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辉十五年的秋天,较往年稍凉些,王皇后特下令,今年冬天的炭火分析各加三成。
太后母族梁氏,终究是大厦覆倾,这个由高宗提拔用来扼制老世家的家族,成了新的隐患,高宗皇后为先帝亲选梁家女为新一任皇后,可偏偏事与愿违,梁皇后跋扈不堪,滥杀妃嫔皇嗣,而先帝则由于高宗与宁慧皇后的强势,越发懦弱无能,纵容梁皇后,梁家势大,先帝突然暴毙,并未立储,梁氏暗中作梗,致使三四年的朝纲混乱。
最终梁皇后选择了,既无家世也无恩宠的梁美人母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为帝,登基时仅12岁,梁氏监国到永辉五年,在林淑妃生皇长子后才放权,这也是为何太后一开始喜爱淑妃后又厌恶的原因,直到今年,皇上彻彻底底拔起了梁氏的爪牙,梁氏一族败落。
太后知道此事后,先是不可置信,后又大吵大闹,嚷嚷着让皇上来见她,皇上早早恨透了她,从前朝到后宫,梁氏在两朝内做过那么多孽事,终是遭了报应。
华璋宫。
玉桂瞧着自家娘娘神色焦急,慰劝道:“娘娘,老爷此次可是帮上了忙,立下功劳,这是担忧什么?”
杜贵嫔心早乱成了麻线,不知骂了自己多少遍蠢货,但已经发生,只能咽下去这口气:“都怪我这俩年只顾着攀太后这层关系,交往过于密切,这下可好,出这事之后,我在陛下那里,怕是更没有脸了。”
刹那间,杜贵嫔想到什么一般,走到梳妆台跟前,一通乱翻,拿出一对发饰,玉桂不解:“娘娘?”
“前两年,淑妃送了我对钗子,讽刺我即使生了皇子,得了贵嫔之位,照样被家里嫌弃,那如今,太后一族倒台,可就林氏未参与,我倒要看她这次如何拿家世压人。”
正值午后,李兰刚刚睡醒,她迷迷糊糊走下床,来到窗前,用劲打开,徐徐凉风吹进屋里,令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修心在外面听到声音,推门进来,一边给李兰穿衣,一边唠叨:“四皇女,修心姑姑不是跟你说了吗?醒来之后若屋内无人,先喊一声。”
李兰撇嘴:“修心姑姑,若兰儿喊人,不就让人知道侍奉不周了吗?可水仙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不想为难她。”
修心蹲下来,与李兰视线齐平,无奈劝说:“四皇女心善,可再怎么说水仙以后是要做你大丫头,甚至是掌事姑姑的人,若她连小事都做不好,捅到皇后娘娘处,可是会被遣走的,四皇女要记住,水仙先是你的丫头,至于其他关系,或许会有但太渺小了。”
水仙早就战战兢兢守在一旁,等修心说完,才上前走,为李兰梳发,“四皇女,今日是我的不是,您可千万不要禀明皇后娘娘。”
“行了行了,别梳了!”李兰站起身来,拉着已被吓慌的水仙就往门外走,显然是不服气。
正巧王皇后到了,两帮人迎面撞上,见李兰穿着不得体,叫住俩人,“站住,齐心拦住。”
李兰虽心里很烦,但听王皇后的口气不善,不似玩闹,便心怂停了下来,两个小姑娘乖乖问安。
王皇后见水仙竟如此委屈,本就心里一肚子气的她,不免大声呵道:“我竟不知,这英梧殿是一个小丫头说的算了。”
李兰刚要出头,修心快步上前一把拉过水仙,两人一同跪下,赶紧请罪道:“娘娘恕罪,是奴婢管理不周,水仙才六岁,入宫仅四个月,行事惹了娘娘不开心,也是奴婢教导不致的错。”
一阵风吹来,把李兰未梳好的头发弄得四处飞舞,她傻傻地看着跪在前面的修心姑姑和水仙,这是她第一次直观体验身份的差距,与自己一意孤行的纵容会造成什么样的结局。
最后王皇后叹了口气,自觉失态,不该把气散在一个孩子身上,简单训戒了几句:“水仙,这小丫头念你年幼,扣半年月例,但若再犯,遣回掖庭,修心你是英梧殿的大宫女,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也难辞其咎,训俸三月。”
李兰跟着王皇后去了正殿,修心则先带着水仙再去学规矩。
王皇后看李兰低着头,不似平日般,便知是真的错了,她慢悠悠开口:“她们俩个可都挨了罚了,你可还没有受罚。”
李兰站在王皇后面前,又踌躇一会儿,才说:“今日之事,是兰儿的错,兰儿不该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知道就好,从今日起到年关,每日午后在正殿习字加半个时辰,现在去你小桌子上学吧。”
等李兰完成一个时辰的习字后,已经落日余晖,修心和水仙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水仙上前为李兰披上外衣。
“四皇女今日还去逛逛吗?”修心轻拥水仙下,水仙明白了何意,立马上前问。
李兰看水仙低着头,若隔在之前,定会拉起水仙的手,笑呵呵就走,但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明白,不能过分随心所欲,于是:“嗯,东园的柿子都挂满枝头了,定要去瞧瞧。”
修心不放心要跟着,李兰主动说修心姑姑毕竟是大宫女,还是叫个内侍监来,还能帮衬着干些体力活。
内侍监吉祥,凤阳宫内最不起眼的小侍监,因兄长在掖庭办事利索,得了恩典,让人把自己弄到皇后处,不起眼归不起眼,王皇后平时最和善,也不会随意克扣,他过得不错,不过今日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被修心叫出来,能去侍奉四皇女。
“你叫什么?”李兰仔细打量他一番,觉得还算顺眼,想着说不定可以留在自己身边,让修心姑姑轻快些。
“奴婢叫吉祥,今年刚满十二,前不久从东园外调来的。”吉祥打起十二分精神,力争留个好印象。
