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泉水像无数只柔软的手,轻轻按摩着背后僵硬酸痛的肌肉,连那深入骨髓的钝痛似乎都被这股暖流熨帖得平缓了许多。我靠在粗糙的池边岩石上,长长吁出一口气,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
月光很亮,清泠泠地洒下来,给洞口那块背对着我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边。她靠着石头坐着,像一棵生了根的树,一动不动,只有夜风偶尔拂动她的衣摆。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泉水咕嘟的细微声响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低鸣。
这种宁静,几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外面的血雨腥风、恩怨追杀都只是一场噩梦。而我们,只是两个偶然闯入这片秘境的寻常过客。
我知道这是假的。伤口在水下微微的刺痛提醒着我,洞口那警惕如猎豹般的姿态更提醒着我。这安宁是偷来的,是在刀刃上舔一丝蜜,随时会割破舌头。
但就这一会儿……就让我偷这一会儿懒吧。
我闭上眼,感受着药力混合着泉水的热度在体内流转,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渐渐模糊,几乎要在这种极致的舒缓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我猛地惊醒,才发现夜已经深了。
“该走了。”鹜落的声音传来,依旧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嗯。”我应了一声,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泉水里站起身。冷风一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身体确实感觉松快了不少,连带着精神也清明了许多。
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动作间背后的伤处虽然还有感觉,但已不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撕扯痛楚。
走出山坳,鹜落已经等在外面。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便在前面带路。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好走了些。也许是温泉舒缓了筋骨,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跟上她的脚步不再那么吃力。
夜色中的寨子静悄悄的,只有几处守夜的火把还在燃烧。我们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回了那栋偏僻的竹楼。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和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鹜落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线填满小屋。她走到药囊前,开始准备换药的东西。
我很自觉地脱掉上衣,背对着她坐下。
微凉的指尖带着药膏触碰到伤口,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放松。”她命令道,手下动作不停,“温泉活血的功效不错,恢复比预想的快。”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多亏了那老人家……”我低声道,“还有……你的药。”
她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处理着伤口。她的动作比之前似乎又熟练精准了几分,力道控制得极好,几乎没再带来额外的痛楚。
换完药,重新包扎好。我穿上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照这个速度,再有两日,应该能应付长途跋涉了。”她收拾着东西,淡淡说道。“这个地方,离万毒宗的遗迹应该不远了。”
这消息本该让我高兴,但心里却莫名地沉了一下。离开意味着再次踏入险境,意味着这短暂的、偷来的安宁彻底结束。
而越接近万毒宗,则意味着……我和她这短暂而古怪的“同行”,或许快要到头了。
“嗯。”我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点了点头,“接下来……往哪走?”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眸光在灯下显得幽深难测。
“黑巫教的人既然注意到了我们,这片区域就不会再安全。”她声音低沉,“等你能走了,我们立刻往西北方向去。”
“那里黑巫教势力相对薄弱,也是传闻中万毒宗遗址最有可能的方向。”她继续说,语气里带着决绝,“与其被他们步步紧逼,不如主动去找我们想要的答案。”
我看着她被灯光勾勒出的侧脸,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同样坚定。
无论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竹楼外,南疆的夜风吹过,带着远山草木的气息,也带着未知的危险。
我们在这里偷得两日喘息。
而后,便是再次启程,向着那漩涡的最深处,主动进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