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与我隔着一步的距离。南疆湿热的风卷着他的气息,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未被彻底磨平的棱角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看着门外那片被夜色和浓密植被吞噬的丛林。黑暗中,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窥伺,多少毒虫在蠢动,多少未知的陷阱和影煞门的暗桩在等待。
“影煞门的老巢,可不是青崖山后山几个人那般儿戏。”我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穿透令人心烦的虫鸣,“这里的毒,沾上皮肤就能烂肉蚀骨;这里的瘴气,吸一口就能让人产生幻觉,自己走进沼泽;这里的人,杀人可能只是因为你看他的眼神不对。”
我顿了顿,侧过半边脸,余光能瞥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你跟紧我,半步别落。我踩过的地方,你再踩。我让你闭气,就立刻闭气。我让你别碰的东西,手指头沾上都别想要了。明白吗?”
“……明白。”他应道,声音沉肃。
“还有,”我转回身,正面看着他,火光在我眼中跳动,映不出什么温度,“收起你那套名门正派的做派和多余的善心。在这里,心软就是给自己挖坟。遇到任何拦路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别犹豫,下死手。”
陈尘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重重点头:“……好。”
我知道这对他们这种自诩正道的人来说很难,但南疆不会给他适应的时间。
“休息吧。”我不再多言,走回火堆旁坐下,“后半夜我守。”
他沉默地坐回原位,抱着他的刀,目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茫然,而是锐利地扫视着木屋的每一个缝隙和窗外的黑暗,真正进入了“护卫”的状态。
后半夜,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靠在墙边,听着雨声和陈尘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神识却如同绷紧的丝线,向外延伸,捕捉着夜色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万毒宗……师父……
那些零碎的传闻,影煞门的诡异举动,还有青崖山掌门那讳莫如深的态度……像无数碎片在我脑中盘旋。
师父从不提他的来历,但他的毒术路数,分明带着极深的南疆烙印,却又在某些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种激烈的反抗和背离。
他教我时那种近乎残酷的严厉,是否因为他自己就曾经历过更残酷的筛选和背叛?
那件被青崖山掌门深藏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又会是什么?影煞门大费周章地想借我的手去动它,目的绝不仅仅是挑拨那么简单。
还有陈尘……
我瞥了一眼那个在睡梦中依旧眉头微蹙的年轻刀客。他就像一把刚刚开刃的刀,锋利,明亮,却也容易折断。把他拖进这潭浑水,是对是错?
天快亮时,雨停了。林间升起浓重的白色雾气,瘴气比夜晚更浓。
我叫醒陈尘。
“把这吃了。”我递给他一颗墨绿色的药丸,气味辛辣刺鼻,“能暂时抵御寻常瘴毒,撑不了太久,我们得在天黑前穿过前面那片沼泽。”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下,被那味道激得皱紧了眉,却什么都没问。
收拾妥当,我们踏入浓雾之中。
能见度极低,四周是没过小腿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植被,腐烂的气泡从泥沼深处冒出,破裂,散发出更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
我走在前方,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坚实的草墩或枯木上,动作轻盈利落。陈尘紧随其后,精准地复刻着我的落脚点,寸步不差。
他的学习能力和适应速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突然,我脚步一顿,抬手示意。
他立刻停住,屏住呼吸,手按上了刀柄。
前方的雾气微微搅动,传来细微的、像是很多节肢动物爬过的窸窣声,令人头皮发麻。
我眼神一冷,指尖已扣住了几枚细如牛毛的毒针。
南疆的“欢迎仪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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