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骨髓的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那片火烧火燎的钝痛,像是被碾碎后又粗糙地拼接起来。意识在模糊和清醒之间沉浮,耳边嗡嗡作响,时而能听到溪水潺潺,时而又只剩下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功夫还算不错。青崖山同辈弟子中,我的刀法、内力、轻功,都是第一。下山也没遇到过强敌,甚至与影煞门的探子交手,虽惊险,却也能应对过去,身上最多添些浅伤。
从未像现在这样。
像一块破布般被人拖着走,连站稳的能力都没有,所有的骄傲和心气都被断龙石下的炸药炸得粉碎。意识涣散时,甚至想过,或许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也不算太窝囊……
但总有一股力量拽着我。
有时是胳膊被用力架起的刺痛,有时是嘴里被塞入极其苦涩的东西,有时是后背被快速处理伤口时尖锐的触感。
最清晰的记忆,是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那指尖带着凉意,却异常稳定,甚至有些粗暴地固定住了我无力晃动的头。
然后,一个柔软的、带着奇异清苦气息的触感,覆上了我因剧痛而干裂冰冷的嘴唇。
我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了一瞬。
是鹜落。
她看着我,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撬开我的牙关,将嚼碎的、带着她温度和唾液的药草渡了进来。
那动作没有任何旖旎,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救人性命的决绝。苦涩无比的药草混合物混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涌入我的口腔,滑过喉咙。
我被动地吞咽着,喉结艰难地滚动,呛咳的**和剧烈的痛楚交织,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那双时刻能感受到坚毅意志的眼睛。
她……竟然……
喂完药,她立刻退开,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接触从未发生。她的呼吸似乎也乱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用指尖极快地擦过自己的唇角,转身便去处理地上的血迹,背影依旧瘦削却挺得笔直。
可那瞬间的触感,那苦涩中夹杂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却像一道灼热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我几乎停滞的意识里。
那么疼,那么狼狈,濒死的边缘,我却清晰地记住了那一刻。”
妞儿听我说起这段时,忍不住笑起来。她用酒杯敲着桌子:“师兄啊,都差点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脑子里就记得鹜落姐姐给你喂药?你这心思……啧啧。”
我自嘲地笑了笑,没反驳。
是啊,确实有点没出息。
可我是真的庆幸,自己还能记得这些细节。
记得那苦涩无比的味道,记得她唇瓣的温度和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记得她明明自己也累得够呛却硬撑着的侧影。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细小的绳索,在我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时,一次次将我拉回现实。
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而且,不是一个人。
洞外的光线渐渐变得温暖,应该是日头升高了。背后的剧痛在药力作用下缓和了些许,虽然依旧动弹不得,但至少神志清醒了许多。
我微微侧过头,看到鹜落坐在不远处的洞口阴影里,正低头仔细整理着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和银针,侧脸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专注和沉稳。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抬起头,目光扫过来。
“醒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我试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没说什么,拿起水囊走过来,递到我嘴边。
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舒服了许多。
“多谢。”我低声道,不仅仅是谢这水。
她瞥了我一眼,没接话,只是检查了一下我背后的包扎,动作熟练利落。
“暂时安全,但这里不能久留。”她重新坐回洞口,“等你缓过点力气,我们得继续走。”
“嗯。”我应了一声。
看着洞外被藤蔓分割的天空,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身边这个看似冷漠寡言的女子,究竟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在危机四伏的南疆,拖着我这累赘,杀出了一条生路。
在这片土地上,我那点自以为是的功夫,还远远不够看。
而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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