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山雾，为莫水柔苍白的脸上镀了层金边。她抬手轻触阳光，指尖残留的黑血在光线中化作袅袅青烟。劫后余生的快意涌上心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底疯长—既然你们都想置我于死地，那就别怪我了。
她低头查看肩头伤口，本该溃烂的皮肉竟已结痂，体内也没有其他不适。修仙者的体质都这般特殊吗？压下心中疑惑，从洞口攀爬出去。
悬崖边的山风猎猎作响，她面向朝阳张开双臂，任狂风灌满破碎的衣袖。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正在经脉中游走——这绝非修仙者该有的恢复速度。但此刻她无暇深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愈发清晰的念头：报复。
收拾一番，刻意等在张一白必经之路的梅树下，驻足。
"一白师兄。"莫水柔亲昵靠近，指尖拂过对方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发间幽香若有似无。余光里，常轻云藏在松树后的身影一晃，手中松枝被绞得变形。
没料到张一白突然后退，耳尖红得滴血："师、师妹..."平常都是他调戏别人，第一次见他如此慌乱，腰部后弯似弓，小步后退作揖，"礼不可废..."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
莫水柔轻笑出声，张一白还真是纯洁啊，但笑声却像把刀子扎进树后人的心口。常轻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分明看见那贱人挑衅的手势，正摩挲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暖玉。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常轻云气得浑身发抖，广袖一甩转身离去。若不是阁皂宗日渐式微，需要与闾山派同气连枝维持地位，她何须受这等羞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暗自发誓定要让这狐媚子付出代价。
暮色如血，药田里的寒烟草突然齐齐低伏。莫水柔按在剑柄上的指尖微微发颤，清风剑已然出鞘三寸。她早该料到会有今日——自从那日与张一白在梅树下的"偶遇"被常轻云撞见，她就知道有些人该来了。
"贱婢安敢蛊惑我三弟！"
一声裹挟着筑基威压的怒喝炸响，十二道赤红符箓骤然在药田四周燃起。张一华踏着符火凌空而来，玄色大氅在月光下翻涌如铁锈般的暗潮。他身后八名执刑弟子腰间悬挂的陨铁锁链哗啦作响——那是专门克制水灵根的刑具，锁环上还残留着昔日受刑者的血锈。
莫水柔急退至断崖边缘，赤红符火已在她袖口燃起。清风剑发出哀鸣，剑身裂痕处渗出细碎冰晶，这是被闾山派"焚心符"死死压制的征兆。当三道剑气破空袭来时，一缕熟悉的兰水香突然飘入鼻尖。
"大哥住手！"
白影如鹤掠空而至，那柄平日轻佻晃动的折扇此刻完全展开，露出内层千年寒铁打造的扇骨。"春山烟雨图"在剑气中寸寸碎裂，张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线瞬间染红了月白衣襟。余波将莫水柔掀翻在地，她看见少年单薄的后背在剧烈颤抖，却仍固执地挡在自己身前。
"三弟！"张一华急忙收势，震怒中带着难以置信，"你竟要为个药田贱婢违抗父命？"
崖边碎石簌簌滚落。张一白颤抖着从怀中取出缠枝莲纹佩："轻云既已归还此物......"他颈后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紫色纹路——闾山派嫡系血脉的护体禁制正在觉醒。
张一华眼神微动。他何尝不知这女子无辜？但父亲震怒时的训诫言犹在耳："八大门派虎视眈眈，我散修盟必须同气连枝！"
"让开！"
腐骨掌风穿透折扇的刹那，莫水柔看见张一白瞳孔骤缩。"咔嚓"骨裂声炸响，少年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附近的寒烟草瞬间蒙上血雾。
"一白！"
"一白！"
张一华飞身上前接住弟弟，玄色大氅瞬间被鲜血浸透。他指尖触及泛着寒气的肌肤，仿佛在触碰一块千年玄冰。那枚定情玉佩从张一白袖中滚落，"叮"的一声坠入血泊，玉上缠枝莲纹在月光下突然泛起妖异红光。
"大哥...放过她..."张一白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残月，喉间涌出的血沫将未尽的话语染成暗色，"我答应...爹爹..."话音未落便彻底陷入昏迷，颈后紫色禁制纹路如退潮般迅速黯淡。
就在张一华分神的刹那——
"嗖！"
破空声自云端骤响。戴着玄铁面具的葛志白御剑俯冲而下，趁着众人未及反应，一把揽住重伤的莫水柔跃下悬崖。
"站住！"张一华暴喝一声正要追击，怀中人却突然剧烈抽搐，死死拉住张一华。八名执刑弟子面面相觑——三公子若有不测，家主震怒之下他们都要陪葬。