“东园?那地方可是有柿子林,现下正当季,红通通挂在枝头可好看了。”水仙试着揣测李兰的心意道。
李兰听着水仙的语气,觉得她们还是有默契在的,以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适得其反。
吉祥一听机会来了:“正是,奴婢是跟着那边的人学过几月手艺,定能让四皇女开心。”
三人年纪小,精力旺盛,直接走着去东园,毕竟路途不短,因着凤阳宫微微偏西,离西园近些,可大家更喜欢东园,因东园景色更宜人,先帝在时,太后又不喜凤阳宫,在东边的翠鸣宫住着,便把东园扩建了不少。
李兰一行人到了柿子林,柿子一个个,天色已晚,太阳即将要落下,只留下天上的彩云,霞光万丈。
“四皇女,咱们该往回赶了。”水仙说。
王皇后倒是不管她在外面疯,只说太阳落下前必须归来,李兰想今天刚犯了错,也不耍赖:“走吧,咱们是该回去了。”
走到一座亭子时,李兰看见了林淑妃,不知为何每次见到林小娘格外亲切,正要向前向安时,发现了不止一人。
此时亭内。
杜贵嫔挽着发髻,戴着那对钗子十分相匹,一想到今日可以下林月影的威风,语气不免招摇道:“淑妃娘娘,多亏妾身我有个好父亲,为陛下立下功,不得宠又怎么样?”
林淑妃不解杜贵嫔今日请自己来这里谈何事,心中不免好奇,正巧无事就应邀,看着杜贵嫔过分显摆的语气,暗骂傻子一个,不明她为何觉得自己母家未立功是坏事。
“杜贵嫔,也别说什么客套的话了,就直接说何事。”林淑妃也不瞧她,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茶是新贡的,侍茶的小宫女,未掌握好火侯,茶味道有些浓浴过了。
“阿姐,妹妹不明白,您在宫中可是盛宠,这母家也有爵位,孕育两位皇子,怎么能甘于王氏之下,家里不为阿姐多考虑些?”
“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好父亲,不然就这蠢劲,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林淑妃掩嘴轻笑,她因当年四皇女一事,与父亲早商讨过什么该做,又有何事不该碰,梁氏一事,皇上见她家并未有大动作,还较之前放心些,怎么不算得利呢。
杜贵嫔最烦她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总能想起当年的往事,明明家世相当,可自己家仅是犹豫片刻,她成了林妃,以半副皇后仪仗迎进宫中,而自己却要后荐入宫,平白低头一等。
“姐姐,四年了吧?”杜贵嫔在沉默良久后,突然开口,问出来的话,如同石子掉入池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你什么意思?”林淑妃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正色起来,但依旧不屑于听她瞎说一通。
“王家送来的王婕妤即要临盆,这胎孩子必定是要送与皇后处,那四皇女该何去何从呢?”
“四皇女是中宫所出,与我又何关系?”林淑妃撂下这句话起身要走,看够了笑话,不想做了傻子的棋子。
杜贵嫔未料到林淑妃不接话,但今日是她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也顾不得后果,攥紧手中的帕子,犹豫后大声说道:“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可真够狠心,你……”
她话还未说完,见林淑妃停下脚步,杜贵嫔见势不妙,起身快走几步,看见李兰站在不远处。
李兰不可思议站在几步外,她怀疑听到谈论的内容是否真假,若是真,自己居然是林淑妃的女儿?可怎么可能,人人都言,她仍阿娘亲出,满周岁宴时,阿爷为表对阿娘的爱意,特从《离骚》中取兰字,以表对外祖家忠君爱国之义,所以究竟怎么回事!
林淑妃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她不知李兰听没听见杜子筠大喊的那话,只觉得深秋之中,竟出了一身汗,深呼吸几口,大脑一片空白。
杜贵嫔站在原地看着她俩个相望,暗想:误打误撞,有了更大的收获,她正畅想之际,林淑妃突然转身,大喝:“跪下,竟敢妄议皇嗣!”
“林阿娘,那杜阿娘说得是真的吗?”李兰嗡嗡地问,稚嫩的脸庞,充满了惊慌失措。
此时若杜贵嫔真还有些良心,就不该闭口不言,可杜子筠不是,她不顾一切,冲到李兰面前,十分肯定说:“自然。”
林淑妃拉起杜子筠,不让她对李兰胡言乱语,直接抬手一巴掌,怒目圆睁盯着杜贵嫔:“来人,还不去禀告圣上,杜贵嫔疯了。”
“好啊!那就去见圣上,我杜子筠可不怕!”杜贵嫔或许是从天而降了第二个胆子,急得口不择言。
“你以为自个是个什么东西,拿皇嗣一事找死?真不怕一族陪葬。”林淑妃让菱秋按住杜贵嫔。
李兰默默看着眼前一切,她年纪虽小,但不是傻子,平时里的杜阿娘是不过说话,但对孩子无微不至,怎是今日的疯样,林阿娘则更是反常,无论何事都处面不惊,却被弄得不知所措。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李兰是林淑妃亲生的孩子,不是王皇后的孩子,寄于皇后处历代屡见不鲜,可为何要瞒着她。
吉祥看情形不对,早脚下生风跑回凤阳宫,禀告皇后,正巧皇上也在,两人听见后皆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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