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了。
雨刚停不久,泥地还积着一滩滩污水。那些浅浅的水洼像是无声的眼睛,在冷冽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苍白的光。
乌鸦站在粮仓斜顶,羽翼被雨水打湿,翅膀微微张开,却不飞走,只是歪着头,“哑、哑”地叫了两声。
营地角落的火盆已被风吹熄,只余下两截微弱的余烬,在石缝间吞吐着红光。
“真特么的无聊。”一个瘦削的青年士兵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被盔甲勒痒的脖子,不耐烦地跺了跺脚,“站岗这种事能不能早点让新兵顶班?这也太熬人了。”
他对面那个背微驼的老兵没有立刻说话,他将袍角往上提了提,护住腰间那柄已经有些卷口的长剑道:“你就偷着乐吧。今晚咱值夜的头儿去给少爷当护卫了。不然可有得罪受了。”
“那小祖宗?”小兵翻了个白眼,“李墨渊那家伙跑青楼也要把这里最好的护卫带着?留着我们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这还不如给咱放假呢,说不定还能蹭顿花酒。”
老兵没笑。他望着远处那一片灯火未起、楼阁静默的黑影,似乎陷入某种奇异的情绪,语气飘忽:“听说那镜归楼的花魁,唤作‘雪儿’……一舞倾城,再舞倾国。你要是瞧见了,说不定连剑都提不起来。”
说到最后,他咽了口口水,眼角却微微抖了两下,不知是兴奋,还是寒意。
夜风又起,吹得围栏轻响。
青年士兵不以为意,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切,我就不信一个跳舞的女人真能——”
话未说完,月光突然暗了。
不是云飘过去那种短暂的遮蔽,而是整个夜空被压下来一样,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从地面升起,仿佛有人在地底深处吹出长长的叹息,把整个军营都笼罩进了一口看不见的灰棺。
乌鸦飞走了。
它没叫,只扑扇了几下湿漉漉的翅膀,像是怕了什么,带着预感逃向远方。
“呸,这什么鬼天气?”小兵骂咧着,“你看,月亮都没了。”
老兵却没有回答。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脚往后缩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
“你干嘛?别吓我,老成精了你。”
小兵笑着说着,还伸手去推对方肩膀。
可下一瞬,一道尖锐的惨叫从仓库方向传来,短促、破碎,像是什么被撕裂了一样。
声音一落,整个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秒。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血腥气,刺鼻,浓烈,像是从湿泥里渗出的铁锈。
“老、老周?”小兵回头,声音发虚。
可他身边,空无一人。
那老兵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剩下一点脚印在地上,脚印旁边,一滴尚未干透的血。
小兵心跳如擂,双手发抖地拔出佩剑,刚想往后退。
就在这一刻,一股冰凉的金属感贴上了他的后背。
他还未能反应,一柄有些生锈了的长刀忽然从他的脖子穿出,带着破碎的血花和骨裂的声音,像是开了一扇死亡的窗。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只溢出血沫。
他艰难的转头,在濒死的最后一秒,看见了那张脸——
绷带缠满,血痕未干,仿佛火灾中扭曲的残像。那双眼睛在雾里泛着死气,像两枚深井之中的铁钉。
砰。
小兵倒下了。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雾忽然被火光刺破。是仓库方向。
一团猛烈的火焰从屋顶蹿起,烧穿了夜色,将整个军营照得如同末日临头。
乌云遮掩不住了。
夜幕下的影子们,终于在火光中显出形状。
那是十几个裹着黑袍、持着短刀的身影,踏着泥水与血迹,无声逼近。
鬼绷头,缓缓收回手中那柄还滴着血的长刀。
他没有看尸体。
他只是抬头,看向远方那正在沉醉歌舞的城中楼阁。
那十几个裹着黑袍的身影跟在他身后,带着雾气、血腥与潮湿泥水的味道,悄无声息地散开,像一群等着喂食的犬,却没有发出一声吠叫。
“嘟——”
不远处的号角声撕裂了夜空,带着破铜制品独有的干涩与仓促。
营地终于惊觉了动静。
几队士兵开始聚集,盔甲与兵刃撞击的声音穿过雾气,铿锵刺耳。他们结阵的动作略显杂乱,但人数之众、反应之快,仍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
鬼绷头的手微微一抬,指骨处的绷带微动。
十几名同伴立刻低头、脱衣、换装,动作麻利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人。破布、血污、雨水交织在一起,不一会儿,他们就披上了那些倒下士兵的衣甲,连佩刀也沾着相同的泥与锈。
鬼绷头站在原地,双手缓缓抹去刀上的血,将它收进腰侧的鞘里。他看着火光向四周涌散,眼神沉静、寂冷,如同一尊立于战场边的灰烬雕像。
他们没有逃。
他们只是转身,迈步,走进雾中。
…………
营地中一片混乱。
士兵奔跑、交头接耳、四下搜寻,可谁都不清楚袭击者有多少人、从哪里来、去了哪里。
雾遮住了他们的判断,模糊了他们的指令。
有人想指挥着救火,有人想去抓那纵火的人,但是一切都乱了套。
而这正是鬼绷头他们的狩猎场。
鬼绷头走过一条积水的木板小道,踏出的脚步极轻。
他听见远处有人喊:“快,往北围起来!”