"速回山门！"
张一华咬牙抱起弟弟，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夜空。崖边只余那滩渐渐凝固的鲜血，在月光照耀下竟泛出诡异的紫芒，将周围残雪都染成了妖异的绛色。更诡异的是，那些沾血的七叶一枝花旁边盘缠着一条红白相间的小蛇，而花沾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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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狂风如刀般撕扯着两人的衣袍，葛志白铁钳般的五指深深扣入莫水柔后心要穴，指间萦绕的幽蓝毒芒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师兄这是要带我去哪？"莫水柔强忍穴道剧痛，发现御剑轨迹分明是朝着鹤鸣涧最险峻的断魂崖而去。
"别怕，我这就帮你疗伤。"葛志白的声音温柔似水，掌心却暗中渡入蚀骨散。莫水柔本就受损的经脉顿时如万蚁啃噬，一口黑血喷溅在玄铁面具上，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结成诡异的冰花。
落地瞬间，莫水柔被重重摔在积雪中。她染血的指尖触到袖中的毒药，那是她为姜彻准备的礼物。
"都要我死...那就一起死吧..."
濒死之际，莫水柔捏碎了断肠毒与破碎符。剧毒混着符箓爆开的灵力乱流如飓风般席卷方圆数丈，筑基期虽不至死，但足以让偷袭者重伤。就在毒雾弥漫的刹那，她腰间那枚残缺的玉佩突然迸发出刺目黑光。
"吼——"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出，竟是沉睡千年的玄瞳兽残魂！这只通体漆黑的灵兽一黑一白的双目此刻赤红，一口咬住葛志白脖颈，疯狂吸食他体内灵力。葛志白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筑基丹竟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不！这是......"
挣扎间，他看见莫水柔如提线木偶般缓缓站起，染血的手指按在他眉心。少女唇间发出的却是低沉的男声："你给的毒，还给你。"
磅礴灵力通过玄瞳兽反哺回莫水柔体内，她经脉中淤积的毒素竟被玄瞳兽吸食殆尽。练气九层大圆满的气息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凝结成巨大的血色莲花虚影。西境终年不化的积雪被映成绯红，却无人得见这惊天异象。
葛志白感到修为正飞速跌落，筑基期的境界摇摇欲坠。他咬牙掏出三枚霹雳雷火弹，炸开的火光将玄瞳兽虚影稍稍涣散。趁机挣脱后，他惊恐地发现修为已跌至练气九层，三十年苦修毁于一旦。
"贱人！"葛志白吐着血沫仓皇遁走，却不敢声张今日之事。只是那玄瞳兽太过罕见......他回头望了眼被红光笼罩的山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血肉模糊中发誓要百倍奉还。
此时莫水柔已陷入昏迷，全然不知体内正发生着惊人蜕变。玄瞳兽的残魂盘踞在她丹田，将吸收的灵力不断提纯。那些本该致命的毒素，此刻正如最精巧的工匠，一寸寸重塑着她的经脉。雪地上，那枚残缺的玉佩化作齑粉，渐渐渗入到积雪中......
千里之外的青神山禁地，闭关六年的祖林猛然睁开双眼。石室墙壁上悬挂的青铜古镜"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那瞳孔深处，竟闪过一抹野兽般的竖芒。
"这是......"
祖林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感受到血脉中传来的奇异躁动。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没发现舌尖已变得粗糙如砂纸。当他拂袖震开尘封的洞府石门时，常年闭关导致的苍白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纹路如活物般游走。
六年光阴对修士不过弹指，但此刻他的五感却敏锐得可怕。远处膳房飘来的血腥气，山门外弟子衣袖沾染的药草味，甚至地底三丈处冬眠蛇类的心跳声，都如惊雷般清晰可闻。
祖林摇摇头，不明所以，但内心说不出的烦躁。
与此同时，西境药田上方的血色莲影已凝成实体。玄瞳兽虚影绕着昏迷的莫水柔盘旋三周，每绕一圈，少女眉心朱砂痣就鲜艳一分，那点殷红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嗬......"
雪地中的少女突然弓起身子，缕缕黑气从她七窍中溢出，在头顶交织成模糊的兽首形状，最后没入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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