时差,消防通道已经烟雾缭绕。
贺惭点了一只烟,长长地吐了个烟圈,等郦阔进来,抱怨道:“早知咱哥俩得在这见,刚饭桌上何必开两辆车走?废那油钱。”
郦阔在鼻前挥手,走近一把掐灭了他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回:“消防通道,你不识字?”
贺惭说话也带着一股烟味,郦阔嫌弃地拉开距离,贺惭一把把人拉回来,在人鼻子前说话:“你比我早到,看到是谁了吗?”
“你滚远点!”郦阔推开人,咳嗽了两声,“迟早抽死。”
“不抽现在就得死。”贺惭回,“他的处分已经下来,我今儿就是走个过场,你要是真心为朋友好,就让这俩人都离这个Omega远远的。”
郦阔狐疑地看过去,贺惭低声说:“我怀疑第一发子弹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是谁了,后面故意引人上去,是要借刀杀人。当然,只是我怀疑。”
贺惭拍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盒,倒出几粒塞嘴里,走出了消防通道。
等郦阔再回到病房,贺惭已经走了,杜片笺也不知去向,只有俞奏在病房里。
俞奏立刻问:“是不是罗?”
是如实相告加重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就此隐瞒把一切推到罗姓上,郦阔轻而易举地选择了后者:“你安心养伤吧,我来处理。杜片笺呢?”
俞奏的目光戛然而止,生硬地转向另一处,回:“去拿药了。”
“什么时候结婚?”郦阔看向俞奏左手的订婚戒指。
“3月21日。”
“这么急?我是指你的伤,不往后推推吗?”
“说的也是,我会和他再商量。”
郦阔古怪地看着俞奏,下了他的判断:“你,不像刚开始那么抗拒了。”
“是。”俞奏痛快地承认,没有丝毫遮掩。
“你喜欢上他了?”郦阔反应很大,俞奏倒不明白了,反问:“不可以吗?”
郦阔欲言又止,俞奏叫他有话直说。郦阔想将贺惭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他,可这时候杜片笺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包药,边走边看医嘱,越过他直接和俞奏说话:“我们去哪儿?”
俞奏看向郦阔,杜片笺跟着看向郦阔。两双注视下,郦阔心里原本倾斜的天平忽然调转向另一个方向,贺惭到底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更不曾参与到方方面面,猜测的真相有几分真假足够支撑他的把握?
“安全。”郦阔说。
俞奏真诚地感谢,发出邀请:“你愿意做我的伴郎吗?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想把这份喜气分给你。”
郦阔露出更加古怪的表情,夹杂着点意料之中的惊喜:“看时间吧。”
“一定要有时间啊。郦阔,拜托,好朋友。”俞奏坐着歪头去看郦阔的脸,知道他别别扭扭的怪脾气还没被长大抻走,多少留了点在身体里,会答应的,只是需要一些强烈的请求。
郦阔心里已经松口,问:“你不推迟婚期?”
“为什么推迟?”俞奏努力抬裹着白纱的胳膊,“一个月,足够我好了。”
“最好是。我可不想看见你在婚礼上胳膊都举不动话筒。走了。”郦阔露出的一点笑容旋即又消失,离开了医院。
在出医院到车子的这一段路,俞奏一直在心里措辞如何解释这场他突如其来的枪杀,可是杜片笺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神色泰然地坐在驾驶座上问:“我们去哪儿?”
“嗯……”俞奏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问自己觉得重要的,“你不害怕吗?”
杜片笺的眼睛一凛,又被他强压下去,嘴唇微张,三四秒后才说:“害怕,虽然警察说犯人抓住了,但我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想看到那个房间。”
“我还有另一个住处。”俞奏左手艰难地在导航打字,“禾筑海山。”
杜片笺发动引擎,猛打方向盘,车转出停车位进入道中。半小时的路程,车驶进黑金的大门又开了十五分钟顺着俞奏的指挥进了地下车库,俞奏率先下车,领着杜片笺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打开,蓝色电流光芒在天花板中跑动,玄关的小机器人摆件戴的护目镜忽然一亮,像素眼睛眨巴眨巴成笑颜,大声欢呼:“管理员Z!欢迎回家,有客人,请问要喝点什么?”
杜片笺弯腰与小机器人齐平,小机器人两头身,雪人模样,戴着蓝色领结,领结中间是一朵更蓝的风信子。像素眼睛变大了一圈,也像努力看杜片笺,机械音呆板中透着努力的活泼:“你好,我是Ysion-910,你可以叫我伊颂,很高兴认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是什么?”杜片笺指着问俞奏。
“这是什么,你好!欢迎你到访,请问你要喝什么?”