又有人说:“大人还在城里,我们必须稳住!”
还有人在喊“着火了!”、“那是军粮!”、“调水桶来!”
可是却在下一刻,被他利刃贯穿了喉咙。
因为没人怀疑过身边穿甲持刀的“士兵”是不是自己人。
这是这些年鬼绷头最擅长的事。
混入、装作、背刺,然后离开。
今夜的一切都和他想的差不多。唯一和他预料不同的是,这些人太弱了,反应太迟钝,调动太不协调。
而且……
“那个人不在。”他低声道,仿佛是自言自语。
他听说最近这里的上一任巡检因为看守不利被调走了。前两天这里换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他还没有见识过。
雾气更重了,远处的喊杀声也仿佛被这夜色吞掉,渐渐模糊了。
他们已经闹了半个时辰。
…………
鬼绷头抬头,估计着李墨渊赶回来大概还需半个时辰。
他的眼神从火海边缘收回,在浓雾之中张望了片刻,随即抬手,双掌罩在嘴边,发出一声模仿乌鸦的叫声。
声音低沉、喑哑,却在雾气中传得很远,如同死者的呼唤。
不多时,黑影们悄无声息地从不同方向靠拢。他们换上了军服,脸上沾着血污,有些还咧着嘴喘着粗气,显然刚刚从屠杀与火场中脱身。
陈木笑得像条刚刚被放出狗链的狼,呼出一口热气:“嘿,今晚出奇地顺利啊!多亏了老大的谋划!”
他脸上有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一双眼睛却因兴奋而发亮。他伸手拍拍鬼绷头的肩膀,“总算出了口恶气!”
啪。
手掌落在绷带上,像落在一块寒铁。
鬼绷头没有看他,只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先撤。”
陈木揉了揉被一掌拍开的手,又搔搔头,却也没再多话,只是小声问:“还是按照原计划吗?”
“嗯。”
得了鬼绷头的命令,陈木连忙招呼:“照原计划,从东边走!那边火势小些!”
一行人低头小跑,绕出火场。他们身后的雾气仍旧翻涌着,像是将他们做过的事一并吞下,只余灰烬。
他们穿过泥泞小道,绕开人烟,向城中东边走去。
路两边是密林,道中积水、湿叶,偶有落枝,压在脚下“咯吱”作响。
随着距离营地的距离越来越远,原本还警觉的混混们,此时却逐渐放松下来,开始小声嘀咕,有人拿着刀扛在肩上,甚至打起了口哨。
夜色让人恐惧,却是令他们感到安心和放松。
陈木啐了一口:“李家那帮狗官也不过如此,打完了都不敢追出来。”
鬼绷头却只是问:“这一任巡检是谁?”
他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陈木挠了挠头:“还在查呢,前两天到的,还不知道是谁。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后的一个小混混附和着:“老大,我们不是什么江湖大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一下子就能潜入李家那厮的府邸知道新上任的人是谁啊。”
陈木也宽慰道:“你看,今夜不也没什么大事,说明这个新来的巡检也没什么能耐。”
鬼绷头没有接话,而是微微蹙起眉,看向前方。
陈木顺着鬼绷头的视线看去,也愣住了。
前方小道中央多了一样东西。
一匹马。
通体墨黑,鬃毛光亮,四肢健壮。虽未配甲,却一看就是军马中调教最严的那类。
它静静立在原地,只是偶尔晃晃马头和马尾,像是在……等谁。
陈木看着氛围不太对,还是笑着咂咂嘴,想要缓解不安的气氛:“哟,发财了。怕不是火一烧,把军马吓跑了。老大,这马咱们收了?”
他边说边朝马走近两步,却没察觉身后的鬼绷头已经停下了脚步。
雾气翻动间,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得像老鹰捕猎前的俯视。
鬼绷头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这匹马没有惊吓的痕迹,站得太稳,也太安静了。
那不是逃出来的东西,那更像是在等着什么。
“陈木,退!”
