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在教学楼里回荡时，夏末的风正带着点凉意掠过操场。
苏晚背着书包走在楼梯上，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野——那脚步声很轻，却带着种独特的节奏，像林野平时走路的样子，不急不缓，却总能精准地跟在他身后。
“等我一下。”林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从习题里抽离的沙哑。
苏晚停下脚步，转身时刚好看见林野快步走过来，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口处还沾着点粉笔灰，应该是刚才帮老师擦黑板时蹭到的。
“去操场走一圈？”林野问，眼神落在苏晚手里攥着的速写本上——那本速写本苏晚从不离身，林野见过几次，却从没见过里面画了什么。
苏晚捏了捏速写本的边缘，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操场的跑道慢慢走，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银纱，轻轻洒在地面上，把跑道染成了淡白色。
夏末的蝉鸣已经没了七月时的聒噪，只剩下零星几只蝉还在断断续续地叫着，声音又轻又远，像是谁把音量悄悄调小了，只留下一点模糊的背景音。
跑道边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片叶子落下，打着旋儿飘到地面上，被两人的脚步轻轻踩过，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林野踢到了一颗小石子，石子沿着跑道往前滚，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像在数着两人的步子。
苏晚的目光跟着石子移动，直到它滚进路边的草丛里，才收回视线，却刚好对上林野看过来的目光。
月光落在林野的眼睛里，像盛着两汪浅浅的湖水，清透又温柔，苏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去看远处的看台。
“摸底考快到了。”林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被夜风吹得软软的，像裹了层棉花，“我想跟你分在同一个考场。”
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速写本。
上次模拟考，他和林野差了三个考场，考试结束时，他特意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想绕去林野的考场看看，却只在走廊里远远瞥见林野被同学围着讨论题目，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后来他才从同桌嘴里听说，林野交卷后也绕去了他的考场，可惜那时候他已经走了。
“你也加油。”苏晚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有点轻，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不在意，“别到时候考太差，跟我不在一个考场。”
他没说的是，他偷偷攒了林野的错题本——每次林野把错题本放在桌角，他都会趁着林野去打水的间隙，飞快地抄几道题，晚上回到宿舍，再对着台灯一道一道地琢磨，把易错点和解题思路都写在笔记本上，想等摸底考完，偷偷塞给林野。
风突然大了点，吹起苏晚额前的碎发，发丝扫过眼睑，有点痒。
他抬手想把头发拨开，指尖还没碰到头发，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了上来。
林野的指尖很烫，像带着午后阳光的温度，轻轻把他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那触感很轻，却像有电流顺着耳后往脖子上爬，苏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只被烫到的小猫，耳朵尖瞬间红了，连脖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空气里的蝉鸣突然停了，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好像轻了些。
世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林野的呼吸有点快，温热的气流拂过苏晚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苏晚的呼吸则有点乱，胸口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心脏“咚咚”地跳，连耳膜都在跟着震。
两人站在原地，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紧紧贴在一起，像两阵风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林野的手没收回，就那样悬在苏晚的耳后，指尖离他的耳廓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却没再往前靠。
他低头看着苏晚的眼睛，瞳孔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像把整个自己都装进了苏晚的眼里。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苏晚，我觉得……”
“嘀——嘀——！”尖锐的哨声突然从宿舍区的方向传来，像一把剪刀，瞬间划破了夜空的温柔。
是宿舍管理员在催大家回寝了，哨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林野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苏晚泛红的耳尖，手指轻轻动了动，最后还是慢慢收了回来，放进了校服口袋里。
两人都没再说话，继续沿着跑道往前走。
脚步声在空旷的操场里回荡，“嗒、嗒、嗒”，像在跟哨声较劲，又像在延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了，两个影子紧紧挨着，肩膀靠在一起，膝盖偶尔会轻轻碰到，带着彼此的温度，像两个悄悄靠近的心跳，在夏末的夜晚里，慢慢同步。
夏末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却不觉得冷。
苏晚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指尖还能感觉到林野刚才的温度，那种温热的触感像印在了皮肤上，怎么都散不去。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林野，林野正看着前方的看台，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耳尖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原来林野也会紧张。
苏晚突然觉得，有些没说完的话，其实不用急着说出口。
蝉鸣会记得刚才的沉默，月光会记得指尖的温度，跑道边的梧桐树会记得两人并排走过的脚印，就像此刻并排走着的影子，不用说话，也知道彼此在靠近。
快走到操场门口时，林野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苏晚：“刚从超市买的，提神。”
苏晚接过糖，指尖碰到林野的指尖，又是一阵熟悉的麻意。
薄荷糖的包装纸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苏晚捏着糖，心里像被糖纸裹着的薄荷糖一样，又甜又凉。
“明天见。”林野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明天见。”苏晚回应，把薄荷糖放进了口袋里。
看着林野的背影消失在宿舍区的拐角，苏晚才从书包里拿出速写本，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画的是刚才操场的场景，月光下的跑道、飘落的梧桐叶，还有两个紧紧挨着的影子。
他拿出铅笔，在影子旁边轻轻画了一颗小小的薄荷糖，笔尖顿了顿，又在旁边加了个小小的爱心。
这个夏天快结束了，蝉鸣会渐渐消失，梧桐树的叶子会慢慢变黄，可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比如林野没说完的话，藏在晚风里，等着下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苏晚藏在速写本里的画，记录着每一个心动的瞬间；比如两颗越来越近的心，像被月光晒软的糖，慢慢粘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苏晚把速写本放进书包，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晚风再次吹过，带着点薄荷的清香，他好像听见，远处的蝉鸣又轻轻响了起来，像是在为这个夏天的心动，做最后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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