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庆典的喧嚣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虽曾汹涌，但终会归于平静。接下来的日子，云城一中重新被一种熟悉而紧张的节奏包裹——学业。空气里漂浮着粉笔灰、纸张和隐约的咖啡因味道。
北萧的生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却切实的变化。他依然会踩着上课铃进教室，依然会和哥们儿插科打诨，但趴在桌上补觉的次数明显减少了。物理课上，他甚至会跟着老师的思路，在崭新的笔记本上记下几笔——虽然字迹依旧潦草，但至少不再是空白。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带来的挫败和器材室合作的短暂默契，像两根细线，一拉一扯，将他往一个他以往绝不会主动靠近的方向牵引。
他开始在放学后留在教室多待一会儿，不是为了等谁，而是真的摊开习题册。遇到卡壳的地方，他会皱着眉盯着题目很久，然后极其不耐烦地啧一声，抓过同桌的笔记本来“参考”——不再是纯粹的抄袭，而是带着一种“这题到底他妈该怎么解”的较劲。
锦云最先察觉到这种变化。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过来啧啧称奇：“北萧，你被什么附体了？居然开始主动啃题了？”她眼睛一转，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是不是想下次考试一鸣惊人，让某位冰山刮目相看啊？”
北萧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少胡说八道。小爷我只是突然觉得…解题有点意思。”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虚，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是真的。他甚至开始觉得，解开一道难题带来的快感，似乎并不比打赢一场篮球赛或者收到情书差多少。
南笙的生活则一如既往，是精确运转的仪器。她报名的高阶数学竞赛选拔在即，这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图书馆深处那个固定的位置成了她的据点，周围堆起的书山越来越高。她完全沉浸其中，外界的一切，包括北萧那点细微的变化，似乎都被她自动屏蔽在注意范围之外。只是偶尔，在极度疲惫揉按眉心时，右手手指那早已消退的红痕处，会隐约传来一丝 phantom pain（幻痛），让她无意识地停顿半秒，眼前极快地闪过某个合力撬动杠杆的、带着汗水和紧张呼吸的瞬间。但她会立刻收敛心神，将这点波动归因于疲劳导致的注意力涣散。
这天的数学课，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的校内预选即将开始，鼓励大家组队报名，强调团队协作和创新思维。
“团队合作？”底下有同学小声嘀咕，“那岂不是要抱南笙大神的大腿？”
“或者锦云学神也行啊！”
锦云一听就来了兴致，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南笙：“南笙！组队组队！我们俩联手，肯定所向披靡！”
南笙从竞赛题集中抬起头，思考了几秒。团队合作确实能弥补个人在某些思维角度上的盲区。她点了点头：“可以。”
“太好了！”锦云欢呼，随即眼珠一转，目光扫过旁边看似在神游天外、实则竖着耳朵的北萧，忽然起了个念头，笑嘻嘻地大声说：“光我们俩多没意思！再加个人吧！北萧！怎么样？”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惊讶和看好戏的神情。
北萧猛地回过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开什么玩笑！”他下意识拒绝。跟这两个学霸组队？他去干嘛？当吉祥物吗？而且…和南笙一起组队？光是想想那种压力他就头皮发麻。
南笙也微微蹙眉，看向锦云，眼神里带着清晰的疑问和不赞同。北萧的数学成绩虽然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拔尖，更重要的是，他的不稳定和散漫与她所需要的绝对可靠背道而驰。
“怎么不行了？”锦云理直气壮，“北萧脑子转得快，歪点子多！这种创新竞赛有时候就需要跳出常规思维！而且他最近不是挺用功的嘛！”她朝北萧挤挤眼，“对吧，北萧？”
北萧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锦云的话好像…有点道理？而且，看着南笙那副明显不看好、甚至带着点评估（仿佛在计算他加入后会拉低多少团队平均效率）的表情，那股熟悉的不服气又冒了上来。
“谁怕谁啊？”他梗着脖子，语气冲得很，像是在挑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有点快，“组就组！别到时候拖后腿哭鼻子！”
南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变量。但锦云已经兴奋地拍板：“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三剑客！所向无敌！”她根本不给南笙反对的机会。
下课铃响，锦云欢快地拉着还在懵圈的北璃讨论要去哪里庆祝组队，而南笙已经收拾好东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教室，看都没看北萧一眼。
北萧站在原地，心里一半是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另一半却又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跃跃欲试的兴奋感。他看向南笙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看自己桌上那本终于不再是空白的数学笔记。
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却又莫名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放学后，北萧鬼使神差地又溜达到了图书馆。他隔着玻璃门，看到南笙依旧坐在老位置，但她对面，竟然坐着锦云。两人正头碰头地低声讨论着什么，面前铺着联赛的报名资料和往届试题。
锦云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南笙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在纸上写下几点什么，神情是面对知识时特有的专注与平静，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的组队安排。
北萧没有进去。他只是靠在图书馆外的墙边，看着里面那幅画面。夕阳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紧张、期待和一丝惶恐的情绪，悄然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竞赛的号角已经吹响，而一个由冰山学霸、跳脱学神和刚刚起步的“伪学渣”组成的、极不稳定的队伍，就这样被命运（主要是锦云）胡乱地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前方的挑战未知，而队伍内部的化学反应，似乎比数学题本身更难以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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