他低吼一声。
话音未落,一股微不可察的破空声从上方划下。
陈木刚一抬头,只觉眼前一道银光狠狠扎了下来。
一柄剑——银白、笔直,毫无花哨。
锋刃如寒霜,角度正对他的天灵。
他来不及反应,只能闭上眼。
可预料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向后扯飞,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
砰——!
陈木摔在地上,嘴里一股铁锈味,喉头腥甜。他睁眼,看到的却是鬼绷头!
那柄银剑正与他的长刀相撞,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而剑上……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刀断了半寸,鬼绷头却强行挡住了那一剑的落点。
他的脚掌陷进了泥地,双臂微颤,虎口迸出鲜血,滴滴落下。
那人终于落地。
他身形不高,却极稳。
浓雾退散,月光洒下。
银剑未收,光芒不减,照亮了那张脸。
陌生、冷淡、无悲无喜。
仿佛从军纪与令条中走出的活人判官。
他只是淡然地抬起剑,再度指向鬼绷头。
风过树冠,叶响如刀。
…………
鬼绷头身后的几个混混顿时警觉地抽出兵刃,刀锋未擦干净的血污凝固在上面。
陈木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喘着气,狐疑地盯着那青衫男子。
那身青衣干净得诡异,布料显然不凡,在月光下甚至有些微微泛光,若不是他一身肃杀气场,倒像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公子哥跑错了地。
“你是……新来的那个……”陈木试探着开口。
青衫男子垂眼,看了他一眼,淡声应道:“李家巡检,魏长平。”
声音温润,却不带一丝情绪。
他缓缓将剑转回,指向鬼绷头,语调平静:“你很强,也够阴狠。”
“只可惜,还是不够强。”
鬼绷头没有回应,只低头看了眼自己震裂的虎口。血顺着指缝滴落,被他默默地抹在身侧。
魏长平眼神微凝:“再过一刻钟,李公子就会赶到。带着李家最精锐的一队护卫,骑兵两列、箭手六成。你们,走不掉的。”
“这么说,只要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们能走掉……”鬼绷头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干哑,却冷静。
“你没这个机会。”魏长平缓缓抬剑,脚步向前一步,声音不疾不徐。
鬼绷头眼神一冷,低声道:“那就先杀了你。”
他话音未落,手指一扬,做了一个手势。
陈木眼睛一亮,立刻转身挥刀:“围住他!”
其余人立刻如潮水般四散,把魏长平围在中央,动作娴熟,像是练过无数次一样。
魏长平眉头轻挑,剑势略提,警惕地调整站位。
他知道这群人不光是乌合之众,至少在这短短一晚,他们配合得像一条蜿蜒毒蛇,随时能扑上来咬他喉咙。
他紧盯着鬼绷头的方向,蓄势待发。
但下一秒,陈木忽然爆喝一声:“跑!”
说时迟,那时快——围成圈的小混混们突然如潮水般四散开来,转身就跑,刀都不收,连盔甲都顾不上脱,踩着泥水就往树林深处狂奔!
魏长平眼中寒光一闪。他冷哼一声,脚下一动。
身形如影,剑势似风。
唰——
只一瞬,最近的一个混混刚冲出两步,喉头便被银光划过,鲜血喷出三尺高,像断线风筝一样倒下。
另一个才刚迈步,便被剑光划腿,扑倒在泥地中挣扎抽搐。
“滚开!”鬼绷头低吼一声。
他冲了上去,刀风裹着碎雨,直劈魏长平后背。
当——!
刀剑再度交击,这一次,鬼绷头双手持刀,却仍被震退了三步,脚底在泥中划出一道痕。
虎口剧痛,手臂仿佛被撕裂般痉挛。
而魏长平只是收剑退步,袖角微颤,眉不皱一下。
他似乎有些讶异地看了鬼绷头一眼,淡淡说道:“街边烂大街的太极八卦掌……居然能被你融入刀法。而且,还练得这么炉火纯青……”
“难得。”
鬼绷头的眼神却更冷了。
他知道魏长平在夸他。
但他更清楚——这种淡然的评价,只有站在顶端的人,才说得出口。
就像屠夫对猪说:“你叫得还挺像个人。”
鬼绷头没有接话,他注意到,陈木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魏长平的身后。他必须全力配合陈木。
鬼绷头双手一紧,长刀猛地举过头顶,连带着被血浸湿的绷带都甩出一道血弧。
他脚下一踏,整个人暴起,长刀如山般劈下!