“伊颂,关机。”小机器人屏幕上打呵欠,眼睛缓缓闭上。俞奏捏捏鼻梁,解释:“它是我基于市面上的智能家居系统开发的AI,但还有很多漏洞,我一直没空完善。”
杜片笺打量客厅,冷色调的装修简约而富设计感,每一个家具都在整体的和谐中保留着自身不容忽视的特色,就连沙发的触感都不一般的舒适,十分符合俞奏给人的感觉。
俞奏端来一杯茶,放在杜片笺面前的茶几上,说:“将就喝。我这没有什么好茶。你有心情和我说说邵远找你父亲说了什么吗?”
茶的颜色很淡,大概是龙井一类。杜片笺看着茶水摇摇头:“邵远没有去找我爸爸。”
俞奏心里凉嗖嗖的,郦阔的反应说明不是罗家做的,邵远没去找杜钧长,更不会是他做的,那还有谁?还有谁……忽然,他记起了第一声枪响,也许根本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杜片笺。
心里想着人,眼睛跟着看,杜片笺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微张的嘴上唇薄有唇珠,下唇饱满有弧度,茶水一沾更加透润。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杜片笺习惯了这种暗杀,所以才那么冷静,所以才没有过问。
俞奏的伤口在灼烧,皮肤泛起一阵战栗,所有他曾不关心的细节此刻都有了新的含义,难以言喻的刺激扎在心上,陌生的电流从脊髓一路上窜,他于此刻第一次认识杜片笺。
“你……”于此,他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什么?”杜片笺回复。
“没有,很高兴认识你。”
杜片笺奇怪地眯眼,试图看清俞奏到底在表达什么,见他不说话只是笑,索性放弃追究那是什么含义了。
杜片笺开着俞奏的车离开,剩余的假期一晃而过,一个月过得飞快,伤口在痊愈,婚期在接近。
鞭炮炸响,红纸漫天,众人簇拥着俞奏前往杜家接亲,仪式式拒亲后,杜片笺被送上了婚车。银色的欢庆女神披着红礼服缓缓现身于红玫瑰中,引擎低鸣,是深处难以抑制的喜悦。车队保持着完美的间距前行,在红毯一般的阳光中位稳稳前行。行人驻足的目光是无声的祝福,交织的闪光灯是瞬间连成永恒的见证。这支高调而奢华的进行曲,在一路高歌稳进中抵达了婚礼现场。
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新人各自待在自己的休息室。新人独坐空室是不吉利的,需全福者和新郎陪伴。此刻全福者坐在沙发上,伴郎只有何红酣和郦阔在场。可是现在,大家都默契地不说话。俞奏在这寂静中忽然紧张起来,第三次看表,距离吉时还有43分钟25秒,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脑子却紧张到一片空白,只能不断翻看仪式流程,纠结仪式细节,打开手机搜索后又没意识地刷过页面。
“你让我想起我结婚那天,真好。”全福者是赵峻节的父亲,他脊背挺直却不僵硬,微微倚着沙发靠垫,目光温润而清明,一份恰如其分的距离感隔开了屋中的其他人,可既不会让人不舒服,也不会让人想靠近。俞奏知道赵峻节可能会来凑这份热闹,主动要当伴郎也没什么稀奇,可他究竟是怎么说动他爹来给自己当全福者的。
俞奏晃晃脑袋赶走越飘越离谱的思绪,笑着感谢他出言缓解自己的紧张:“赵叔叔,我觉得到时候我一定忘记誓词的,那怎么办?我说什么?”
赵父柔和的语气无形中能抚平人躁动的神经:“就说你想说的,说不出也没关系,伴侣会理解你的。”
俞奏看着他,想着再过三十年,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坐在赵父的位置,回忆今天的婚礼呢?
刚想没两步,心脏的跳动就像被磕开的瓜子。寂静的休息室里,何红酣嘴一刻不闲着,在杜家吃了一顿还不够,抓了花生瓜子装兜里,此刻正优哉游哉地吃着,瞧着俞奏露出欠揍的笑容。
俞奏眼神制止他,又问:“戒指呢?”
何红酣:“在时瑙那。”
“时瑙呢?”
“不知道。”
“不知道?!”俞奏蹭得站起来。
何红酣将瓜子皮扔进垃圾桶,拍掉手中的残渣,安抚:“冷静,冷静,我去找。”
说完推门出去,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在走廊。迎面快步走来一个Alpha,同样身穿着伴郎服,怀里抱着一束蓝白玫瑰,与何红酣擦肩而过。
何红酣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人消失在拐角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微凝,沉吟片刻又往前走,推开防火门,只一道缝隙,响亮的巴掌应声而出,时瑙压低了的声音骂道:“僭越?狗要有狗的自觉,别给我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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