这一次,他全力出招,刀风炸响,力道沉得如同要将整棵老树劈开。
他希望魏长平能够全神贯注的与自己对招,从而忽略身后的陈木。
可魏长平并没有中计。他抬眼,瞳孔微缩。
但他没有迎击。
下一刻,魏长平脚步一转,身形轻灵如风掠开鬼绷头的刀锋,右手反转,剑锋倒指,骤然刺向他背后那道已悄然逼近的身影。
陈木!
“嘶——!”
剑光掠过。
陈木反应不及,只觉肩头一凉,一道血线骤然绽开,肌肉翻卷、衣料破碎,鲜血喷溅在半空。
“陈木!”鬼绷头低吼。
他来不及退,只能硬撑着气力,将整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像是猛兽最后的扑击。
刀锋裹着寒气,一次次逼退魏长平。
空气中充斥着铁锈、血腥与风的怒吼。
魏长平眉头微蹙,察觉出鬼绷头此刻的动作中有种近乎不要命的狠,每一招都藏着破绽,却又连着下一招的死角。明显不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魏长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两人再度正面交击。
刀剑撞击的一瞬,鬼绷头忽然低喝一声,头猛地一抬!
“嘶——!”
一道腥辣、浓烈的毒雾自他口中猛地喷出,墨绿色的雾气如蛇信窜出,直扑魏长平面门!
魏长平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调转剑气,只能脚下一点,急掠后退,划出一道长长的泥痕。他猜出来了陈木的偷袭,却没有想到鬼绷头自始至终还埋了一手。
“咳!”他终于闷哼出声,一缕毒气仍旧渗进鼻腔,眼角泛红,喉头一滞。
而此时,鬼绷头毫不恋战。
他一把扯住陈木的衣领,将其扛上肩头,如野兽般低身冲入密林。
浓雾重新合拢,脚步声如亡命。
魏长平站在原地,剑尖垂落,眼前的月光仿佛变成了一滩模糊的水渍。
他咳了一口血痰,气息微沉,眼角微红。
是草木提炼的粗毒,气味刺鼻,却不算烈性。
他闭目运功,内息运行周身,片刻之间已将大半毒素逼出体外,只是视线仍带着几分模糊,眼前的人影仿佛还拖着一道道幻影。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头,银剑在他掌中一转,重新归鞘入背。
月光冷清,风掀衣角。
魏长平身后不远处,树林间已有火光逐渐逼近。李墨渊的人来了。
车轮碾过碎石,马蹄踏泥作响。几匹高头大马缓缓停在魏长平身后。
最前那辆黑檀木雕花的马车上,纱帘被轻轻掀起,一只骨节修长、戴着金玉扳指的手挑开帷幕。
李墨渊半倚在车窗边,眉眼懒散,声音带着酒意未散的倦色:“魏长平?你没事吧?”
魏长平拱手,神色稍显狼狈。青衫一角焦黑,肩头有血迹未干,眼角还残留未退的红晕。
“回公子,那贼人逃了。不过他们伤亡不小,想必短时间内不敢再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往远方燃烧的方向一扫,“只是……营地粮仓,也烧了。”
“嗯?”李墨渊皱了皱眉,似乎才听清这句。
但也只是淡淡地“啧”了一声,挥了挥手,像是在嫌烦苍蝇:“烧了就烧了……再从百姓那边征就是了,反正他们也吃不了多少。”
说罢,他长长打了个呵欠,像刚刚睡醒。
“可惜啊……今晚雪儿姑娘的舞着实不错,”他砸了砸嘴,眼中泛起一丝意犹未尽的笑意,“那腰,那姿态——啧啧,天下少有。”
“可惜,被这帮贼子搅了雅兴。”
他随意整了整袖口,语气轻快:“明晚再去一趟镜归楼,你也来。”
“她要是跳得还不错,我便把她赎出来,养在府里。一个人跳,专为我跳。”
魏长平沉默了一瞬,眉心微蹙。
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李墨渊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随意摆了摆手,似是打发仆役,又像是遣散一场梦:“别说了,我今晚乏了,不想听这些无趣的事。”
说着,他放下了马车帘。
魏长平站在原地,依然恭恭敬敬。
帘幕后传来女子的轻笑和软语。李墨渊的笑声也响了起来,带着几分酒意、几分欢愉:“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雪儿跳得好……”
鞭响,马动。
马车驶入夜色,车轮碾过地上的泥水,带走了权贵的余温,也碾平了余下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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